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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九回肠2(第1页)

我顿时明白了,撒腿朝严家老爷所居的院子跑去,一进院门,里面明灯摇晃,正有个大夫从屋里走出来,韩奶奶送着出来,已是老泪纵横的模样。

我白日里才经历完弟弟的死,一时强压下去就为了赶路回严家,不曾想严家竟也发生这事,听那同样撕心裂肺的哭声,我心里原压着的悲痛又止不住了,眼泪一时涌出,韩奶奶送完大夫看见我,也忘了责备,仍用衣袖掩着脸哭着进去了。

我随她身后也进屋去,只见那挑起帐子的床里,被子从头到尾盖了一个人,二夫人、大少奶奶、二少爷都哭倒在跟前,还有她们二位贴身伺候的丫鬟和婆子也都哭着,只是单不见大少爷。

“继续留在这里的人,都活不了。”小武说到这话时,外间天空隐隐有雷声震作,像是又要下雨了,我待在那里:“是因为疫病还要死人么?”

小武抬头去望望天,竟叹了一句:“我不可泄漏太多,知道大难临头,这方圆百里的灵狐妖鬼,但凡有能力的,已经尽数南逃,你最近难道没觉出,就连这院子里也清净多了?”

他这一说,我才想起,往时这庭院因为有井龙神的灵气招引,所以总会聚拢一些形迹奇特的小精魅,即使有那只凶狠的鬼车鸟在时,它们也照来不误,直到去年冬,子儿的出现发起鼠患,这些精魅就迅速少见了,最近除了家里这些人事闹哄哄外,不留意时,这些生灵怪异也已无声无息地绝迹已久。再有误入饿鬼道时,无形僧人所求春阳的那些话,莫非所指的都是同一回事?

我见他们要闹起来的地步,便想还是立刻回去告诉二少爷要紧,带了人来说不定当场拿住这些家贼,就轻轻转身往角门去了。角门虚掩着,一推就开了,我进去也没一个人影,一口气跑回二少爷的院子,屋子点了灯,却没有人,估计到老爷房里请安伺候汤药去了?

我正站在房门口拿不定主意,屋檐上猛地跳下个人影,吓了我一跳,定睛一看是小武。这半年多来,他现身得少,也不像过去时喜欢跟我嬉笑玩闹,化为人形的样子,神情总多少带些沉闷,今日尤其是板着面色:“你尽快想个法子脱离这里吧?”

我一时不晓得他的话什么意思:“什么?”

我赶紧去拉,那小厮更是把他紧紧拽住:“当时我正在屋里向大少奶奶回话,她一听到外间这些声音,便连忙收拾了这一包东西,把我从窗子推出来,叫我拿了这些东西走角门出来到澄衣庵找二爷,叫您千万别回去,只找个地方躲着……大爷若真已死在牢里,那她也要随大爷而去的,但二爷是严家眼下惟一的香火和希望,切不可意气用事,官府未免后患,必定斩草除根,只求……少爷平安……”小厮说着自己就哭起来,惠赠师太听着不停地念“阿弥陀佛”,二少爷一手捶在身边的门板上:“这一家人死的死、散的散,留下我一个人又有什么意思?”然后又要冲出门去,我死死挡在门前:“少爷!您还不明白老爷的用意么?他为何昨晚托梦给二夫人?为何指明了要你一早出城赶来澄衣庵为他供灵位?都是老爷泉下有知严家这一场大祸,所以他只好使这个法子让您脱身,你若这时赶回去,不正是羊入虎口啊?”

二少爷回头看了看那佛堂里的灵牌,终于哭着歪坐在地,我靠在门上哭,倒是惠赠师太拉着二少爷起身:“既如此,我这澄衣庵与严家素有渊源,近来这里香客日稀,来往人也不多,少爷暂且可以在我这庵里藏匿几日,只是往后之事,还得细作打算。我这又是尼姑庵,男施主多有不便,只请于后院的杂物房屈尊吧。”

二少爷别无他法,我们一行三人便在澄衣庵暂时停留下来,一切事从长计议。

大少奶奶也拭泪道:“你把灵位换了以后,务必当场念诵三遍《地藏菩萨本愿经》才好,只求老爷走得安详。”

二少爷一一答应了,便领着我一道出门坐车去。

到了澄衣庵,拜见完惠赠师太,由她领着到长生牌位前,恭恭敬敬洗手焚香,换过牌位,再点火盆,将牌位与带来的冥钱香烛等仔细烧了,跟着惠赠师太我们三人跪在蒲团上将经文又念了三遍,等一切做完,惠赠又留吃过午饭,我们正收拾着准备往回走,却见昨天那个门房小厮带着一个包袱跌跌撞撞地跑来,一进门就喊着:“少爷!大事不好了!少爷……”

他也就默不作声地随我进来,在小廊下的围栏靠着就不动了,说屋里太气闷,不如在这里待一会。

大约又过了半个时辰,厨房的杂役说找李嫂不见,便过来叫我去做晚饭,我跟着他去到厨房里,打开米缸看时,里面只剩下薄薄一层,顶多再够烧一顿的,我再到储仓里看时,几口米面袋子打开,里面竟全换成了泥沙,我只得一边叫他去禀告一边把剩米淘洗了焖上,现成的菜也没几样,因要守孝所以不开荤腥,我便用水泡发的冬菇、木耳、青笋等佐菜烧了几样豆腐菜出来,二夫人说心口疼就不吃了,大少奶奶正为查家盗事项烦心盘查,也没顾上吃,二少爷更是守在灵前,不吃不喝。

晚间大少奶奶的娘家人过来问候,但想来也是知道家里这官司牵扯重大,所以情面上坐了坐,说几句话也就走了。

起初家里也听不清,二夫人执着佛珠走出来问道:“外面那些人吵嚷什么?”

二少爷侧耳听了听,脸色大变拔腿就跑出去,我也跟在后面,一直出了大门,他抓住街上一个人问:“这些话是哪儿传来的?”

那人穿着长衫,满脸汗珠子,也像个斯文读书人样:“城外来了一群逃难的,他们传出来的,今上午衙门的人听说还派人去查,恍惚说的是今年正月里就在陕西那边自立国号“大顺”,三月初几路大军就包围了京城,十九日逼得皇帝自缢了!现如今北方还在打呢……”说话间这人就甩开二少爷的手跑了。

四个人低头开始开那口箱,我也看不清是什么,只见他们似乎早预备了袋子,各自伸手到里面抓,一会这个说:“这是一捆上好绒线,你别扯乱了!”那个又问:“这毛乎乎的是什么?”“蠢材!这裘皮领子也值一两多银子呢!”……

我听得心惊肉跳,这些东西想来必是唐妈这样能进房里做事的人,平时趁着大家不注意,选那值钱的小东西一点两点地收罗起来的,这会子统一搬出来分赃!

忽然就听唐妈骂了一句:“狗才!这汝窑盖碗也是你用的?别的你尽拿,这可是我待了多少时候,才能到手的东西!”

“荼夼说了什么?”我也想起昨晚小武的那些话。

“他说这天要变了,死的人有千千万万,这江都城里会血流成河,人畜无生,他是贬谪在此受罪的龙神,是逃不了的,索性再睡过去不必再看这一场生灵涂炭……所以叫我趁早离开这,往南去,越远越好。”二少爷说着,端茶壶倒出两杯茶来,一杯自己拿着,一杯竟递到我手边,我有点迟疑地接过,他勉强挤出一丝苦笑:“我身边可以说话的人,已经越来越少了……其实,看你昨天回来到现在的样子,你弟弟也……”

我手里拿着杯子不禁发抖,只得咬着嘴唇点点头。

“因为他们说,那巡察御史也是个好佛的,还有刑部侍郎的家眷……”大少奶奶哭得更凶:“我一直厌恶这姓麻的为人,但湛锆说他既圆滑办事又乖巧,很喜欢用他,这回不也带着他前后跑,我想他是知道这里面关节的,哪里像我们?”

“别说这个了!”二少爷猛地打断她们两个:“现在想法子救大哥最要紧,我去写个状子,待会送去告那几个家奴挟物私逃的罪,说不定还来得及抓人。”

他说着就回屋,并且叫这个门房小厮:“你跟我来。”

“那你可找到麻刁利他们几个?”二少爷接着问。

“也不曾见到。”小厮摇摇头:“我从衙门口过时,正好看见那日来家时在门口坐过一阵的那个官差,我当时给他送茶,因此说过两句话,方才就问了他可曾看见我们家大爷没有,他就推不知道,我又问赵师爷,他就说府太爷忽然有一份紧急公文要送至姑苏,赵师爷昨儿晚间就亲自带着公文上船去姑苏了。”

“怎么?麻刁利昨晚不说的是去找赵师爷么?”大少奶奶一时惊疑起来。

“那……还得多少?”大少奶奶急切问道。

麻刁利搔搔头有点为难的样子:“这里面没有定数吧?自然是钱多好办事,有再多也不抵大爷的命不是?”他一说这话,大少奶奶就听不得:“你快随我来拿银子,今晚务必跟他见一面,跟他说……爹没了……”就一边哭着一边出去了,麻刁利觑了一眼**老爷的尸身,眉毛挑了挑,不说什么也就跟出去了。

我总觉得这麻刁利靠不住,只是又说不出哪里不对,起初还想告诉他们唐妈等人偷窃之事,但看这样情景也就不好多插嘴了,便陪着二夫人和二少爷在这,并等大少奶奶回来,听他们谈论祭奠发丧事宜。

门帘子一挑,进来的却是麻刁利,他才不理会二夫人的骂,只急着跟大少奶奶说:“大少奶奶,大事不好了!大爷被收进牢里了!牵扯人命,怕是要判个死罪!”

大少奶奶听了几乎就要昏过去,幸得二少爷和丫鬟在旁边扶住,半晌才睁开眼道:“先不是赵师爷说改了账本,收得二千两便可了事么?”

麻刁利跺脚道:“说起来是和那菜市里卖鱼的李成相关,他最近新死了的老婆,娘家那边几个叔伯兄弟,都是先前跟大爷一起插手公粮买办一项,他们帮着跑腿,前、去年的几批米、面就是他们去乡下四处收了来的,其实都是水泡烂了的坏粮,大爷就照旧让管账的买办师爷按上等的收了,再把仓里好的拿出去卖了不少,他们这伙人自然也跟着赚了不少,去年随大爷去庄上的时候吃酒不还误杀了人?当时也遮掩过去了,他们也说得好好的,无论如何不会供出大爷的名。这回北方打仗,上头筹军粮为头等大事,这事查出不对,就责令真的认真办起来,原本确如赵师爷所说,帐子重做一遍,再在重要关节人身上打点一番,也就混得过去,可现在这几个人却不肯真的出来顶罪,今日不就在衙门吵了翻天?大爷把原本的话咬死不变,那些人也没辙,可府太爷不知怎么听见人说李成知道点这事,因为当初他老婆就帮着这些人藏银子,还拿出去放点给别人使用,收点利钱,现在李成老婆跟他吵架,一时想不开跳水淹死了,他老婆的家人正要告他呢,就一起拿了他来审问,他怕老婆家这些叔伯说他逼妻致死,于是上了公堂就先把他知道的,老婆几番帮他们收多少银子,去年庄上死人又是怎么始末,或七七八八外面传的、里面说的,全部添油加醋都讲了一遍。现在府太爷只信他的,也不信大爷的和那伙人了,于是都收押起来。”

看来是人吧,怎么这时候跑到这种地方来?我不想节外生枝,于是放轻脚步继续走,却谁知巷子路的那一边又有一团黑影,并有些压抑细碎的说话声:“真重!咳……当心点!”

这声音听着有点耳熟,我连忙躲到路边暗处,只见黑影到了那大门边,便停住道:“你们也出来搭把手啊?这箱子沉得很。”

我听出这声音竟是唐妈的侄子,这个时候在这种地方,恐怕干的不是好事,于是更不敢动。

二夫人忽然对大少奶奶骂道:“若不是大爷在外面做那见不得光的事,气得老爷这样,老爷康康健健一个人怎会说去就去了?”

大少奶奶不敢反驳,只是哭得更凶,这时外面有人一叠声大喊跑来:“大少奶奶不好了!大少奶奶……”

二夫人听到别气得跳起来大骂:“没规没矩的东西!这是什么时候?敢在这撒野……”

我心惊胆寒地问:“还有什么祸事能比疫病死人还多?”

小武却摇摇头,突然他好像看见什么似的,说了一句:“这家的大人要没了。”

“诶?”我又一愣时,就听远处那厢院子里传出震天的哭声:“老爷——”“爹——”

“我叫你尽快离开这里。”小武语气强硬地又重复一遍。

“离了严家?去哪?”我更糊涂。

“不是严家,是离开江都,一直往南走,越远越好。”小武的表情,一点不像开玩笑,我懵了,又觉得有点好笑:“离开江都?怎么可能?我们家、我爹娘都在这里……”

那一个急道:“难道你配用?老爷房里架上不还有两套呢!”

唐妈的侄子就火了,伸手去拍那人的头:“各人拿各人的,这里面你自己平时收着什么就拿什么,别混摸。”

那人更急了:“你把我的银勺子收去了,当我没看见?”

家中连日地出事,我们都已成了惊弓之鸟,听他进门就喊这句,二少爷脸都青了:“又出什么事了?”

那小厮塞他手里,然后一行哭着一行说出原委,二少爷走后不到半个时辰,就来了十几个官兵,团团将严家大门堵住,领头的一个拿出改由衙门印戳的公文,说什么严家长子严湛锆之公粮私贩、杀人行贿等数罪查明确凿,昨夜四更天时已于牢中畏罪自杀,然其亏空公银巨大,必得家财充公抵算,家里亲眷也得一概搬出原房产,另行收押……这小厮还没说完,二少爷已经气得要冲出门去:“什么畏罪自杀?这伙官匪!就是看眼下朝廷倾覆混乱,就敢公然明抢良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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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宿也无别话。

第二日一早,大少奶奶就叫了二少爷一起到二夫人这边房里,说是二夫人有话吩咐。

我一同随了来,进屋看见二夫人病得脸色蜡黄,歪在**,从枕头底下拿出一包钱来:“昨晚做梦时见到老爷走来跟我说,他在生时曾叫玉香在澄衣庵供了他的长生牌位,现在该换成灵牌,且这事得交由儿子亲手去做,我在梦里也不敢跟他说大少爷在监的事,只得胡乱答应。小琥,这里是十两银子,你就出城去澄衣庵走一趟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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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是个……国破家亡了?”二少爷面如死灰地立在那,口里说出这么一句。

天空里阴沉沉的,眼看雨又要下了,我便拉他:“天快黑了,别又淋着雨生病。”

因老爷早已为自己有备下的上等寿材,又等不及大少爷回来,所以由二少爷主持,给他擦身装入了殓。

接着家中上下清点家丁小厮人数,原本是要安排设灵堂摆白事的准备,哪知才查明了里外几处门房、听差、跟随,十几个人里竟少了十个,只有女佣婆子里,除了死的元珍,剩下各房八个人还在,大少奶奶忍着烦乱把众人聚集起来大概吩咐了一遍,我却看到唐妈和厨娘李嫂她们互相眨眼睛,想是还在算计趁乱多捞东西。

等到家里挂起白布,所有人穿上孝服,却忽然听见屋外大街上乱哄哄的,一伙人疯了似的四面八方乱跑,口中嚷嚷着:“大明没啦!皇帝老子自尽于煤山……上月十九闯贼破入京城,皇帝老子自尽于煤山啦!”

我也随他身后,帮着研墨摊纸,他略一沉吟便挥笔写好一张,待墨水一干便折好递给那小厮:“待衙门发出投文牌你就立刻递了,等状子准出恐怕也得明后日,你先带人去打听下大爷的事,见不到面也好歹传个话。”

小厮去后,二少爷便一个人坐在书桌前不说话,我点起炭炉子煮水给他泡茶,一边拿扇子扇火,一边又想到弟弟死时的惨景,现在严家眼看也是家破人亡的败相了,我眼泪止不住地流出来,眼睛模糊得只得拿袖子抹了又抹,却不知二少爷何时就走到我身后,说了一句:“水早就开了。”然后便自己伸手拿起了铜壶,去往茶壶里冲水。

“少爷,还是我来。”我想去抢回水壶,他却拦住我喃喃地道:“先是娘,再是玉香、现在又到爹还有大哥……荼夼说的都是真的啊。”

“正是呢,我也这么跟那官差说,他就说他今晨卯末时分去巡视开城门,倒是看见麻刁利跟几个人一道拉着骡子驮着大包小包的东西就急急忙忙出城去了,他想是去办什么急事吧?……别的小的就再打听不来了。”小厮怯怯地道。

“拉着骡子?还驮着东西?”大少奶奶无措地站起身,又脚步不稳地跌坐回凳子上,眼泪滚滚往下落:“怎办?湛锆……那些靠不住的奴才……定是拿了我昨晚给的银子和东西跑了。”

“你、你都给他们什么了?”二夫人听了一把拉住她的衣服:“给多少值钱的东西了?你呀你呀!就想着你那汉子,也不多动动脑子!先大夫人留下的那串大东珠?还有佛头翡翠串子呢?还、还有那尊砗磲观音?”

严家这一夜,为了等麻刁利几个出去办事的人回话,夫人、少爷通悬着心没怎么睡。

我一大清早就去厨房给他们做几样清淡早饭,熬一锅赤豆粥,虾米炒青菜镶面筋,还有下粥很好的炸酱蓬蒿,韭菜剁碎拌鸡蛋面浆煎饼,做好后在花厅里摆上桌,大少奶奶好说歹说拉着二夫人来一起吃,可众人都哭肿了眼眶,个个端着碗低头也全没胃口的样子。正吃到一半,刚派出去打探消息的一个门房小厮赶了回来,一路小跑进了花厅,大少奶奶立刻放下碗:“见到大爷没?”

小厮喘着粗气:“没、没见到……监牢大门把得严严实实根本不让进,给钱也不行。”

麻刁利一口气说了这么多,所有人都听傻了。二夫人也不敢再骂,木了一下,就忽又扯起嗓子扑到床前哭嚎:“老爷啊!您这一去,只剩下我们娘儿们都没了主意啊!老爷,你怎么忍心丢下我在这里受苦,大爷又不中用了……”

大少奶奶听得眼泪直流,转向麻刁利:“那你可打听到,还有什么法子么?再花钱也好歹把大爷救出来啊?”

麻刁利点点头:“我回来正为这事呢,赵师爷刚跟小的说,府太爷也不是不想帮大爷,还是上面来了巡察,以及京城里掌管刑狱的侍郎大人的亲信这几日不也到了江都?所以啊……也就说嘛,再有多少钱,也抵不过大爷的命重要啊?”

门里出来两个人帮着他们抬,一个女人的声音道:“白给你吃饭长这么大?搬个箱子也不受力?”

这不是唐妈?我明白了,必定又偷了严家什么东西出来!原来不止麻刁利,就连他们也敢这么干?这些人真是丧心病狂,若这时被他们发现,难说会怎么样,不如仔细看清了他们的手段,回去告诉二少爷,再请大少奶奶想法定夺。我这么打定主意,看他们进了门里,就也蹑手蹑脚靠过去。

几个人先是互相数落了一阵,唐妈说:“这傻子,方才竟嫌黑想点火照亮,真是不怕人知道么?虽说宅子里的少爷、少奶奶们是不会走这条路,但保不齐麻刁利那帮子人,跟大爷出去办事,也有一、两个偷懒回来的……”说到一半,她侄子就打断她:“姑妈,你别叨个没完了,赶紧将东西一分装,咱就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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