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一叶湖第2页_昆仑雪(全二册) - 一曲小说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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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一叶湖(第2页)

暗地里也有人在腹诽,当年萧暨不过是山海门中一个修为低微的弟子,谁能料到他有朝一日居然得登掌门之位,还当上了仙盟盟主,一手改写修真界格局呢?

可现下看来,这人真是一点也不懂得变通,居然如此偏袒九嶷山,果然是小门小户出身,上不得台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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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暨叹息一声,沉沉地睡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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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后的几十年,孤寂和寒冷,他都只有一人走过。

“我江楼,此生便要做这天下第一,第一逍遥自在、第一快活风流之人。”

“我萧暨,立誓此生护佑苍生,为天下太平执剑!”

鹤风轻轻地把羽烛白揽进怀里,遮住了她的眼睛,“真难看啊……逞什么英雄呢?”

“怎么,这偌大的修真界,只许你师兄一个人犯逞英雄的病吗?记得几十年前,我们在一叶湖边论道吗?我当时就说,想做个英雄。”萧暨笑容轻松,撑着一根断掉的柱子,他身上满是雷劫灼烧过的痕迹,胸口跟残破的风箱似的,剧烈地起伏着。

“也算是,求仁得仁。”

“无可奉告。”朱雀门掌门借喝茶掩饰了神色。

片刻后,叶岚被人领了上来。朱雀门掌门深深地凝视着她,可叶岚并未看他。

他的心一下子悬了起来,叶岚虽然资质修为在门中都是上乘,却并非他的弟子,早些年也没少受冷落。除此之外,这丫头还是个一根筋的蠢货,不见得会在这般风云诡谲的局面下灵活一些。

鹤风没说话。

羽烛白沉默地走到了萧暨身边,莫名的,她觉得自己应该这么做。也许是因为萧暨看她,或者说看江画舟的眼神,实在是太像一个暮年慈爱的长辈。

叫她想起神帝。

羽烛白想,他好比一盏将熄的灯,用尽全力燃烧了最后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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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京的结界挡了一下就碎了,可下头罩着的人好歹算是安然无恙。

无形的剑穿透了他们的胸膛、咽喉。

羽烛白的眼中,那些人的胸口缓缓开裂,迸发出的血雾妖艳得好似永不凋零的花。而在众人眼中,不过是转瞬之间,大堂中已然是一片死寂。无数鲜血涂抹上了大堂的青铜地面、墙壁,仿佛古奥又狰狞的壁画。

朱雀门掌门身上燃烧起的熊熊烈火,也无法穿透这铺天盖地的杀意。

堂上已经有人开始逃窜,不明情况的弟子进来查看,又很快被人逼退。朱雀门众长老见鹤风被萧暨吸引注意力,欺身便围攻上去,被连京一连串符文扫落。

“萧暨,停手!”

鹤风那双仿佛永远醉意朦胧的眼睛无比清明,像是映着无数刀光剑影。他一剑把一个朱雀门长老连剑带手骨劈得粉碎,不管不顾地要往上冲,去制止萧暨。

“萧暨,”鹤风却道,“你别乱来。”

“萧盟主,有话好说!何必如此!”露华山掌门大喊了一声,见无人搭理她,便悄悄地退出了大堂。

“强行提升境界?”剑宗宗主咽下喉中的血沫,老**似的脸上浮现出狰狞的笑容,“你已经是强弩之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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虎狼环伺。

“连京,带着小孩子们出去。”鹤风推剑出鞘半寸,背对着连京道。

他说:“若人世间还有第二个人去挡这浩劫,只能是我。”

大堂中一时风起云涌,最先出手的是剑宗宗主。

鹤风口中一无是处的老头子以极其凌厉的剑意攻向萧暨,招招都像是直奔他的性命去的。萧暨略一侧首,脸颊便被割破了一道口子。

鹤风叹了口气,没骨头似的往椅子里一靠,仰头看着房梁,面无表情道:“让我猜猜,是我师兄当年孤身前往极北的事吧?”

萧暨很意外:“你知道了?”

“也是刚知道。”鹤风摆了摆手,“所以那震碎伏羲钱的一卦,到底是什么?”

“你跟他讨什么公道。”鹤风的指节在剑柄上敲了敲,漫不经心道,“冤有头债有主,你看看我成吗?”

羽烛白觉得好笑,也不知道江楼是怎么想的,把九嶷山交给鹤风这么一个刺头,这是生怕火烧不到自己身上来吗?

可隐隐的,她又觉得这两人是在把对方身上的火往自个儿身上引。

众人心照不宣的秘密被萧暨捅破,他们却也不至于慌张,反而有种解脱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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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不想要那些东西呢?须知伏羲铜钱算无遗策,通明剑诀独步天下,至于江楼的本命剑——那是修真界唯一一个天人境界修士的本命剑,得到它,兴许就能冲破许多修士一生都冲不破的瓶颈期。

“为何这么说?”萧暨疑惑道,“据我所知,朱雀门当日并无弟子在外游玩。”

“叶岚姑娘乃是孤身一人暗中前往一叶湖,至于目的,则是为了监视我。”羽烛白道,“昨夜我一直与我师姐在一起,想必监视我的叶岚姑娘也看到了,她没有时间去杀北堂少主。故我恳请盟主将叶岚姑娘唤来做人证。”

朱雀门掌门感觉纱幕后的那人看了他一眼,仅仅是一眼,便差点让他冷汗落了下来。

“你们真的在乎北堂勋的命,就不会急急忙忙地想要苏若秋死了。”萧暨眼神冷淡地从众人脸上扫过,“你们想要真相,还是害怕第二个江楼压得你们喘不上气?南宫宗主,你匆匆忙忙地从剑宗赶过来,又是听到了什么风声?”

“她有没有杀人,会不会杀人,在座的各位心里没点数吗?”

他们要苏若秋死,无非是在她身上看见了少年江楼的一点影子。擂台上通明剑诀一鸣惊人,没轻没重地把他们的心魔连窝一起捅了下来。

众人的目光触及他的模样,都是微微一紧。

修士修炼到一定境界后,容貌便不再发生变化,譬如鹤风的容貌便停留在他二十来岁时的模样。而萧暨,无论是在民间画册,还是众仙门印象中,都是个儒雅随和的青年书生模样。

此时此刻站在那高堂之上的,却是个朽木般的老人。

帘幕后那人静了片刻,在鹤风终于无法忍耐的时候,他出声了。

“放她走。”

“好你个萧暨,你今日既然要偏袒到底,我便来扶一扶这仙盟歪掉的脊梁骨!”剑宗宗主话音未落,已经一道剑气打向旁边的苏若秋。

“可招魂结果在此!”剑宗宗主厉声道,“盟主怎知朱雀门弟子不是被障眼法所惑?招来的魂魄根据气息辨认凶手,绝不会认错。”

“这位不知道姓什么的宗主,”羽烛白忽然道,“雾朱剑和我师姐身上都没有血气,北堂少主的魂魄又是根据气息辨认杀害他的人,你不觉得蹊跷吗?难道我师姐一个活了你一半年纪不到的修士,就有洗去血气的本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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羽烛白诧异地看着这平时喝成一摊烂泥的人,忽然就跟长了四百多根骨头似的,还都是反骨。

“你说了算吗?”剑宗宗主冷冷地说,“事关人命,此事当由盟主决断。”

“让她走。”萧暨道。

“鹤风掌门,你还有什么话可说?”金印城掌门猛地一拍桌案,指着鹤风的手指都在发抖。

“我劝你别指着我。”鹤风一只手拎着酒葫芦,一只手倚着剑,慢悠悠道,“不然今天你什么都别干了,就在地上找你的手指头吧。”

“竖子敢尔!”剑宗宗主一声怒喝,长风直啸,掀得那袭纱帘猎猎作响,“盟主在堂,岂容你放肆?”

“来者何人?”剑宗宗主强撑着问道。

“金印城,北堂勋。”

“尔为何人所害?”剑宗宗主紧接着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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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缓缓走到那棺椁前,伸手按在了棺中少年的眉心。

招魂之术极其复杂,对于羽烛白来说,不如直接下酆都来得方便。剑宗宗主以朱砂事先在棺椁上画好了符文,他的手掌甫一拂上少年的眉心,那符文便如被烈火点燃,熊熊燃烧起来。

羽烛白看着连京,眼神里有几分忧虑——招魂之术招回来的魂,是不会说假话的。

她心知肚明,苏若秋没有杀人。

可连京的回溯之术都被幕后那只黑手给骗得团团转,一个凡人修士的招魂之术,也不见得会高明到哪里去。

“请九嶷山苏若秋修士,往大堂一叙。”那名修士神色不明,只是强硬道。

山海门的大堂由青铜浇铸,每每站立其中,便觉得寒气入骨。

苏若秋一步步走进大堂,只觉得两侧坐席上投来的目光,仿佛猎人望着陷阱里的猎物。羽烛白一路摸到了连京身边站定,低声问他:“怎么回事?”

连京无声道:你搞什么名堂?

“小舟,怎么了吗?”萧暨温和地问道。

“萧盟主,小舟有人证可证明我家小师姐的清白。”羽烛白认真地说。

羽烛白看那姑娘唇红齿白的,说话却不分青红皂白,倒是白瞎了那张嘴。

她还没开口,便见她那花架子三师兄摇着小叶紫檀的扇子,一捋滚着流云暗纹的衣摆,摆足了高高在上的贵公子派头,尖酸刻薄道:“这位不知道姓什么的小姐,先别关心别人的报应了。你知道酆都里头有‘拔舌狱’这地方吗?专收留那种张嘴不说人话的小东西。你还是担心担心你自己吧。”

白珏一串话砸了对方一脸,还不消停,分明是要与她计较到底:“凡人一个脑子两只眼的,尚有断了冤案的可能。鬼王手眼通天,功德谱上可没有算错善恶的道理。天道好轮回,咱们走着瞧。”

第三节 剑宗宗主·萧暨之死

苏若秋早上才被关进水牢,天还没黑便被放了出来,看样子似乎连块油皮都没破。

私下里便有不少人议论,九嶷山这破落户是不是掐着盟主的**?金印城的那群术士最先憋不住,把脑袋伸出来当了这个出头鸟。

“稽查司是想死吗?”鹤风声线慵懒地问了一句。

“你知道的,仙盟盟主只是个名头,三司并不归我管,也不是山海门部署。”萧暨道,“他们怀疑小舟被夺舍了,怎么,你没有怀疑过吗?”

“我有我不能说的理由,但是,小舟是不会被夺舍的。至少目前来说没有。”鹤风摆了摆手,“如果你叫我来就是为了这个,那我没什么好说的。我自家的孩子,我比外人清楚。”

才短短两日,这册子竟然已经用去了小半本,可见她做事认真。

册子上记录的无非是前日白珏给江画舟买了若干小玩意,昨日上官策又因为江画舟不背书发了火,今日江画舟把容许给她热的羊奶偷偷倒掉了等等鸡毛蒜皮的事。

其中江画舟的小零嘴占了册子的半壁江山,不知道的人看了还以为这是本食谱。

有人在看叶岚,也有人在看江画舟。

这传闻中弱不禁风的娇小姐神色淡然,好似一点也不担心叶岚会说出对苏若秋不利的话。她和叶岚并肩,虽则身形细弱,却也有几分胜券在握的笃定。

叶岚身着朱雀纹的服饰,腰背笔直,是剑修惯有的身姿。

羽烛白在山海门弟子的引路下走进大堂。她一出现,大堂中所有人都不由自主地看着她。

修真界最津津乐道的不是江楼的修为,而是他的私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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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辈仅仅在监视九嶷山江画舟小姐一人,不过也没有差别,他们五人几乎是形影不离。”

“那昨夜苏若秋与北堂勋在一叶湖上发生冲突后,苏若秋可有离开江画舟身侧半步?”

大堂里一时安静了下来,所有人都在等着她的回答。她的证词至关重要,方才等待她来的过程中,萧暨已经差人调来了稽查司发下去的那封秘令,证实了她在监视江画舟的事。

“叶岚,接下来我问你的事,须得如实禀告,不得有一句虚瞒。”萧暨起了身,在纱幕后缓缓踱步,“昨夜你是否一直在暗中监视九嶷山五名弟子,没有片刻稍离?”

这是警告她不要说谎,萧暨言辞虽然温和淡定,但不必他说,众人也知道,他有一万种让人口吐真言的方法。

萧暨与江楼是故交,虽说修为不及江楼,但能坐上仙盟盟主这个位置的,想必不是什么善茬,没点能服众的手段是不可能的。

“我鹤风,只愿一辈子在师兄屁股后面混吃等死,什么事都不用管。”

年轻人们的声音飘散在一叶湖氤氲的雨雾中,少年们或垂垂老矣,或埋骨他乡。

最终还是,都没能如意啊。

萧暨慢慢地合上了眼睛。

恍然之中,他仿佛还是几十年前山海门中那个修为低微、天资寻常的弟子,借着洒扫的由头偷听长老授课。他饱受冷眼,却无动于衷,还会在听着书馆茶肆间那些传记时热血沸腾,幼稚又青涩。

仿佛又是一叶湖边,那个借着初雪煮茶论道的年轻人。他第一次见到了这世间山海之广阔,艳羡过、嫉妒过,又释然过。他看着那个惊才绝艳的年轻人,和他身后不着调的少年,那时他还不知道,这是他一生中,最热烈的一段戏码。

“叫小舟,对吗?”萧暨伸出手,轻轻地蹭了一下她的脸颊,“真是个乖孩子。别怕,以后不会有人能伤害你了。”

他的手指勾住羽烛白脖颈上那根红绳,将那块长命锁摸出来,轻轻地摩挲着。

“戴好它,别弄丢了。戴着它,你就什么都不用怕。”萧暨在她的鼻子上刮了一下,就像那些逗弄孩子的大人。他的脸色一点点地灰败下去,忽地吐出来一口血。

鹤风第一个冲了出去,看着倚在断壁残垣上的萧暨,手指微微颤抖。

大雨滂沱。

“不会是要哭吧?”萧暨扶着身后折断的柱子,勉力站直,轻轻地笑了起来,“杀了他们,修真界才能从根上开始痊愈。钩心斗角、不择手段……仙盟早就从骨子里开始腐烂了。决明说的对,试剑大会救不了修真界。”

剑宗宗主的剑阵才堪堪成形,便被冲破了。他不可置信地盯着风暴中心的人,忽而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胸膛——是一片滚烫的鲜血。

剑意如洪流般席卷了整个大堂,青铜浇铸的大厅被雷霆轰碎了一半。

剑意斩落的瞬间,萧暨强行冲破了境界,跻身为天人境。这传说般的境界,碾压性地击败了修真界的半壁江山,也招致了雷劫。

连京一把攥住鹤风的手腕,死死地把他扣在了自己布下的结界中。

天幕上奔涌的雷霆与萧暨的剑意一同落下。

有人怆然回首,想要极力挣脱这失控的杀意形成的漩涡,却来不及。有人顶着七窍流血的压力,强行抵挡这无坚不摧的力量,却被撕得粉碎。

“不是想要江楼的剑吗?”萧暨淡淡道,“你已经到了瓶颈期,突破无门的滋味不好受吧?找不到江楼的剑,本尊的剑也凑合能用,就看你有没有这个命来拿!”

萧暨的喉中发出一声长啸,那啸声恍若龙骨制成的长笛吹出了最高的音,笛音直入崇云,震得笛子都要碎裂。

他身后的剑意如大江入海,带着不可阻挡的压迫感。

随即他听见萧暨说:“那便把叶姑娘请上来。”

山海门弟子领命去了。

鹤风皮笑肉不笑的,掀起眼皮看了朱雀门掌门一眼:“褚掌门,解释解释?”

忽然,厉风割面般的压力横扫了环绕九嶷山的一群人,众人均是后退了几步,不由得去看出手的人。萧暨应付着剑宗宗主,却还能空出一只手来逼退他们。

他宛若一只引颈的白鹤,悬浮在这青铜大堂中,周身流动着狂乱的剑气。

“鹤风,”萧暨意简言赅,“走。”

他手边没有剑,以指尖拈起桌上花叶,便化作锋利的剑锋,反手扑了回去。

朱雀门掌门最先对着出神的羽烛白下手,被连京一道符文打了回去。

顷刻间,金印城、朱雀门的掌门和长老竟已经严严实实地围了上来。其他门派的人没有动,既没有动手,也没有阻拦,只是静观其变。

“阴阳失衡,人间大劫。”萧暨神色很淡,仿佛在说一件再小不过的事,“天道欲降雷火大劫于人世,洗濯怨气污秽。决明先后在河图、云中、江南郾城阻挡了天劫,最后招致天谴。为了不殃及无辜,他才前往荒无人烟的极北。”

“我此次借你们九嶷山众人,来挑起仙盟中心怀不轨之人蠢蠢欲动的野心。北堂勋的死不在我筹谋范围内,但现下我的目的已经达到了。你们回去吧,我要亲手拔除仙盟骨头上那颗腐朽的毒瘤。”

“十六年了……”萧暨垂眸,看着自己的指尖,那里仿佛还残留着几十年前,一叶湖论道时冬雪的温度。

鹤风和萧暨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不赞同。

一炷香前。

“半年前我强行突破天人境界,失败了,境界大跌。”萧暨伸出枯竹般的手指,不由得苦笑道,“就变成了这个样子,想来是活不了几天了,所以有的话是时候告诉你了。”

他们不相信萧暨不想要,只觉得这人装得真好。

至于那稚弱的孤女,爱死不死,不在他们的考虑范围之内。

“多说无益!”金印城掌门直起了身,死死地盯着萧暨,“既然萧盟主铁了心要包庇凶手,那我们只好自己讨一个公道了!”

那个惊才绝艳的天才,无数修士的心魔,以一己之力撑起了一个门派的脊梁,压得天下修士抬不起头来。这样的人,他们绝不允许再出现第二个。

朱雀门掌门敛了眼神,没说话,却也没有后退。跌了境界的萧暨,在他眼里跟拔了爪牙的老虎是一样的,中看不中用。

“你们想要什么?伏羲铜钱?通明剑诀?还是传说中蓄了江楼毕生修为的本命剑?”萧暨放眼望去,无人敢与他对视。

他须发皆白,树皮般粗糙的皮肤上爬满了老人斑,整个人透着日薄西山的气息。

他要死了。羽烛白想,若换在神界,这便是天人五衰之相。

无论是哪个倒霉催的神,出现天人五衰后,便会找一处悬崖或雪山,安安静静地等死,保全自己最后一点体面。

金色符文“砰”地将那剑气打歪,苏若秋往旁边撤了几步,堪堪躲开。连京面不改色地收回手,对剑宗宗主的眼神视而不见。

苏若秋眯起眼睛看着那位素不相识的宗主,心念微动,身形一掠,已经站到了鹤风身边。

“什么歪掉的脊梁骨?”萧暨掀开纱帘走了出来。

“那你如何解释这魂魄所言!”剑宗宗主大怒,“若是暗地里修炼邪门法术,想必也不会让人轻易知晓。”

羽烛白抱着手臂,不阴不阳地笑了一下:“若是暗地里修炼假的招魂之术,想必同样不会轻易让人知晓。”

“我不同你这黄毛丫头掰扯。”剑宗宗主冷淡道,“萧盟主,是杀是剐,你说一句公道话。”

“什么?”剑宗宗主一愣。

“盟主,这不合规矩。”朱雀门掌门起身道,“哪怕是江楼掌门的弟子,也断没有杀人不用偿命的规矩。”

“虽然我不知道中间出了什么问题,但是,”萧暨道,“我亲自去验过了,雾朱剑上没有人的血气。苏若秋吞铁丸也服了,她人现在好好的站在这儿。你们朱雀门的弟子不也证明了,苏若秋当夜并未离开江画舟,没有下手机会吗?”

“小舟,你和你的师兄们都得避嫌,不能算是有效的人证。”萧暨提醒道。

“不是我九嶷山的人。”羽烛白一字一句道,“这位人证,乃是朱雀门弟子,叶岚。”

堂上不少人微微肃然,还有人不住地打量朱雀门掌门,不知道这人什么时候跟九嶷山混到一起去了。

“我岂非一直如此放肆?”鹤风一挑眉,“你们也别逼萧盟主了,你们打的那点算盘狗都能听明白……”

“鹤风,”纱幕后那人站了起来,声音略微严厉,“闭嘴。”

“我不。”鹤风一字一句道,“你少管我,这世上只有我师兄才能这么跟我说话。他老人家尸骨都不知道埋哪儿呢,你要么先把他挖出来,要么滚。老东西,我告诉你,我家的小孩不可能杀人,你少拿那些有的没的来忽悠我,我不信这一套。”

那人影动作迟滞地转动着眼珠子,把堂上的人都扫了一遍似的,慢慢转身,看着平静无波的苏若秋,抬起了手指。

羽烛白的脸色一下子变了。

下一刻,大堂外天雷滚滚,那人影忽地崩散了。

堂上的空气却一下子冷了下去,大堂外檐下悬挂的引魂铃疯了似的振动起来。

剑宗宗主好似被那诡异的火焰抽走了所有气血,脸色瞬间苍白下去。

一个浮烟般的人影从棺椁中坐了起来。

鹤风的声音不高不低,既没有挑衅的意思,也没有刻意避开,周围一圈的人都听见了。

那位须发花白的剑宗宗主冷哼一声,自座上起身,随随便便地朝首席上那幕纱帘后的人一拱手,便站了起来。

不知为何,羽烛白总觉得身边这酒鬼掌门好像老是往萧盟主那边瞟。

“剑宗宗主来了,说要行‘招魂之术’。”连京轻声回道。

“剑宗宗主又是个什么东西?”羽烛白直觉大事不好。

“一个很久不入世的老东西。”鹤风在旁边抿了口酒,懒洋洋道,“除了能活,也没什么别的可取之处。当然,如果再不突破天人境界,怕是也没几年好活了。”

“三师兄,”羽烛白也听不下去了,叹了口气,拉拉他的衣袖,“咱积点口德吧。”

“好好好,”那女修泪盈于睫,连说了三个“好”字,弱不胜衣的,便要栽倒在地,“可怜我表哥,竟然枉死于你们这般无名小卒之手!今日我便……”

白珏被羽烛白拽着,正要把满腹怨怼和恶毒喷她一头一脸,便有一个稽查司修士匆匆赶来,制止了这场争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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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群衣袂雪白的人挡到九嶷山众人前时,苏若秋下意识地一抬手把羽烛白挡在了身后。

“苏若秋,你好不潇洒。”一个眼睛通红的女修站在前头,恶狠狠地盯着她,“杀了人还能这么若无其事,不愧你‘凶剑’之名。你等着,你会遭报应的!”

“还有另一件事,”萧暨道,“你们尽快离开洛都,回九嶷山去吧。”

鹤风沉默了片刻:“出什么事了?”

萧暨掀开纱幕走了出来,平静地直面鹤风的惊诧:“我要死了。”

“苏若秋甚是在意江画舟,却不肯有半步靠近,怪哉。”

萧暨才看完这句,便有穿堂入室的风拂动了他的纱幕。鹤风没规矩地拎着个酒葫芦,一步三晃地摇了进来,摸索着椅子坐下了。

他身上浓重的酒气显得屋子里的檀香都寡淡了许多,而他本人毫无破坏了萧盟主雅致品味的自觉。

她直视纱幕后的人,少顷,拱手躬身,笃定道:“没有。”

萧暨翻着手中的册子,这是稽查司暗探惯用的情报册子,十分小巧,随册附有一支炭笔,方便记录。这样的东西他看过不少,或是记录邪修踪迹,或是誊写邪修罪行,字里行间都是血腥涌动的气味。

叶岚记录的这本则不然。

他与江夫人青梅竹马,伉俪情深,哪怕在修真界平步青云,也从未多看别的女人一眼。“嫁人当嫁江郎”,江楼也曾是修真界无数仙子的梦中情人。

江画舟肖似其母,堂上不少人看见她,便想起几十年前那个和江楼并肩立于九嶷山山头的女子。

羽烛白施施然地和众人见礼,不动声色地和连京交换了一个眼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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