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
“我这针灸,并非摸骨算命,即便是找穴位,你看着人家的脸作甚!能找着扎的地方吗?”
书堂内哄堂大笑。
“我头一回。”
“我也是。”
“你莫怕,我尽量不弄疼你。”随即赵云栖摸上了人家骨节分明的手,没忍住捏了捏,手感极好,于是温柔道,“要弄痛了,你就喊出来。”
“夫子,我、我晕针,可有法子缓解。”
“可按风府、风池二穴。风,指穴内气血为风气也;府,府宅也。督脉之气在风府穴吸湿化风,这个穴位的位置在后脑勺,后背正中往上,头发边缘。若后脑勺疼痛、麻木,按摩这里可以有效缓解,而风池穴也在后脑,有壮阳益气作用。”
底下的学生们兴致高昂,纷纷扬着脖子,对穴位乃至功效,问的问题层出不穷,尤其在听到“自行分组练习之后”更是振奋。
“善用针者,患者仅感微痛或不痛,运用手法则得气迅速,酸麻重胀的感传出现快,放散远,针后有舒适的感觉。而针法要做到轻巧纯熟,需得多练习才是。”
“陆长安。”胡夫子唤了坐在偏角的陆长安。
后者连忙起身作揖:“学生在。”
“嗯。”胡夫子摆了摆手,就把这件事直接给揭了过去。这几个学生没个省心,可他却是实在心疼时常来帮自己的陆长安,眼见着赵云栖能护他,便不过分插手,由着他们自己解决更好。
傅衍坐了下来,看着赵云栖的眼神充满了怨怼,回到陆长安身上时,又满是阴郁,都怪他!
直到下学,好奇心十足的赵子越找上赵云栖问,“你答应他什么了?不是,实在不行,咱们套麻袋,非得跟那恶心玩意儿讲道理?”
胡夫子走了过来,掀起傅衍衣袖看了眼被扎的地方:“穴位没错,不过针灸可没有盲扎一说。”
“……胡夫子!”这明摆着袒护啊!
胡夫子却又看了陆长安的手臂,摇了摇头:“傅衍,你这没一处是对的,可有认真听?”
“你胡说八道什么,夫子说互相练习,大家都如此,你还心疼上他了,有功夫管别人的事,先想想你自己。”傅衍阴沉沉提醒,“事儿什么时候办完?小爷的耐心可不多,嘴也不够严实。”
“你急什么,时间还没到呢,我赵云栖向来说话算话。”赵云栖向来不怕威胁,捏起银针在他面前晃了晃,“不过有句话你说的对,互相练习。”
说罢,赵云栖连衣袖都没卷,银针刺入傅衍的手臂,疼得他直接跳了起来。
“你别怕,我皮肉厚实,你可以放心的练。”这种细针的疼痛对白简而言,可以忽略不计。
但赵云栖哪里舍得,二话没说站起身来到傅衍那儿,准备拿他做试验。
不知怎么的碰到了陆长安的胳膊,听到“嘶”的抽气声,就看到了他捂手的动作,登及察觉不对。
赵云栖眼疾手快收下了,对上胡夫子的目光,咧了个笑,后者什么也没说,便开始上课了。
赵子越:“……”我感受到了这个世界对我的敌意。
随即他怒视胡夫子,一看胡夫子要点名的架势,立马调转了目光,怒怼向沈予安,见色忘义,毫无人道。
赵云栖也不臊:“我怕他紧张,也带得我紧张,戳坏了怎么办?自然要好生放松一番。”
“姐,那你也给我揉揉放松放松。”
“我能给你松松筋骨,你需要吗?”赵云栖面无表情,直把赵子越吓了个冷战,连连说不用。
白简:“好。”
“那我来了啊。”赵云栖捏着银针,眼睛直直盯着白简的脸。
路过的胡夫子实在看不过眼:“赵云栖。”
独独赵云栖那一角,谁也没动
平时上课打瞌睡,甚至不在的主儿这会儿争的是谁先下手的问题。赵子越往沈予安跟前凑,被人用折扇抵在一尺外,而其他也都两两掐着,谁扎谁挨,颇有些鹿死谁手的阵仗。
赵云栖这厢,就不一样了,二人静静对视了片刻,隔绝那些纷扰于周身之外。
“方才见你揉搓脖颈,可是感觉后背如蚂蚁啃食,静则酸胀,动则僵。”
“是,这几日夜里总是酸胀难忍。”
“颈肩疼痛,入夜尤甚,举臂困难,肘窝静脉瘀血,青紫着色,甚者曲张郁滞,乃过度劳累所致。”胡夫子将人唤到前面,随后以陆长安为范本,经“尺泽、曲泽、曲池”等几处穴位讲解过后,展示了施诊技巧。
白简侧目,赵云栖立马推开他一尺远:“说什么呢,你怎能如此粗鲁,大家同窗一场,自然是要……好好相处。”
白简和赵子越齐齐打了寒颤。
“……”傅衍一时间无语,他本来就是故意这么做的。
“赵云栖,你究竟要与谁练?”不给他说话的机会,胡夫子又问赵云栖。
赵云栖一个闪身回到了白简身旁:“夫子,我自然和白简练习。”
“赵云栖你疯了吗?”傅衍咬牙拔了银针,怒看着她,“你就不怕我把你那破事抖出来!”
“你去,山长院舍要不要我给你指路?”赵云栖显得格外从容,“两败俱伤嘛,大家都别成。”
傅衍神情一滞,自然晓得他要真去告状,论书会肯定没希望,可哪能这么受她欺负:“夫子,赵云栖不守纪律,任意拿着银针伤人!”
赵云栖一把抓住陆长安的胳膊,袖子往上一撸,就看到了上面几个冒血点的针眼。
再看傅衍瞪着陆长安那模样,还有什么不明了的。
“傅衍,你夹私报复呢。”
赵云栖仍是没什么精神,胡夫子一讲药理,她便忍不住有些昏昏欲睡。
谁能想到最开始她是对这一门抱最大兴趣的那个,什么葵花点穴手,人体的奥秘云云,结果都是一些基础的辨识药材,死记硬背药理,生生把她的热情给磨灭了。
“半年学下来,各位对药理能够基本掌握,接下来便是《针灸甲乙经》,上工治未病,中工刺未成,下工刺已衰,学医自是以上工为评判,中工未及,下工则庸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