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等,这袍子该不会要盖住我的头吧?”国王笑着说。
“啊!应该不会吧。”堤丰佯装不解地说。他在布料上标出从肩膀到地面的长度,然后用同样的方法完成了其他部位的测量。
“用不了多久就会做好的,”堤丰说,“我这就把它拿给我的工匠。”
“好多了。”堤丰答道。他的声音温柔,语气也很随和,让人很难将他与之前的堤丰联系在一起。“好多了,感谢兄长一直惦念着我。为此,我想送您一件小礼物。您看它怎么样?”说着,堤丰将那块布递到国王面前。
“的确很美,”奥西里斯说,“在埃及这片土地上也算是独一份了。”
“所以,它应该穿在国王的身上,”堤丰说,“只要您肯收下这份礼物,我便用它做一件长袍,保准配得上您国王的身份。”
经过多年的努力,伊西斯和奥西里斯提高了人民的生活水平,让人民过上了更加幸福的生活。然而,堤丰却躲在暗处,企图将这片美丽的土地据为己有;他对兄长的仇恨在心中与日俱增。
五、奥西里斯之死
国王的弟弟一连好几天都没出门。凡是有人来问话,他都郑重其事地告诉他们,自己只想一个人待着;就连与他形影不离的下属也被拒之门外。在堤丰闭门不出的这段时间,他手下的人过着荒**无度的生活,而且经常在外惹是生非。侍卫长抓了十来个人,把他们关进了监狱。然而,他们在狱中并未吸取教训,该做的坏事一样不落,只是没之前那么明目张胆罢了。
“把棺材扔到河里去,”堤丰喊道,“然后去边境会合,我们的朋友还等着呢。埃及是我们的了。”
于是,众人不再喧哗。他们走下宫殿的石阶,来到河边,将棺材丢进水中。汹涌的河水翻滚着,把棺材卷到了河心,水流一刻不停地推着它向前。就在这时,混浊的河水深处冲出一道火焰,如白昼一般照亮了宫殿和城镇。
堤丰独自站在岸上,他的同伴们已经上了船。当火光落到河面上时,他吓得大声惊叫起来。于是,他抓起一支桨,跟在逃窜的同伴身后,拼命划起船来。
大家都对这个精美的工艺品赞不绝口。奥西里斯也不得不承认,这只长棺绝非出自任何一位他所熟识的工匠之手。众人的情绪越发激动,议论的声音也越发响亮,就在这时,堤丰趁着酒劲大声呼喊道:“要是有人能平躺进去,而且大小正好合适,我就把这盒子送给他!”
此时,仆人们已经从大厅里退了出去,但一听这话,那帮爱凑热闹的家伙又一窝蜂地朝长棺奔去。他们争先恐后地往里钻,在一片嘈杂的笑声中你推我搡。前面的挤后面的,后面的拽前面的,每个人都想将这宝物据为己有。但对他们来说,这副棺材实在太大了。
“哦,陛下,您不想试试吗?”堤丰喊道,“这盒子拿来放袍子正合适。”
整个晚上,王后的心都在困扰着她。怪异恐怖的形象在她面前张牙舞爪,空气中弥漫着沉郁的红色。她回到卧房,躺在长椅上,但睡神不肯亲吻她的双眼。她可以看到,在宫殿的另一端,宴会厅里灯火通明,人们放声大笑,到处都是狂欢的喧闹声。
与此同时,宴席也已准备妥当,这是一场专属于帝王的盛宴。奥西里斯坐在长桌的一端,另一端则坐着他的弟弟堤丰。一盘又一盘珍馐佳肴被端上餐桌,侍者们守在桌边,一刻不停地往杯子里添酒。在晚宴结束之际,醉意正浓的堤丰猛地跳了起来。
“我来祝个酒!”他叫道,“请诸位好友举杯,哦!为吾王、为陛下、为伟大的埃及之主,干杯!”
“那是他的阴谋,”王后越发感到不安,“谁知道他在背后耍什么把戏。”
“你是否对他过于苛责了?”国王温柔地说,“他在很多方面不像我们有那么好的运气。”
“我也替他感到难过,但我没有冤枉他,”王后答道,她的眼里噙着泪水,“相由心生——他那畸形的身体,正是他畸形的灵魂的真实写照。他存心要置你于死地,所以国王,我恳求你,今晚千万不要赴宴。”
守卫见状,觉得还是暂时迁就他为好,以免他在这里胡来。“我替你传话就是了。”他说完,便差人把消息送到王宫里去。出乎意料的是,那人回来时竟然带着国王的指令,说是答应了这个陌生人的请求,而且还要派人护送他进宫。
奥西里斯站在大殿石阶的最高处,等待兄弟的到来。他对弟弟的来访表示欢迎,并为他备好了寝宫,还邀请他到埃及与哥哥嫂嫂一起生活。不过,明眼人都注意到,国王的问候比往常少了几分热情,而堤丰更是在众目睽睽之下,露出不怀好意的笑容。
自那时起,奥西里斯时代的安宁与幸福便已不复存在。无论是城市,还是乡野,都被一种不安的氛围所笼罩。至于这感觉从何而来,为何而来,却又没人讲得清楚。人们经常发生争执,抱怨自己命苦,却又说不出苦在哪里。但是,他们总会在不经意间提到,希望回到过去,回到国王的兄弟到访之前的日子。
“这确实是属于皇家的礼物,”奥西里斯说,“为此,我向你表示感谢。那么,我该如何回报你呢?”
“只要您今晚穿上这身长袍,到我的宫殿赴宴,那我就心满意足了,”狡猾的堤丰笑着说,“您难得到我宫里来一趟。若是能跟哥哥把酒言欢,那我做袍子花的这点工夫,又算得了什么?”
不过,国王确实对他弟弟办的宴会不感兴趣。因为他知道,这些宴会往往会发展成疯狂的、酗酒的狂欢,而他又对此十分反感;但此时拒绝他,又显得太过无礼。他甚至为弟弟找借口开脱,或许这并不是他的错,只是天性和本能导致他误入了歧途。
他所指的“这个”东西,外面包裹着一层编织巧妙的莎草纸。从外观上看,它是一个长盒子——一副棺材;堤丰的一位追随者如是说道。不过,他们的首领并未多言,他们也明白,此事还是不要过问为好,于是赶紧把这东西抬上了船。接着,他们通过狭长的水道,来到河中央,又迅速顺流而下。
第二天晚上,这条船来到底比斯,停靠在堤丰所居住的宫殿石阶上。那个神秘的物件,被人从船上抬下来,悄无声息地送进了王宫。
第二天早晨,堤丰拿着之前承诺送给国王的礼物,去向国王请安。礼毕,堤丰向国王献上了那件华丽的长袍。
“事情都办好了吧?”堤丰问道。
“一切都已准备就绪,”那人答道,“大人,您要不要看看袍子?”
“不用,我相信你的能力。”魁梧的堤丰说,“给我,我拿上就该走了。”
“是吗?”等他说完,王后简单地应了一句。
“我有个计划,”堤丰说,“就是为了它,我才到这儿来的。只要能将埃及国王奥西里斯,从他谨慎的妻子身边引开,这件事就能办成。请问,我能否向您的军队申请援助?”
“我的承诺依然有效。”亚索答道。
这一行人再次启程,连夜赶路。两天后,他们又来到一间空****的小屋。虽然屋里没有人,但是有一份详细的指示,告诉他们接下来该怎么做。他们将布匹留下后,又一次踏上了旅途。十七天后,他们抵达了埃塞俄比亚的首都。
堤丰一到便直奔王宫,要求觐见。他当即受到传唤,来到肤色黝黑的王后面前。
“那么,你成功了吗?”她问。
“你是谁?你来这儿干什么?”当他带领骑兵来到那座宏伟的宫殿门口时,守卫叫住了他。
“这是奥西里斯的宫殿吗?”陌生人询问道。
“是,”守卫答道,“你想干什么?”
<!--PAGE 8-->
堤丰一回到寝宫,便唤来了自己的追随者。一个小时后,他们一行人便匆匆往南方去了。临近傍晚的时候,他们来到一片沼泽地,沼泽地的岸边有一间小茅屋。
“在这儿等着。”堤丰说着,用胳膊夹住布匹,大步朝小屋走去。这件事拖了很久才解决,假如有人在现场,他肯定会惊讶于这些反复出现的指令,更会对这些指令本身感到惊奇:雕刻、镀金、镶嵌——制作长袍时很少用到这样的词语,可它们却屡次出现在这场谈话中。更出人意料的是,当堤丰走出茅屋时,那匹布仍被他拿在手里。
“弟弟有心了,”奥西里斯并不认为这是一场阴谋,“如你所愿,我会收下这块布,但不会再给你添麻烦了。请把它交给宫廷的制袍师,我会吩咐他们去办的。”
“那这袍子做出来,顶多是个半成品,”堤丰说,“我认识一位能工巧匠,他的手艺可比宫里那些人高明多了,正如这块布的料子也远超一般的布料。请允许我测量一下制袍所需要的尺寸,能替您办成这件事,我也从心底里感到高兴。”
“既然你都这么说了,那就听你的吧。”国王一边说,一边站起来,让堤丰把他从头到脚量了个遍。
然而,堤丰只是一个人待在屋里。有时候,他连仆人端上来的食物都不碰。久而久之,仆人也不敢再靠近他,生怕惹他发火。一天,他猛地从躺椅上坐起来。“我能做到,”堤丰自顾自说道,“也做得到。”
他走向一只沉重的木箱,从里面取出一块长布。这种布的料子和埃及人穿的有所不同——它更柔软,也更光滑,在太阳底下能反射出七彩的光芒。堤丰拿着这块布,前去寻找奥西里斯。
碰巧的是,此时只有国王一个人。“你还好吗,兄弟?”国王的语气十分平和,“但愿你已经从病中恢复过来。”
堤丰并未参与朝政。事实上,奥西里斯太了解自己的弟弟了,因此绝不可能对他委以重任。他若是不在寝宫中寻欢作乐,便会外出进行漫长的狩猎探险,有时好几个月都不回来。只有他不在的时候,底比斯人才能过上几天安稳日子。然而,大部分人猜测,堤丰正在密谋对付他的哥哥,而他对捕猎的热爱,只不过是为了掩盖他的阴谋。
当奥西里斯外出的时候,伊西斯并没有放下戒心,也没有给堤丰留下任何可乘之机。她甚至比国王还要谨慎——如果没有可靠的仆人时刻汇报他的行踪,她决不会让这个卑鄙的家伙离开城市。
<!--PAGE 7-->
而另一边,彻夜未眠的王后早已疲惫不堪,一不小心便会昏然睡去。她被噩梦缠身,因此努力使自己保持清醒。堤丰的宫殿中传出的一声怒吼将王后惊醒,红雾再次笼罩了她的视线。她看到了奥西里斯——他满脸是血,手向上指着天空。她惊叫一声,猛地从躺椅上蹦起来,奔向自己的丈夫,可她的双臂却只能环抱住空气。她听见楼下传来嘈杂的声音,惶惶不安地等待着丈夫归来。最后,呼喊声渐弱,取而代之的是船桨快速拍击水面的声音。“奥西里斯终于回来了。”她对自己说道。
就在那一刻,火焰从河中升腾而起,伊西斯心中的恐惧更是成千百倍增长。她含着泪凝视河上的景象。她瞥见堤丰跳上一艘小船,在火焰熄灭之前,疯狂地往上游逃窜。最后,微弱的声音一个接一个消失在远处,小镇也重新归于平静。伊西斯还在等。但是,她等的那个人再也回不来了。因为,埃及国王奥西里斯已经死了,死于兄弟之间不可磨灭的仇恨。
<!--PAGE 12-->
国王见他如此不识货,不禁笑出声来,但为了活跃气氛,他还是当着这帮酒疯子的面,从座位上起身来到长棺跟前。他没有看到堤丰的眼睛里闪烁着邪恶的光芒;他的手指因渴望而颤抖,不由自主地向棺盖伸去。当国王躺下时,周围的人又发出一阵惊呼。因为这副棺材大小对他来说正好合适,像是为他量身定做的一样:当然,事实也的确如此。
<!--PAGE 11-->
接着,还没等国王起身,堤丰便大喝一声,猛地盖上棺盖,还插上了固定栓。密谋者拿来钉子,把棺盖钉牢。为了确保万无一失,他们将熔化的铅水浇在棺盖边缘,把它封得严严实实。
大殿上响起一片欢呼声。一杯酒下肚,堤丰又说起了祝酒词。
“我对埃及工匠精湛的技艺,”他说,“可以说是早有耳闻。不过,我的哥哥呀,我最近一次在外游历,到了很远的地方。在途中,我偶然发现一只魔盒,它的工艺是如此巧妙,我敢说,这世上再也找不到第二只这样的盒子。哦,陛下,请允许我向您展示一下。”
于是,堤丰吩咐仆人拆开盒子的包裹,将它抬到大殿中央。当莎草纸全部撤去后,在场的人无不发出惊呼。这是一副由金属打造而成的长棺,工艺精湛,棺身上雕刻着奇异的符号,还安装了莲花-百合样式的精美部件,而棺盖内部更是镶嵌着象征上下埃及的宝石双冠。
虽然,奥西里斯和伊西斯都是天上的神灵,但他们与人类朝夕相处,对凡人的悲伤、喜悦、恐惧和希望都有了深刻的体会。他们将人格融入神格之中,感受着人间的悲欢离合。因此,当两人深情相拥时,伊西斯那颗人性之心向她大声哭诉,敦促伊西斯再一次恳求她的丈夫。
<!--PAGE 10-->
“可他能把我怎么样呢?”奥西里斯说,“况且,在我的地盘上,他也不敢轻举妄动。不过,为了让你放心,我答应在午夜之前回到你身边。”说着,他将王后深情地拥入怀中。
堤丰离开后,奥西里斯找到王后,向她展示了那件精美的礼物,还说他答应了弟弟共进晚餐的邀约。
伊西斯惊恐地抬起头来。“可是你说过再也不到那儿去了。”她说。
“他做了这么大一件好事,只提了这么小一个请求,我怎么好意思拒绝他呢?”奥西里斯说。
“不知陛下是否愿意穿上它?”堤丰问道。
“当然,我的好兄弟,”奥西里斯说,“我现在就穿。”
这件长袍非常合身——从肩膀上垂落而下,在阳光下熠熠生辉——这使得他本就尊贵的帝王之相又增添了几分威严。
于是,他们又匆匆上路了。当他们抵达沼泽岸边的小屋时,太阳神已经在天空中巡视了两周。像上次一样,堤丰独自一人走进茅屋,和那位不常露面的工匠交谈起来。说完,堤丰走到门边,对他的同伴们呼喊起来。
<!--PAGE 9-->
“我们将在河道尽头,结束这一趟旅程,”堤丰说,“在沼泽的入口处藏着一艘船,你们拿上这个,把它放到船上。”
“那么,我们明天就出发,”堤丰说,“这次我一定不会让您失望。”
第二天,这班人马便踏上了回程之旅。除了原先的七十二名随从之外,堤丰的队伍中还新增了一支庞大的军队。如今已经是第七天,堤丰正率领二十名追随者,走在队伍前面,并向其他人下达了全速前进的指令。
他们不分昼夜地向前骑行,只在正午和半夜的时候才休息一下。当他们来到制袍的小屋时,堤丰停了下来,把屋里人喊了出来。
“还没有,”堤丰答,“他们一直监视着我。没错,我猜伊西斯起了疑心,说不定还对我的计划有所察觉。”
“还没有,”王后重复道,连他最后一句话也不听,“说来说去就这么一句话。我还以为你这次就该成功了呢。”
“尊敬的亚索,”堤丰说,“没有谁比我更尽心尽力了。但我们第一步得智取,不能强夺。等到了后期,才是我发力的时候。”
“你去告诉他,他的弟弟堤丰来了,并且乐意为他送上来自亲属的祝福。”
“你是他的弟弟?”守卫大喊一声,然后当着他的面笑了起来。这怪物怎么可能是如神明一般的国王的弟弟!
那人有些生气了。“没错,我就是他的弟弟,”他低声吼道,“赶快去报信,否则我就把门拆了,再割掉你的耳朵,然后把你插到我的长矛尖上。”接着,他伸出一只长满了毛的大手,抓住门框上的一根铁栓,使劲摇晃着,似乎要将它从凹槽中扯出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