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是——上个月在红旗文化猝死的员工吗?”我突然想起,上个月看过一个新闻,红旗的职工加班时猝死,人们发现他的尸体时,他的右手还紧
紧握着鼠标,用力都掰不开,他的脸砸在键盘上,没有任何征兆,突发性死亡。
“对,是我。”
“安明,不是我,是有人在控制我!”元希腊痛苦地高叫道,他的身体加速扭曲,逐渐拧成一团,眉头的黑气大股大股地涌出。 这股黑烟,与我们见到的黑龙身体里喷出的黑雾一般无二,定是段苗在搞鬼!
我握紧黑竹简,想上前帮元希腊脱困,但忘记了他也是鬼魂,黑竹简对他也有杀伤力,刚一靠近他,竹简便溢出红光,洒在元希腊身上,疼得元希腊惨 叫: “别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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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甘心,还想留在这个世界上。
“你,你最好还是早点投胎吧,下辈子争取进个好人家
“不,我还有一桩心愿未了。”
“叶公好龙。”
我似乎听见元希腊这样说。
“希腊,你——”我望着他,不知道说些什么。
白色蜡烛的两点火光摇晃,在我对面,坐着元希腊的鬼魂。
元希腊的鬼魂坐在我对面。
“啊——”我倒吸一口凉气,从椅子上摔下去。
老三本来趴在我脚边,忽然低吼两声,朝着门口的方向嚎叫不止。
我浑身冷汗直冒,都说狗能看见死人魂魄,它此刻对着门狂吠不止,难道是元希腊真的来了?
我不禁打了个哆嗦。
“希腊,如果来找我了,就坐我对面,咱俩说会儿话。”
“你说,人活着怎么这么累呢?这就是成年人吗。”
我把酒倒进杯里,眼泪落下,溅起一朵酒花。
我双腿一软,颓坐在街亭边。
脑海中嗡嗡乱响,竟一时分不清段苗和元希腊谁是谁。
唐陆一去不回,昔日好友突然离世,双重打击让我一时喘不过气来,眼前一阵一阵地发黑
哪知那人忽然回头想要捂住我的嘴,眼神中满是晦气,咒怨道:
“你找死呢?不能在人死的地方提死人名字你不知道吗?”
“对不起对不起。那——”我眼眶一热,元希腊真的死了。
好不容易有个人出门,我跑到他面前,轻声问
“跟您打听个事行吗?”
他上下打量我,眼前忽然一亮,像是看见臭虫一样绕开,唯恐避之不及。
“先把妖怪封印了,我再送你去转世。”唐陆道。
男人却在地上挣扎不已,哆哆嗦嗦地哀求: “求您了,再宽限宽限我吧,我在这个世界上还有心愿未了,求您再给我一段时间。” “死人就是死人,该到哪儿去就去哪儿,你没有资格跟我谈条件。’
“大哥,您先让我把话都说完,您再动手也不迟——”男人最后一次恳求唐陆。
我无力地跪在地上,眼泪止不住地流。
我目不转睛地盯着屏幕,不想错过主持人任何一句关于死者的信息,
但她不说了,开始说另一条新闻。
我没想到,红旗文化员工们,竟然在出了这么大事以后,还能这么拥护公司。
主持人背后放出了死者照片。
其中一个面孔我再熟悉不过。
“我们公司的风格向来就是拼命,员工们深夜加班都是主动的,这一点我保证我们公司没有强制要求过。”
“那贵公司会对员工的死承担全责吗?”记者问。
“这位小记者说话就有点不合适了,我们公司会在更全面的报告出来后再做决定,如果一个人有先天性心脏病,他非要在学校里看鬼片,自己被吓死 了,学校应该承担全责么?”
二男一女。
我一怔,瞬间联想到吃人黑夜的黑龙。
电视上记者又说: “经医生检查,没有异常症状,都是长期加班工作导致身体负荷太大猝死。”
“你为什么不拦着他?你为什么不问他去哪里!”
我不敢看她的眼睛,呢喃道: “他也不知道自己去哪里——”
“你放屁!你小说写多了!真把自己当诗人了?你觉得这很浪漫吗?”
唐陆成为驱魔师将近十年,从来没有人说过他有错。
抓鬼有什么错的,人鬼殊途,这是人的常识,他似乎从来没被人问过,如果你遇到一个善良的鬼或者妖怪,你还必须要杀死它么? 人最委屈的时候,是没办法理智思考的。
唐陆在地上一直躺倒天空微亮,袖子上的血痕干掉,伤口也结痂了。
许久,唐陆把手从脸上挪开,灯光下,晶莹的泪水流了满脸.
他痴呆般望着墨蓝色的夜空,似乎是在我问,又像是自言自语:
“我错了吗。”
忽的,唐陆被地面突起的石头绊倒,疾冲之下整个人横向里飞出去,重重地栽到地上, 一连打了三个滚,仰面朝天,双手颤抖着捂住脸 我大叫一声,拼了全力奔向他。
他倒在地上,胳膊肘流的血染红了袖子。
我知道现在扶他,他不肯起来,于是盘腿坐在他身边。
一声脆响。
唐陆把黑竹简在地上掼得细碎。
“啊——唐……”我轻声唤他,唐陆紧咬着嘴唇,扭头狂奔,
他看着那群员工,最后问道:
“你们当真执迷不悟?等养虎为患的时候,你们可别哭。”
“哼,我们有什么迷?又悟什么?”
唐陆适才被那个死鬼吸了精魄,亏得我出手拉开,否则命都没了,好在人的精魄可以再生,迅速补充。不过也得花几分钟他才能缓过劲来 他扭头去找那个男人,见他被我制服在地,这才放心。
唐陆走过去拔下黑竹简,架在男人脖子上:
“你是死人。”
唐陆嘴巴动了动,他并不是不讲理的人,善恶自然能分明,但现在要他说个理由出来,还真找不到。
我也觉得理亏,人分好歹,鬼亦有善恶,心术不正者则天诛地灭,这是毋庸置疑的,但段苗猝死后善心大发,利用黑白龙的能力,让人们在难熬的生活 中过得更舒服点,这是没有错的。
我们没理由把他送回阴间,可能之所以这么穷追不舍,还是因为我们太想要夜行图了。
身后的员工听完竟然都嘻嘻笑出声,鄙夷的眼神射过来,好像在看神经病一样。
“有鬼你能怎么样?都什么时候了,还有不相信科学的人?你是哪个精神病院跑出来的?笑死人了真是,就算他是鬼,”张组长向后一指,段苗身子一 哆嗦,面具下那张脸想必受惊不小,张组长转而又道: “那也是好鬼,我们这里哪个人没受过他的恩惠?不吃他卖给我们的助眠糖,我们能睡着觉吗? 国家法律还不抓良民,你动不动就要欺负人,跟恶鬼又有什么区别?”
“你说我是鬼?”唐陆双拳紧握,牙根咬得咯咯响,要不是我拦着,他早要动手揍张组长。
有几个脾气暴躁的要冲上来,被同事拦住。
“就是这两个人,他们说我卖的助眠糖有问题,要把我赶走!”段苗拉着一个人的手,那人正是昨天的张组长。
他的目光往我俩身上一瞥,不由得火气冲天,大声吆喝起来。
他似乎在专门等着我们来一样。
此时公司加班的员工陆陆续续下班,段苗一见到我们追来了,他立即从地上爬起来,大声嚎叫着躲到人群中。
“他这是干嘛,要演戏给别人看。”我皱着眉头,拉拉唐陆的手,示意他退避一下。
我睁开眼环顾双手,果然一点伤痕没有。
“现在段苗的能力还不高,最多让人致幻。”
知道自己没事,我便很快恢复状态,俩人再次来到公司门口。
唐陆从包中又挥出一张白色经幡,他大手一挥,将经幡盖在我身上,白龙的烟雾顿时被经幡吸收,唐陆提起来一甩,白龙消失不见。
我瘫倒在地,终于浑身舒爽。
“完了完了,我要被烫毁容了,我完蛋了。”我闭着眼,不敢看自己的手,更不敢摸自己的脸。
唐陆见状不好,只得先放弃追赶白龙,回头来帮我。
他—靠近,那白雾便又躁动起来,从我身上分出一支烟雾触手,探向唐陆。
唐陆掏出毛尖刺绵,伸手一点,烟雾碰到笔尖,猛地震颤一下,又缩回我身上。
我知道黑龙白龙的身体都是雾化的,因此更不在乎眼前的分身。
它拦在我们身前,唐陆一弯腰,从它身下穿过,我捂住口鼻,打算用身体撞散它。
岂料刚一接触到它的龙头,胸前生出一股燥热,白龙自我胸膛穿过,整个人从里向外一颤,好像魂魄要被拉出身体外一般,难受至极。
唐陆双手合十,掌中握着黑竹简,双臂用力,竹简断成十数块,他双掌向前推出,散落的竹简飞向空中的白龙。
那白龙刚刚升到两米高处,根本来不及躲避,被竹简纷纷击中。
竹简在白龙的烟雾身体中纷纷炸开,黑色的木屑将白龙的身体击得粉碎。
“就算是天谴,也轮不到你们来收拾我,既然你非要跟我作对,那就没必要多废话了!”
刚才还懦弱得像个怂蛋的段苗,忽然阴笑,面目狰狞起来。
唐陆更不待他多说,反手将黑竹简插入段苗胸膛。
我一把推开唐陆,他倒在地上,浑身瘫软。
男人从地上爬起来就要跑,我弯腰从唐陆手里拿过黑竹简,随手掷出,竹简插在男人肩头,他又哀嚎一声趴在地上。
“我让你跑!跑啊!”
唐陆面色冷峻,全程听段苗说话,眼角都没动一下。
他是个超理性的人,可以这么说吧,除了抓鬼,他在其他方面基本都属直男。
果然,他一开口就没让我失望:
段苗说着,竟呜呜咽咽地哭起来,白色尾巴也跟着左右甩动,看上去有点怪异。虽然灵魂精魄不会流泪,但他抽抽搭搭的样子,确实让人动容。
“我只是想,只是想尽自己的努力,告诉还活着的人, 一定要好好活下去,不能透支自己,他们想要加班,我可以让他们舒舒服服地工作,他们想要睡 觉,我可以让他们沾枕头就睡,我虽然不能控制别人的生死,但我最起码可以让别人过得再舒服一些,让他们更爱自己的生活一些——就这么多了。”
果然段苗是做文职的,长期写稿做稿,说话也感性许多。
内。
段苗让黑龙藏在饮水机里,人们喝下含有雾化体的水,就能像在白天一样熬夜,没有任何副作用,黑龙把吃掉的黑夜转移给段苗,他再将白龙的雾化体 放进糖里,失眠的人吃了可以拥有别人的黑夜,迅速入睡。
听段苗这么说,他这些做法并没有伤害到人,反而是在帮助人,有需要熬夜的就吃掉他们的黑夜,有想睡觉的就把别人的黑夜送给他。 “所以,两位大哥,我求求你们,不要杀我,我对活人还是有用处的,对吧 ”
后来,段苗说他的灵魂离开身体以后,就什么都不知道了,身体轻飘飘的,没有意识地外走。
在路上,他遇到两条龙, 一黑一白,那条白龙看见他就直接冲过来,钻进自己的魂魄里,那之后,段苗便恢复了意识。
他发现,这两条龙,很喜欢吃黑夜。
长期的超负荷工作,终于让他倒在了电脑前。
他那天晚上,盯着电脑,屏幕上出现了一辆白色轿车,那是他最喜欢的型号,汽车缓缓向自己驶来,他还有两年就可以追上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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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劝你把事情都交代了,否则我会让你比下十八层地狱还要煎熬。”
男人还有一口气,但浑身无力,躺在地上只还有一口气,张张嘴却说不出话.
唐陆翻过手,用手指去点他的额头,猛地全身一颤,双肩和头顶闪现三道白光,沿着手臂迅速流向男人的身体。
男人叫段苗,山区过来的,家里给他取名一个“苗”字,希望他在大山发芽生长,以后能长成参天大树。
段苗努力学习,最后留在红旗文化做文职,因为家里穷,买房买车全靠自己挣,他粗略算了算,买一套八十平的房子, 一辆家用车,需要他连续工作三 十五年。
他啃着三元一包的三明治,杯子里是公司的免费凉水,双眼紧盯电脑屏幕, 一坐就是一天,有时他回过神来,已经是深夜十二点。段苗想站起来,脖子 却如同针扎,疼得抬不起头。
什么?难道元希腊也要像段苗一样留在人间执迷不悟么?
我刚要再安慰他,只见元希腊面容扭曲,眉头浮现出一丝黑气,他突然站起身,朝门外走去。
“希腊,你要去干什么?我劝你赶紧离开人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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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唉,有什么好说的,都是我自己选的路,真可惜,还是活着好啊,我不甘心。”
此话一出,我听得身子一紧,汗毛倒竖,段苗也是这么说的。
黑竹简从眼睛旁边移开,座位上的鬼魂又不见。
再盖住右眼,用左眼去看,元希腊面色苍白,毫无表情地坐在那里。
我知道他不会害我,但心里还是有点发燃。
“先听他说说情报吧,只有把他和黑龙放一起才能封印嘛不是。”我劝唐陆别太冲动。
“行。”
我上前把男人的面具摘下来,那张脸,高突的颧骨,凹陷的眼窝,我一眼就认出了他。
“别叫!”我打了老三一巴掌,老三呜咽着躲到角落里了。
听唐陆说,用黑竹简遮住一只眼,另一只眼可以看见鬼,
我拿起家里那片,学着唐陆的样子,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你不肯来是不是?”
肯定是气氛不够,我起身关灯,拿来两副白蜡烛点上。
微风在黑夜中游**,吹得火苗左右摇摆,滋滋地响。
我听说过那个传说,不能在人死的地方叫他的名字,不然鬼魂会一直跟着你。
我巴不得有个人,或者鬼来跟着我,和我说说话。
晚上,特地摆下一桌酒肉,设两副碗筷,自顾自喃喃道:
男人不等我问完,转身离开。
“请问您知道他的遗体放在什么地方吗?”
“不知道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男人不愿跟我多纠缠,径直离开了,
我知道,我和唐陆在这家公司的名声已经是过街老鼠一般了。
“请问元希腊在吗?我找他有事。”
我厚着脸皮,再次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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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夺门而出,坐车直奔红旗文化。
来到门口时,电视台的人已经走了,门口冷清得连一只鸟都不肯飞过。
元希腊。
我奔到电视前, 一遍一遍确认那张照片。
“不是的,不是的,不可能的。”
“那您——”
记者还没说完,身后冲出来几个员工,他们怒吼道: “拍什么拍?啊?家里没死过人啊?拍什么!”
电视台不得已关闭摄像机。
这跟我想的倒也差不多了,黑龙只能吃掉人的黑夜,让人不会犯困,但是长期过度熬夜给人体带来的负担,是没有办法免去的,对身体百害无益。 蓦地,我又想起那天晚上来,理由,这不就是他们要的理由么?
我苦笑着摇头,当时就算说也没有用。
电视上还在采访,张组长面对镜头,先是假惺惺地对死去员工表示惋惜悲痛,然后又把责任推得一干二净:
我不说话。
唐糖坐在椅子上,默声痛哭。
三天后,新闻上说,红旗文化一夜里猝死了三名员工,
“对对,大哥,吸您的精魄真不是我主动的,您一碰我,它自己就这样了呀,您大人有大量饶了我吧!’
原来,这个男人已经死了,他的魂魄被夜行图中的妖怪所附着,我们之前见到的那条黑龙,和男人身上的白龙是一对,
“这下好了,得来全不费工夫,省得我们麻烦。”我松了一口气。
那天以后,唐陆便消失了,没有人知道他去哪里,也没有再回宠物店。
我盘腿坐着,唐陆挣扎着站起,走上另一条路,朝着天空鱼肚白的方向, 一瘸一拐地走去。
回到店里以后,唐糖一边哭一边揪着我的衣领大声诘问
那一刻,我才想起,唐陆和我一样,也只是个二十几岁的男生,他的内心,并没有因为见惯了生离死别而坚不可摧。
他和更多普通人一样,能击溃一个成年人的,也许只是一句正戳到他痛处的话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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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说些什么,喉咙却如同塞着一团棉花。
我轻轻掸掉他身上的土。
身边,有几辆轿车飞速驶过。
“等等我——”
唐陆跑得飞快,路灯的白光将黑夜分成一条一条,他如同一匹失心疯的快马,在明暗交织中狂奔。
我追不上他,眼见唐陆的身影离我越来越远,心中愈加着急,
张组长说完,身后那群人咯咯笑不停,对我俩指指点点,好像在看两个神经病演戏。
唐陆从口袋里拿出一支黑竹简,高高举过头顶。
对面的人被吓到,还以为他要来硬的,纷纷向后退,戴着面具的段苗更是躲在人群最深处不敢露头。
唐陆灭鬼驱魔的初心,自然是为了天下苍生人间正法,当夜行图和人性有冲突时,我们该选择什么—
我突然心头一梗,竟觉得这是个解不开的难题,是啊,如果夜行图的精灵做了对人有益的事,我们到底还该不该把它们封印呢。
唐陆眉头拧成一个疙瘩,他扭头看我,我亦满面愁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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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组长见唐陆怒火从眼睛里止不住地溢,顿时没了底气,低声道:“你要非得抓他,就先把我们这些人弄死吧!要不然,你说个能打动我们的理由,有
没有?”
“我说你们两个,真的是有病是不是?跟我们公司杠上了?我上次已经放了你们两个,你们怎么还不依不饶的?”张组长语气很硬,但是大概他还忌惮
着元希腊,因此不敢说什么太过分的话,只是心中怒火无处发泄,眼睛瞪得和灯笼一样。
“你身后那个人是鬼,他不是人。”唐陆有话直说。
“不行,不能让他跑了。”
我哪里拦得住他,只能跟着他过去。
员工们见经常站在街亭里卖助眠糖的面具人竟然慌慌张张地跑出来,都举得奇怪,顺着他手指的方向又看见我们,免不了炸锅,对我俩议论纷纷。
“段苗呢?”
他只有这一个去处,应该不会和黑龙离得很远。
果然,段苗就坐在公司门口,又戴上了那个白色面具,只不过这次他藏起了那条白色尾巴,看上去跟活人没有区别。
我骂了他一句,上前把唐陆扶起,哆嗦着拍拍他的脸,嗓音抖得几乎说不出话:
“唐陆,唐陆,醒醒—”
唐陆缓缓睁开眼,突然吐出一口闷气,他轻轻按住我的手, “我没事。”
不过疼痛感却消失了好多。
“别装了,都是幻觉,你没事。”
唐陆一把将我从地上拉起来,拽着我往红旗文化公司门口跑。
“快!快!我要死了!”
此时我的脸和手被那蒸汽烫得如同红透了的苹果,我倒在地上,来回打滚,如此还能凉快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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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陆——”我低声叫道。
白龙在我身边缠绕,那些白色烟雾如同滚烫的蒸汽一般,但凡皮肤和它有一点接触就被烫地生疼。
我没料到这个分身杀伤力如此之大,我挥舞手臂,脚下胡乱倒腾,却始终驱散不掉这团白烟。
“你把它灭了?”我问唐陆。
“怎么会那么容易,黑白两条龙是共生的,只有同时消灭它们才行。”
果然,头顶点点白色烟雾,又逐渐汇聚成一条新的白龙,那白龙更不敢和唐陆纠缠,只留下一个分身朝我们袭来,主体却向红旗公司门口飞去。 “不用管分身,追那个。”
但竹简刺入一半,却好似扎在海绵里,段苗更不被其所伤,整张脸变得格外扭曲,头部和身体迅速萎缩成一张薄薄的皮。
唐陆暗叫一声糟糕,再看段苗身后的白尾白龙,剧烈扭动,从段苗的人皮中脱出。
“好一招金蝉脱壳。”
“你这是逆反天命,是人就要晚上睡觉,白天工作,万物都有自己的运作规律,如果强行改变,你必遭天谴,我现在送你超生,你还能选择重来,如果
错过了,后果有多严重,我不敢保证。”
段苗听这话,深深垂下头,蓦地,冷笑两声。
我反正听得感动,反倒希望他在这个世界多留一些时间。
我扭头看着唐陆,心里希望他能多给段苗些时日,让他最后发挥余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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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语,想不到他猝死后不仅没有咒怨世界,反倒有这种觉悟。
唐陆还是不肯松口,他接着道:“你这么做有什么意义么,目的是什么。”
段苗看着我们,满脸愁容: “我都死了,还能有什么企图,我只是懊悔,我太恨了,为什么自己那么不要命,每天加班到虚,只有死了以后才知道活着 有多好,我舍不得家里的父母,舍不得这个世界——”
“吃黑夜?这种事我还是第一次听说,怎么个吃法?”我不解。
黑龙通过让人吞下它的雾化体,在人体里吃掉那个人的黑夜,简单说,就是吃掉这个人本来的黑夜作息,然后传给白龙,白龙吐出来的雾化体,人吃下 以后,就可以获得别人的黑夜,可以治疗失眠。
但是黑白龙是一种灵体,没有办法直接进入人类世界,只能通过附着在人的灵魂上才可以和人接触。它们碰巧遇见了猝死不久的段苗,径直钻入他体
真好。
段苗把头缓缓伸向那辆车,手里紧握鼠标,狠狠地点击屏幕上的白车。
在死亡的前一秒,他坐上了最心爱的轿车,油门启动,带着他离开这个世界。
“怎么了!”我见唐陆脸色不对,大声问道。
唐陆不答话,身体止不住地抽搐,男人身体颜色迅速回复,我这才反应过来,他这家伙竟然在吸取唐陆的精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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