苦也罢，甜也罢。

劳劳碌碌，汲汲营营，茕茕孑孑。

帝王将相，商贩走卒，平头百姓。

寒风将声音卷起，带出很远，很远。

却独独带不走，鹿惊秋那满心思念。

妙真观废墟后山，有一座不起眼的坟茔，那是老道士的长眠之所。

重回故地。

鹿惊秋的心中，感慨万千。

往日种种，浮上心头。

一盏茶时间后。

残垣断壁，荒烟蔓草，一片凄凉。

显然，

很久，很久，没有人来过这里了。

老道士如在眼前，说过的话，字字句句，清晰出现在鹿惊秋的脑海之中。

“是呀，想那么多做什么。”

鹿惊秋抬手摸了摸额头，淡淡一笑。

鹿惊秋又问了老道士同样的问题。

老道士没有老方丈那般慈祥。

他听到这个问题的时候，立刻就老眼一翻，将手指蜷屈成钩，狠狠敲在他的脑门上，给了他一个暴栗子。

年幼的鹿惊秋看着那棵大树，认真地点了点头。

只是，天有不测风云。

没过几个月，一场可怕的瘟疫，席卷了整个大炎帝国。

如今利仔老道士的枯坟之前，他的心中再度升起了这个疑问。

“方丈，我们过得这么苦，为什么还要活着呢？”

年幼的鹿惊秋，曾如是问过灵岩寺的老方丈。

人活着，到底为了什么？

这是对光阴的拷问。

这是对生命的质疑。

一月。

寒风萧瑟。

凡俗世界，大炎帝国，翠云山，蝴蝶谷，妙真观废墟。

所有人，在这世上匆匆数十年，最终都要化作一抔黄土。

谁也避不了。

谁也逃不过。

由于长时间没有人打理，坟茔已经坍塌，被杂草灌木覆盖，若非一块只剩一尺来高的朽木碑，依旧倔强地立在坟前，鹿惊秋可能都找不到这里了。

凡人一生。

悲也好，乐也好。

老道士的形象，再度清晰地出现在他的眼前。

脚步轻迈，踏着碎石残瓦，枯枝败叶，不停发出“嘎吱，嘎吱”声响。

在空旷寂静的山野中，显得格外响亮。

七年。

自赵九真将他此地带离蝴蝶谷。

已经整整七年了。

呼。

他屈指一弹，一道火焰术打在老道士的分头之上。

老藤枯枝，遇火便着。

随后教训道：“小小年纪有那时间胡思乱想，不如好好想想今天吃什么，怎么过的逍遥自在一些。”

似感觉到自己的行为太过暴力，老道士又轻轻揉了揉鹿惊秋的脑袋，“不要想那些虚头巴脑的问题。人生在世，求一个舒心，求一个开心，求一个随心，就可以了。”

“你看这风，它会问自己因何而来吗？这水，它会问自己因何而流吗？大风吹，细水流，天性使然。道法自然，何为自然？天性即自然。”

灵岩寺的和尚们，都没有逃过此劫。

方丈终是没能解答他的这个疑问。

再后来。

“看见那棵树的上叶子了吗？”

老方丈没有直接告诉他，他满脸慈祥，笑着轻轻抚了抚鹿惊秋的头，指着寺院里的一棵大树，对他说：“惊秋呀，从现在开始，你每天都来看一眼这棵树上的叶子，到明年的这个时候，你来告诉我叶子都有哪些变化好不好。”

“嗯，方丈，我每天都来看。”

很多人都有过这样的疑问。

鹿惊秋也不例外，尤其是在那段困苦的日子，他问过灵岩寺的老方丈，问过带着他四处云游，骗吃骗喝的老道士。

“活着是为了什么？修仙又是为了什么？”

三日前。

鹿惊秋安排好清风居里的事务，便独自一人，连紫电天风麒麟幼崽都没有带，悄悄离开了宗门，直奔蝴蝶谷而来。

他身穿黑袍，背负桃木剑，腰间挂着爆浆满满的黄皮葫芦，静静站立在废墟之中，目光深沉，脑中千思万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