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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玉面丸2(第2页)

那人声居然如此耳熟,我脑子里有些僵硬,好半晌才迸出个名字——就是风露人间的小玉香!

这愣神之际,那狞鬼已经回到桌前,将桌上人形好似衣服一般双手抻起,然后张开干窟窿模样的嘴在上面轻轻吹气,才小心在意地披在身上,手脚也如穿长袖与小衣那样套进人形里,片刻之间果真就是风露人间里那个与我年纪相仿,活蹦乱跳的小玉香站在那里!

这时“哐哐当当”,好像是屋顶的瓦片掉下来一块,小玉香穿好了皮却还没穿衣服,听见了还是气得双眉倒竖,把一头散发也来不及梳就一手拢起露出前额,然后冲到窗户“乓”地推开朝外面喊骂:“滚回你们的坑去罢!谁让你们院子里乱跑的?回头拿链子锁你几个琵琶骨再吊到炭上烤来嚼了,剩下几个才肯安生吧?”

我心里又是一惊,不知他们会不会说的是我,脚底更不敢沾地,循着印象中的来路往回逃也似的跑,耳朵就听着后面那群小孩跟着也跑,还一边喊:“耗子!追耗子!”

我拐入一条长廊时差点被台阶绊倒,恰好一个硬邦邦的东西飞过来砸在我肩上,我回头一看是个千千,那些小孩“哗”一下就围上来了,老虎面具的冲我道:“看见耗子哪去了吗?”

我都傻了,下意识在周围地上看看然后摇摇头,那小孩忽然又指着一个方向:“到那去了!”说完他们一帮人又“哗”地朝那边跑,我慌不择路的竟也跟着他们跑,转过个弯,长廊那边有个房间半开着门,小孩子好几个在门前跑过去了,屋里有灯但静悄悄的,我心里却想的是云香她们会追来,索性就放轻脚步入了门里准备躲一躲,不曾想屋里有人,我大气不敢出,怕被人发现,可这单间的屋子毕竟不大,中间只有几扇拉折的竹屏风隔着,我定睛看看,后面似乎摆着一张桌子并站着一个人影,小孩子们还在屋外喧哗,屋里那人倒低头忙于什么根本无暇理会。我想这里靠近风露人间,屋里的人不会也是云香她们一伙的吧,偷看一眼要是眼熟不如立刻开溜,于是蹑手蹑脚走近屏风的缝隙间朝里面看去——

“该……我了?”我就在一愣的当儿,“咻”一阵风把四周风灯的光影吹得一晃,骤然错觉般火光有些渐入萤绿起来,长桌边几人都望向我,齐齐都在笑——

“大鬼、小鬼、打千千,冰灯、水灯、放纸鸢,牛头、马面、追陀螺……”一群戴面具的小鬼不知道从哪儿突然奔跑出来,一边用鞭子追着地上的千千一边“哗”地一下都涌到我们当中,我被当中两个走路不看路的当腰撞一踉跄,后退两步差点坐在地上:“诶?又是这些戴面具的小孩?”

“老虎的王字掉下一块色,姐姐有笔给描一下么?”似乎有个小孩跑到云香面前去跟她说话,但云香只是气急败坏地呵斥道:“谁叫你们跑来这里的?谁叫你们跑来这里的?”

《玉面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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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我想到小琥:“可我哥哥怎么办?他一个人在外面,他看不到我回去肯定会急死!”

这时那两位叫夷光和修明的校书已经显出困乏的神色,露哥连忙躬身请她们进了门里,待她们所有人都走尽了,她才回头睥睨着我道:“那你便让赵不二带他来这看你就是了,只要他别生什么旁的心,被哪位姐妹哄去做了玉面丸,你也别来找我哭。”

远处不知从哪传来的鸡鸣,恍惚已经是第三、还是第五遍了;东方的天空很快就要泛起白来?我将一摞洗好的盆勺逐一用干布擦净水汽,旁边挨着井沿站的乌糍姐便端起油灯:“小月,来,我带你到你睡的屋子去……这边走,别踩湿了鞋。”

露哥对我惊怕的样子完全不在意,斯斯然地抬手给我引见旁边的二位银装高髻的美人:“小月,快来见过,这是‘月船仙’的夷光、修明二位校书。”

“啊?什么?”我被露哥的话弄糊涂了。

“方才夫人吩咐我来找你的,让我好生宽慰你,劝你暂时就留在萼楼做事吧。你可知,夫人可少有的那么褒奖一个人啊!她既夸你做事是难得的好手艺,又是少有的干净人品,目下虽留你在萼楼做长些差事,但自然不薄待你,等忙过这一阵自然多给些银钱就放你回去的。”露哥笑吟吟地解释道。

就在我已经吓得快要魂飞天外的当儿,突觉身后一片绿光大绽,我惶恐回头,只见露哥手拈一根长长飘动的白绫立在青光之中,朝白船这厢微微躬身然后笑着扬声道:“接引来迟还望二位校书及诸位姐妹恕罪!”说话时就将白绫抛掷半空,那白绫飞起就自动散成一幕灰白闪烁的雾色,巨大的白船趁着雾色就朝我的方向驶来,眼看就要迎面撞到小石桥和我的身上了!我只觉扑面而来一股寒入骨髓的阴风,眼睁睁地看着大船竟从我身上一瞬间穿透而去,再反应过来时,它已稳稳当当地停泊在我出来时的那个小偏门前。

小桥四下里传来“窸窸窣窣—咕隆咕隆”的声音,好像桥下有什么在迅速吸水,我借着大白船泛着的淡淡荧光看到船下的水线果然在飞快地下降,不消转两个念头想明白怎么回事的当儿,原本高于我整个人的水就全部流入我身下的桥底不见了,而船上桅杆也忽然轻飘飘地变作三尺白绫落下,再看大船也没了踪影,只有一行约七八个穿着珠光琳琅衣饰的女子立在那里,站在末后的几个就是方才在船上嚷着要吃我的长牙鬼怪,这时仍在不住回头朝我的方向看,那目光敢情随时就会扑过来一般!我心知逃不掉了,从我这里能看见露哥挂着一张笑脸跟那些人说话,说了几句那为首的几个也都朝我这边望,然后露哥还是笑的朝我招招手,我头皮一麻,从地上爬起身,却木木地站着不晓得挪步。

忽然耳朵有一个声音飘入:“放心过去吧,不会吃你。”

我忽然想起前些日子曾经在园子里迷路时,确曾远远碰见过她们在捣花泥做玉面丸,心里微放下一些,脚下不情愿跟着她挪:“噢……还要锤蛤粉、玉屑?我听说还有青黛什么的颜色料?”

“除了青黛还有胭脂虫分别调呢,你怎么知道?”云香笑着拉我越走越快:“咱萼楼里上上下下都要用它画面妆!”

“上上下下都用……”我起初并没觉得这话有什么异样,随云香走着,三转二弯的路并不熟悉,就忽然转入了一爿没来过的花园;园子里点着一人高的攀枝琉璃灯,把两张长桌照得清晰明朗,几个有认得有不认得的姑娘已经在那择花瓣,筛药材,这个地方应该就是上回我隔着墙在宝瓶形窗框里看到的吧,现在的情景与上回也并没有什么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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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所在的小石桥仿佛一道分隔的门槛,那船就稳稳当当停在我的面前,船上的人低头拿灯照着看我:“你是碧茏夫人派来迎候的么?”

我傻子一样摇摇头。

我眼盯着黑魆魆的前方什么都看不见,水声再加上她的呼喊,我以为都是幻觉,直到她喊了五、六次我才忍不住又回头看时,见她露出半个身子在门里,背着光也看不清表情,只觉得她很着急地喊我:“小月?你在哪?听说附近的山坡垮了……山洪爆发了……小月……萼楼是高处,淹没不了,你别再往那边去了!”

是山洪?我脑子里一片空白。不是鬼怪造出来的……可是,也许那个阿浊也是假的呢?我记得曾经掉入过饿鬼制造的幻境里,他们还化作我爹的模样要带我走……这萼楼里的鬼怪恐怕也有这种本事吧?我咬咬牙仍然不理会,继续往石桥方向走,可越来越激烈的水浪打在头上、脸上,我手边连个扶的东西都没有,很快那水就会漫到我的脖子了!我心急之下不管许多,双臂拼命向后划动几下,人往前又挪出几步,就在水已经快盖住鼻子的当儿,脚下终于碰到个熟悉的硬东西,是台阶!

手脚并用地爬上几级台阶,我身上全都湿透了。还好桥面是干的,可按照那水涨的速度,再不停止的话淹过桥面也仍是迟早的事。我茫然无助地一边抹脸上的水一边四下张望,这么黑洞洞的夜色自然什么也看不到,只有奔腾流散的水声——

“你尽可以试试。”阿浊有点无奈地道。

我将信将疑,在江都城时确也曾见过那些鬼神们使用的障眼法,但欢香馆的桃三娘说过,那些障眼法大多只能一时的……平时这个偏门没有人把守,而厨房的人都在屋里忙碌,根本没人会发现我这时就跑出去的,我熟练地找到偏门,那门一般都虚掩着,这会儿也不例外,轻轻一推就发出“吱呀”的声音,我屏住呼吸把门推开一道仅容我一身的宽缝,就侧着身子悄然无声地溜了出去。

偏门以外,夜霭深沉,通往河沟石桥的蜿蜒杂草路径在黑暗中依稀辨得清,这样的炎炎夏夜,居然连虫鸣都没有。我快走了几步,却觉得脚下有些软塌塌的不太舒服,站定抬起脚试试,才发现裤腿都湿了,我一时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又往前走几步,却发现越往前水越深,已经淹到我脚踝的高度。我深吸一口气自言自语:“是鬼怪的障眼法,是假的……”并继续小心翼翼往前走,很快水就“哗哗”地没到膝盖,还有路上生长的杂草这时也在水中漂展起来,不时像是活物一般绞缠住人,这感觉顿时让我想起了数月前曾经落入隐藏有众多饿鬼的深潭的经历,心生余悸不敢再往前走了,但略站一站,又想到如果回去更会被鬼怪抓住,倒不比脚下的水草怕人?

“鬼怪?”阿浊眨巴眨巴眼睛看着我,她的神情似乎并不惊讶,但思忖了一下的神情,又摇摇头:“我没有地方可去,逃走……外面难道就没有鬼怪么?”

“可是……我刚才亲眼看见小玉香把身上的皮脱下来了啊?”阿浊镇定的模样让我不敢相信:“那天是你说的,她们把人叫去就回不来了,刚才她们也叫我去做玉面丸,那情形不对的……我、我就逃回来了!”我急得又说不清楚,攥紧了拳头不由得直跺脚:“你要我怎么说才信呢?现在怎么办才好?怎么办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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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起了前日在鸳鸯馆被蓬着头发、气急败坏的阿鱼指责偷听,她说天气暑热面皮都糊了所以回屋画几笔眉毛的那种话,现在琢磨着莫非也是这般脱出一张人皮来画?所以忽然发现我才有那么激烈的反应……莫非这萼楼里的女子都是披着人皮的狞鬼?阿晋他们都被狞鬼抓去做可以帮它们化身美人模样的“胭脂”或玉面丸了?对了!阿浊应该是知道什么的,她上回就说那碧茏夫人给的胭脂有死人的味道……目下唯今之计赶快回厨房去,从那边偏门逃吧……又或者强装没事的样子等放工的时候逃?但云香她们还会去厨房找我的吧?她们肯定也是那种穿人皮的鬼怪!逃吧?逃!

我揣着“咚咚”狂跳的心一径飞奔回厨房,甫一进门就差点装在阿旺身上,他正提着食盒要出门送东西的模样,往回一避:“嗨!别撞洒了东西!怎走路的你?”

“我、我……”我气喘吁吁又欲言又止,这时看看厨房里其他人,大家都一如往常般忙碌,根本没有异样,我呆了一呆,赵不二就喊我:“小月啊,方才你一走,夫人房里的露哥就带着账房来发月银了,五百个钱我代你领了,还有份例里的夏布做的一身新衣裳,我都帮你收着放那边橱子里啦。”

阿旺的话是打趣我被风露人间的哪位客人看中了,我没好气地回头朝他“呸”一句,旁边乌糍姐也笑道:“小月生得够标致,你真怕她没花儿戴?”

我不禁气结,又不知怎么反驳,这时门外有人喊我:“小月姑娘,我来拿乳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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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些小孩也没反驳,一个喊:“老虎,看你的千千跟耗子跑了!”

我已经被吓得四肢发软,只晓得贴地往屋外蹑手蹑脚挪出去,又怕被小玉香在窗户里看见,只得顺着墙根往长廊爬,那些戴面具的小孩都看见我了,但还好他们没说什么,仍继续拿几个千千在地上死命抽打,听那‘咕噜咕噜’疯转。

如萤灯中,竟然立着一个齿夹盛长、浑身脓翠并凸着一对红丝眼泡的狰狞鬼怪!

“啊……”我惶恐震诧得差点头脑都空白了,还好屋外孩子们的喧哗盖过我的惊呼,而那狞鬼此刻捻一支纤细毛笔,正聚精会神地描画着桌上一张人形……光线太暗,但人形上面似乎眼眉口鼻清晰,狞鬼又转而蘸了蘸笔尖,仔细反复端详一番,时而再添几笔,忽然外间传来“桄榔”一声脆裂声响,传来一孩子的声音:“老青的千千上房顶咯!”另一个声音反驳:“是耗子上房顶了!”

那狞鬼一顿,便急走两步到窗边,也不开窗便开口发出人声呵斥道:“死小鬼头!都到别处玩去!”

那些孩子根本不在意她的话,照旧围着长桌周围打千千追逐着玩,我看着眼前乱糟糟的情景有些茫然,但是耳朵里听着那些不成韵调的歌谣:“大鬼、小鬼、打千千……”我脑子里又想起做玉面丸就没回来的阿晋,方才云香她们的神情顿时让我背脊寒毛都倒竖起来,不对,云香说的该我了,可明明该做的都做好了,却非要拿我来做什么?阿浊早说过那胭脂有不对的气味,还有被叫走的人都再没有回来,莫非……不行,我得回厨房去,鼓足了劲儿我朝向云香的方向:“云、云香姐,我刚想起还有点事,先走……”话还没说完我掉头就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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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青,那边有只耗子跑了!”戴面具小孩中有一个忽然尖声大喊,接着一群孩子都附和地:“哇!去追!”

云香一到就开始检查众人手里的活:“二十斤桃花和十斤的木樨都箩得够细么?碧茏夫人吩咐说还可以加点琥珀进去的,你们都加好了?”

我在一旁看着,似乎该研磨或者箩筛的物什都齐备,且这几个人已经把各色细料都快做好了,还有我什么事呢?

“小月姑娘,”站在长桌边,此刻脸是背对我的云香忽然道:“接下来的就该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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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心里空****的,不由得叹口气,未来的日子就得先这么过着了罢。赵不二对我留在萼楼住宿的事竟然毫无歧义,他貌似觉得这样安排很好,兴许他想的是白日家里还可以省去一个人的口粮?只是小琥必定想到什么,若赵不二说服不了他,就让他来萼楼厨房见一面还是可行;露哥说不会留我在此太久,希望这话是真……我心中度量着这些,随乌糍姐入到一间狭小的偏屋子里,但好歹是结实的砖瓦房,屋内不大却也整洁,有一张架好了帐子的床,床边有张椅子,床尾靠墙还有一个衣箱,乌糍姐把灯放在衣箱上:“你就早点歇息吧,白日里只能在厨房这个院子活动,千万切记别往里面去……”——

昼间的萼楼,洋洋烈日头底下,能照清所有障人耳目的幻象;那里皆是些颓阶残断和荒草蹊径罢了,一爿连山而下、大多数歪斜无名的坟茔分布池水林间,偶有三两个赤身**地搂着骷髅酣睡在坟洞里的男人,我知道他们还在做着红粉温柔的美梦,或许就此再也不会醒来。

“不……我不要留在这里!”我急得眼泪夺眶而出:“我还有个哥哥在外面等着我的!”

“你必须留在这里。”露哥的语调一冷,打断了我的话:“夫人已经说了不会薄待你,就是不会动你分毫的意思。眼下萼楼最是缺人手做事,所以留你下来就只是做事罢了,到了时候,自然不会食言便放你出去的,可如果你现在不愿留——”说到这露哥嘴角微微一撇,跟其他人相视一笑:“为免你把这里的秘密泄露出去,你,还有和你一起来的那个男人,就只能立刻带去给姐妹们做玉面丸了。”

“玉面丸……你们这些吃人的鬼怪……”一直紧拽住我的珠衣女子这时放开手,我却顺势瘫软跌坐在地,头脑里还有点没转过弯来,只有一个念头在转,可以不被做成玉面丸了?条件就是不说出真相并继续在这做工?我想到以往天亮就可以走的惯例,心里刚萌生出天亮就可以逃离这里的想法,露哥似乎马上就看穿了:“以后你就住在厨房偏院的房间,这些事我会跟赵不二说明,就从今夜开始……至于家常使用的衣裳什物我们这里都会给你准备,就像罗娘和乌糍姐一样,你们几人还可以作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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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我吓得大叫,转头一看就是方才船上跟我说话的那个珠衣少女,她不知何时已如鬼魅一般飘落我身后,我拔腿就想跑,却被她一手揽在肩上:“来,跟我过去。”

“我不去……”我想反抗,但禁不住她的力道奇大,几乎就脚跟拖地那样被她拖到露哥面前。

“怎么这样怠慢?”其中一女子登时怒目圆瞪:“两位校书到鬼界各处君府周还这些日子,先已定好今日归期,夫人不来人导引,月船如何入楼?还不快去通报?”

“通、通报?”我更加傻了地看着那人,旁边另一个则已看出我不对劲:“诶?怎地是个活人?”她的话一出,船里顿时传来些几个女子喧杂的声音:“有活人?有活人?”几个身影说时已经奔出船头,同样是几个看着漂亮模样的少女,但她们争前恐后来望我时却露出一口不是人模样的长牙:“好久没吃到人肉啦!”“这能吃吗?”“给我几根手指头也成!”

“啊!”我起身就想逃跑,可抬腿才知全身抖得像筛糠,根本再无一丝力气,便又“扑通”一下跌倒险些掉到桥下水中,却听那发现我是人的女子大声呵斥几个吃人鬼:“看你们像什么样子?滚回去待着!”可那几个吃人鬼都馋得口水直流,纷纷伸长了脖子,其中一个更是手脚并用地爬上船桅作势就要扑下来——

“滴里里里滴——嗒滴滴里……”是丝竹的乐声,近来在萼楼里听得多了,渐渐不知从哪处飘来,悠远而动听,我正疑惑,脑后“哗”地几下巨大的破浪声,我回过头看时,一艘灯火通明的楼船以略微倾斜的姿态竟从距我大约数丈开外的地方分水而中!

“啊……鬼、鬼……”我已经惊异得说不出话来,随即就见船头站立两位珠衣银裙的美貌女子,各手里还举着一盏风灯,一边朝这边喊:“是‘月船仙’夷光、修明先生回来了!还不快出来迎候!”

我听得是“月船仙”名号,才终于晓得为何来了萼楼一段时日,都从没分派过去那送饭菜的活,原来只听说“月船仙”在湖中,但萼楼里的大小莲花湖、池上也并未看见有住人的轩阁,眼前看来这“月船仙”还真的是一艘行船,不对,应是一艘鬼船吧?

再深吸几口气,度量着距离,再多八、九丈远就到石桥了,就算是真水也可能是桥底涌出来的,应该没不过我的头顶吧?只要憋一口气上了桥也行……一边心里计算着一边又走了五、六步,冰凉的水已经到我腰上了,而且听着水下还有“咕咚咕咚”的暗流在涌动,看来还在不断上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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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障眼法,假的……”我还在安慰自己,可带着草泥腥气的水花已经扑腾到我的脸上,四面八方几股小风掀起一点浪就朝我身上乱撞,一个不小心脚底就在打滑,我又站住定定神,回头再望向出来时的小偏门,还是那样虚掩着,缝里面透出荧荧淡淡的光,接着门扇好像还被风带得轻微开阖几下,仿佛招手叫我回去,我的背脊都凉透了,转回来暗暗骂自己:“千万别回头!什么都别看!都是鬼怪的障眼法……”水底不知从哪涌来一阵滑蛇般急促的寒流,我全身都忍不住打起颤,胸口都被水没过了,我开始大口喘气,整个人都控制不住地要浮起来,走一步都倍加艰难,就在这时脑后传来阿浊的呼喊声:“小月!……小月?”

“小月,”阿浊伸手抓住我的拳头道:“你听我说,你别急,眼下你是逃不掉的。”我更加错愕地看着她,她忽然微微叹口气:“据我来到这里以后发现的……只要进来萼楼的人,就再也走不掉的,只要你发现了什么,有了想离开这里的念头,就走不掉了……罗娘,你看罗娘就是,但也有愿意留下的,就像乌糍姐那样,她也没地方可去了,索性就在这里做事吧,她说外面兵荒马乱的,不如在这里可以安生过几天太平日子。”

“不对呀!她们、她们要拿人去做玉面丸的?”我拼命摇头。

“但她们会挑人的,能够帮她们做事,又做得好的人,她们不会有加害的意思……只有些不断新招来跑腿的小厮,或者像你这样的……其实我也不太清楚她们是怎么一回事,只是来到这里日子久了,看着应该是这样吧?”她虽然不太确定,但又很想安慰我的意思,我却不肯领情:“她们是鬼怪!鬼怪会吃人的!”说到这我鼻子一酸,眼泪都要掉下来:“早知道是这样我就该听哥哥的话,不来这里做事了……”我想起小琥,白日间他还那么担心我,可我却还觉得他是想太多了,以至于现在陷入这样的危险:“为什么走不了?出了那个偏门就能到外面了。”

“又是新衣裳?”我心里凉嗖嗖的,她们到底想干什么?

“月,阿浊在那边磨米浆,你去把磨好的浆挤干水拿来,我要使用。”乌糍姐吩咐道,我正想去找她,连忙去了。

阿浊还是不修边幅蓬着乱发的模样,看见我来了就咧嘴大喇喇地笑:“小月?”她话没说完我就一把抓住她的手压低声结结巴巴道:“阿浊、阿浊,你知道么?那些人都是、都是鬼怪!风露人间的小玉香,还有她们……做什么玉面丸就是为了画脸么?脱下人皮就变成鬼怪了……你告诉我吧,你肯定知道的,这里究竟哪些是人?哪些是鬼怪?……也不对不对!阿浊,我们逃走吧!这里恐怕就不是活人该来的地方!”

“啊……”我心里“咯噔”一下,定了定神才答应道:“噢!云香姐姐,就来。”一边故意着急忙慌地去架子上拿下乳钵跑过来再递给她:“姐姐拿好,我这还忙,就不送了。”

“诶!还忙什么?不是说好了你来帮我研几样花粉儿的?”云香反手一把就攥住我的手臂,然后朝屋里其他人喊道:“小月姑娘我借走一下了。”

我满心希望乌糍姐她们谁能站出来制止,只说还有很多事要分派我做,可她们都只是淡淡望一下这边,就又低头各自忙自己的去了。云香热切地拉着我走:“不远,就在那边园子里,现采的几样花瓣研成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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