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剪雨流霜岛第1页_破镜 - 一曲小说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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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剪雨流霜岛(第1页)

这时,天重新亮起。

黑雾消失了。

就仿佛刚才毁天灭地的惊恐只是一场幻觉,是不存在的。斜阳重新在山坳里露出轮廓。风也停了。

突然,院子里起了一阵墨黑的旋风。那风像是平地拔起,如咆哮的猛龙,猝不及防地介入混战的阵营。

而那风阵之中还散发出铺天盖地的黑雾。黑雾瞬间遮蔽了印霄城的上空。虽然此刻已到了黄昏,但斜阳依山,金光犹在,却是瞬间之间,所有的光亮都被黑雾遮蔽,天地漆黑如深夜。

整座印霄城,顷刻沸腾混乱。

双臂展开如亮翅的白鹤。

白萱衣眉心一紧,看着东陵焰对自己一再相护,已是堆满了难以言说的感激,此刻便紧紧随着他,与他一起抵抗绿甲神侍。

一时间风驰电掣。

九九八十一天。

不足三个月。

可是,那里面又分明含着无奈,含着落寞。似是有无尽的故事。白萱衣由不得微微一叹:“莫非杨,你究竟是什么人?”

但莫非杨还是不说。

惟有一次,某一次在白萱衣不懈地追问下,莫非杨稍稍松了口,他说:“我是带着使命来的。”

莫非杨没有再封锁白萱衣的仙气。

他想,她应该比自己更清楚她的处境。她的一颗玲珑心,就像鲜活地呈现在他面前。他一览无余。

他如释重负地笑了。

——她知道了,她别无选择。

她已是输家。

她只能按照莫非杨说的,款款走到他面前。他替她除去体内那道封锁。然后,他如愿得到了她的仙气。

有一日,白萱衣正在试图强行冲破被封锁的仙气,她盘腿坐于床边,额头已渗出涔涔冷汗。忽然,门外传来莫非杨的一阵咆哮。那咆哮带着惊恐慌乱,仿若自泥泞深处迸发而出,更是有一股歇斯底里的癫狂。

白萱衣受此一吓,猛地睁开眼睛,推开门跑出去,只见莫非杨房间的门敞开着,莫非杨便单手支在门槛上,另一只手捂住胸口,身体剧烈地起伏着。女子心有忌惮,不敢靠近,只呆呆地站着。

莫非杨喃喃地哀求:“仙——仙气……为我输入仙气!”

“需要的时候,我自会替你解除。”

“你怎知我会愿意过仙气给你?你要我的仙气做什么?”

“我知道你会的。因为你朋友的魂魄也在我的体内,若我死了,便要他与我一同陪葬。这样说,你觉得呢?”

白萱衣问他:“你为何会在那副皮囊里?”莫非杨道:“从我沉睡之日起,我便选择以人的皮囊为掩护,从一副皮囊到另一副皮囊,到如今,我已经换了不知多少副皮囊,只是最近恰好到了那个人的身上。”

“沉睡?你沉睡了多久,为何会沉睡?”

莫非杨似做盘算,微微一叹,道:“已有千年了吧。”

天尽头,霞光弥漫。

若在白天,看到的就是大块大块的浓郁颜色,有朱红,赤金,靛蓝,姜黄,青碧,五光十色,似百花竞艳。若在夜晚,黑沉的天幕就会闪烁起一道道铅白的光。似彩虹的形状,从不知名的某处曲线扬起,然后又落到另一个不知名的某处去。

这里是世外的桃源。

莫非杨的表情冷峻,眉宇间,已是骄傲自得。

青瓷山庄像一座牢笼,似无形的枷锁,将白萱衣困于其中。她无法飞行,纵然离开了山庄,她又怎能离开这荒岛?莫非杨想必也是看中这一点,故而对她并没有太严苛的管制。但白萱衣不明白,何以这男子挥一挥手便可以在平地起出一座宅院,莫说是人,就连普通的小妖也未必有此能耐。他封锁了白萱衣的仙气,但白萱衣何尝不知,他纵然不这样做,她也并非他的对手。

他究竟是什么人?

他们来到海岛偏西面的一处丛林。碧树掩映,藤聚萝缠。

丛林之中恰有一片空地。

但见莫非杨信手一挥,那空地之上便起了一座硕大的庄园。朱漆的红门,门环是狰狞的颅骨图样。

白萱衣看着唐枫的三魂七魄进入那具陌生的躯体。心中紧张,微略缓解了些。可是,却尚未来得及喘出一口气,执锏和握弓的两名九阙神侍已在门外,大声地呵斥:“大胆花仙,你还要负隅顽抗到几时!”

白萱衣心中一凉,钝重地推门出去。

两名神侍具严肃愤怒,虎视眈眈的望着她,好像恨不能立刻将她收进瓶子里关着,或者是折叠成豆腐般的一小块捏在手里。

什么?不可能!

白萱衣如遭雷击。我们带回的,明明是一个三十来岁的市井男子!莫非杨却将眼角轻轻一挑:“那不过是我的皮囊。我醒了,皮囊自然就破了。”

“我不明白!”

“这里是剪雨流霜岛。”他说话了。他的声音低沉,嘶哑,还带着一点吞吐,仿佛并不适应声带的震动。

“你是谁?”白萱衣再问。

他道:“莫非杨。”

却无法挣脱。

就在她扭头看去的那一瞬间,她忽然感到一阵寒流袭遍全身。只见身后擒住她的男子一身白衣,面色阴沉。他的眉眼,他的身形,就连他头上束着的金冠,都跟白萱衣在飞鸾流仙镜中那个人,一模一样。

是那个在城毁楼塌的时候,仇视地看着白萱衣的独眼男子。

踉踉跄跄奔回屋子里,尚未跨进门,便看到那幽暗的房间里,只剩下唐枫一人。他们寻回来的那具尸体不见了。

就连秦怜珊也消失了。

白萱衣只觉得耳旁疾风掠过,仿佛从她的七窍钻入,渗进六腑,将脆弱单薄的身体骨架撑开,刺痛。

他飞扑而去。

白萱衣尚且没有弄清楚眼前究竟发生了何事,突然只觉腕上袭来一股强劲的力道,将她扯住,她的身体立刻飞起。

飞出了院墙。

纯阴封魂术,看起来是成功了。

然而。

然而谁也没有想到,就在做法结束的那一瞬间,唐家却多出了两个人。或者说,是两位九阙神侍。

却在风停的一瞬间,一道黑影射出。

那黑影并非在场混战的四人当中的任何一个。亦不是留在屋内守着唐枫的秦怜珊。而是一个男子。他迅猛如兽,目光犀利,像敏捷的猫似的,落在四人当中,在极短的时间里,于混乱中以紧缩的瞳孔激烈扫射。

目光瞬间定格在白萱衣的身上。

百姓们纷纷跑上大街,仰头看着如墨的夜空,好像是在议论着天要塌了,喧哗声,哭喊声,交织成一片。

唐家的后院,飓风不止。

沙尘与黑雾逼得在场所有人几乎难以移步。东陵焰略略分神,微闭了眼,睫羽隔开滚滚沙尘,便就是那一瞬间的功夫,绿甲神侍的一枚小箭射入了他的膝盖,他向后猛地一推,单手撑地,眼中瞬时爆发出愤怒的火光。那握弓的绿甲神侍见状,亦禁不住有些震颤,手里的动作迟疑了片刻。

玄光冲天。

时不时伴随着真气相撞,爆破炸裂的声响,扰乱了又一轮的黄昏。那是一场谁也无法讨巧的战役。东陵焰纵然敏捷,却处处记挂着白萱衣,护着她,以至于他难以放手一搏,再加上他心知对方并不完全算是自己的敌人,他的力气只去到九成,最后一成,抑压在身体里,难以舒展。

他挥不开拳脚。

“什么使命?”

“日后你定会知道。”

像个禅语,哑谜,却让白萱衣感到愤怒又无奈。还有一件事情,是愈加逼近的。那便是唐枫的期限。

那是白萱衣第一次看到莫非杨的笑容。带着得意,带着嘲讽,带着炫耀与挑衅。并不友好。

如暗夜里的一支箭。

如晴空的一抹阴霾。

喘息停止,痛苦消失,渐渐地,一切恢复如常。

天色明朗。

半空中一道绚烂的彩虹,泛着氤氲的柔和的光。他们坐在台阶上。台阶沁凉。彼此眼中的虚弱,复杂,无言交织。

白萱衣仍是原地站着。含愁的双眸,布满彷徨无措。跪在她面前的,向她哀求的,是她的敌人,若是此刻,她想逃,或者杀了他,是否也无不可?她小小的拳头在身侧紧紧握着,咬紧了牙关。

既然此刻是他需要她为他输入仙气的时候,他必然会解开她被封锁的仙气,届时她又能像从前那样施展仙法,她可以杀了他?或者趁机逃走?那么,唐枫呢?唐枫的魂魄,还在莫非杨体内,她若杀了他,诚然如他所说,他会要唐枫为他陪葬?她又是否能丢下唐枫不理,独自逃难?

忽然之间,白萱衣的心头一沉。

东陵焰亦出门来,对两名神侍道:“你们将本公子的话当耳边风了吗?这小花仙,本公子自会带她回九阙神殿,无须你们多管闲事。”

执锏的绿甲神侍此时也强硬了态度,道:“公子莫要再阻拦了,属下等亦是奉了神君的命令,若公子执意要违背神君的旨意,属下等亦只好得罪了。”便听东陵焰冷笑一声:“呵,狂妄,尚且不知你们这样的小喽啰是不是本公子的对手呢,上回本公子对你们手下留情,只将你们困住,未伤害你们分毫,你们倒得寸进尺了。本公子生平最讨厌就是有人违逆本公子的意思,如今你们既然犯了本公子的忌讳,且不说这小花仙到底应不应当回去,本公子都要好好教训你们一番!”

说着,一跃而起。

白萱衣倒抽一口凉气。她仿佛看到了唐枫,他就像一团的小小的火焰,带着愁,带着泪,带着无力的挣扎,被束缚在面前这具陌生的躯壳里。这亦是白萱衣心中最深的痛,与最大的疑惑。

“你到底是谁?”

说到这里,莫非杨又沉默了。他的沉默像一面无形的墙,将白萱衣隔阻在外。白萱衣不依不饶,还在追问着,他却拂了拂袖,转身走了。留下形单影只的女子僵立在庭院里,庭院中,姹紫嫣红。

“为何会沉睡?”白萱衣再问一次。

莫非杨却还是不想回答这个问题,便就沉默地看着她。她无奈,只好转了下一个问题:“你带我来这岛上,究竟有何目的?”莫非杨用冷漠的眼神淡扫她的桃腮柳眉:“我需要你为我输入仙气。”

“可是你已将我的仙气封锁?”

胜过仙境。

稍稍逗留多几天,白萱衣便想着办法使莫非杨开口与她说话。只有那样,她才能从他那里探来更多的消息。起初,莫非杨总是很冷酷,眼神里带着肃杀,仿佛与白萱衣之间怀着一段深仇大恨似的。

但几次下来,他略略地松了口。

他像一团隐在迷雾中的黑暗,总让她感到心悸。

剪雨流霜岛的暮春景色格外怡人。有道是人间四月芳菲尽,山寺桃花始盛开。这岛也是如此,缓慢,宁静,静得没有一点喧嚣浮杂之气。

连绵的山峦,如刀削斧砍一般,高耸林立;江流似缎带,有碧绿也有湛蓝,还有银亮的白色,或浅浅的绛紫;绿的树,红的花,时而错杂交缠,时而各成一片,洋洋洒洒,相映成趣。

山庄悬匾。刻着四个烫金大字:

青瓷山庄。

莫非杨松开了扣紧白萱衣的手,道:“进去吧。”白萱衣此刻自知仙气已被封锁,纵然可以用招式与对方硬拼,也无疑是以卵击石。她连最基本的飞行术也无法施展了。她只好戏谑地笑道:“你不怕我跑了吗?”

“你不需要明白。”莫非杨说着,推了白萱衣一把,“走吧。”

白萱衣愕然:“去哪里?”

“找一处地方。”莫非杨言简意赅。随后便继续挟持着白萱衣,向剪雨流霜岛的深处走去。这海岛丛林茂密,地势崎岖,仿若迷宫似的。而且岛中亦不乏各种罕见的植物,奇花奇石,应接不暇。

那是他的名字。除了这个名字,他一无所有。他寡言,沉默,就像一座冰山,又像无底的深潭。

白萱衣心里有太多的疑惑:“你为何会在唐家出现?”

“是你们救了我。”莫非杨冷凝地看着白萱衣,“是你们将我带回去,在我的体内放入唐枫的魂魄。”

只不过,此刻这男子的双眼却是健全的。他的神情漠然,不似白萱衣这般惊诧,他一直没有说话,任凭白萱衣如何吵嚷挣扎,他置若罔闻。

他们一路向着北面而飞。

渐渐地,看见脚下大片大片的汪洋,以及座座耸峙的孤岛。白衣男子将飞行的方向轻轻一变,落在海中的一座孤岛上。

一双强有力的手扣住她的肩膀。

拇指死死抵住她后背的蝶骨。指尖有一道似冰锥扎入般的气流。气流蔓延全身,并非疼痛,可是,却像一张无形的网,将白萱衣浑身的经络都桎梏着,封锁着,她始料不及,仙术被封闭,无法施展。

“你究竟是谁?”白萱衣咆哮着。

“小仙女!”东陵焰忍着膝盖的疼,大呼一声,欲追上去,但那两名九阙神侍却拦了他的路。

执锏者道:“公子,那人身上有极重的邪气,公子有伤,贸然追去只怕讨不得巧,属下等不欲与公子为敌,亦是想围护公子周全。”握弓的神侍说话稍刻薄一些:“那人似乎是与公子有些关联呢,既然事已至此,便请公子随我们回九阙神殿,给神君一个交代!”

东陵焰恍如梦醒。

正是之前被东陵焰巧计困住的那两名神侍。

他们破开了东陵焰的阵法。

孜孜不倦,再度追寻白萱衣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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