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生了什么吗?”云湛忍不住问,“真的有刺客要行刺你老爹?”
石秋瞳微微叹气,眉头紧紧皱在了一起,但很快又舒展开:“放心吧,有什么事我都能应付的。”
听口气就知道,她并不愿意多说什么,云湛也不勉强,站起身来:“那我走了,也许两三个月之后回来,没准儿那时候你已经即位变成女国主了呢。”
云湛只能讪笑:“我要去一趟北陆,路途遥远,所以走之前跑过来打点秋风……”
石秋瞳哼了一声:“你要是接到什么路途遥远的委托,肯定狮子大开口至少讹别人两倍的路费,还用得着来找我要钱?”
“你还真是了解我,”云湛咕哝了一声,“这一趟的敌人凶险非常,没准我半道就变成挺尸了呢。”
“今天是怎么了,盘查得那么严,有人进宫行刺你老爹了还是你弟弟打算政变了?”云湛大声抱怨着,似乎声音太低就会暴露出他内心的某些软弱,“我一路走进来,到处都看到御前侍卫,比以前至少多了一两倍。”
“是什么都无所谓,”石秋瞳随口说,“王宫这种地方,发生点什么都不足为奇,寻常生活的点缀而已。”
“好心态!”云湛赞曰。接着两人对面而坐,开始陷入了长时间的沉默,似乎都想说点什么,又似乎觉得没什么值得一说,只好装作认真品茶的样子。其实云湛喝了半天也没有半点茶味存留在舌根上,鼻端只闻到石秋瞳身上传来的阵阵幽香,更让他心里升起了许多惆怅。
霍坚挺了挺胸膛,脸上焕发出神采:“当然是住在我情人的家里了。想当年我在瀚州……”
云湛捂住耳朵,逃也似的快步离开,把霍坚絮絮叨叨的浪漫回忆扔在身后。
他漫无目的地向前走着,南淮城夜幕下的璀璨灯火看入眼中,似乎能稍微驱散一些那潜伏在历史深处的恶魔带给人的压抑感。当看到衣甲鲜明的御林军时,他才一下子注意到,自己已经靠近了王宫了。一个念头不可遏止地跳出来:要不要去探望一下石秋瞳呢?
石秋瞳作势要踢:“虽然我老爹的确很招人烦,你也不必当着我的面咒他归天吧?”
云湛哈哈笑着溜掉了,石秋瞳并没有站起来,眼望着他拖在地上的长长的背影,黯然无语,好像变成了一尊雕像。
石秋瞳“哦”了一声:“那你得多当心了。”
这个回答让云湛微微有些奇怪。他并不是一个喜欢在女人面前夸大种种危险困难的人——骗钱的时候除外——石秋瞳应该很轻易就听出他并没有开玩笑。而按照石秋瞳的脾气,她应该立刻刨根问底打探到底发生了什么事,然后跃跃欲试地说上一句“要不要我帮忙”,似乎这样就可以找回少女时代的自由时光。
可她什么也没问……这说明她心里有事,藏着很重的心事,以至于始终处于心不在焉的状态。
最后还是石秋瞳先开口:“这么晚了跑来找我干什么?你的狗窝被人砸了所以无家可归么?”
“和被砸了也差不多……你愿意收留我吗?”云湛坏笑一声。
“可以啊,没问题,”石秋瞳神态自若,“随便找个太监的房子就能把你塞进去。”
想到石秋瞳,云湛忍不住长长叹了口气,就想要转身离开,只觉得见与不见都是烦恼。但作为一个聪明智慧的人,他又很快想到,反正见与不见都是烦恼,那么……见见也没什么坏处。
于是在经过了小半个对时让人全身每一处毛孔都感到很不畅快的盘查后,他来到了宁清宫,见到了国主石之远的女儿、公主石秋瞳。两人相识多年,却又碍于某些原因不好谈婚论嫁,每次见面都难免有些无谓的尴尬和心酸,但如果总是不见,寂寞又会像潮水一样涨上去。
造成两人之间障碍的原因在于,云湛是一个天驱武士。所谓天驱,乃是九州大陆上最古老的一个组织,一向以制止战争、维护和平为首要宗旨。而石秋瞳的父亲、衍国国主石之远,却是一个极有野心的君主,两年前就曾经参加过一场旨在推翻天启皇帝的叛乱,只不过中途倒戈了。这个人的心思很难猜得透,被天驱内部视为一个重大威胁,也许有一天难免一战。到那个时候,云湛和石秋瞳或许就是敌人了。出于这一层顾虑,两人都只好把感情深埋在心里,不敢轻易去触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