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舍龙很记得当年那道士的训诲:有了钱,不捐官,买下许多田产。其间还成了亲,生了两个儿子、九个孙儿孙女,以及无数内外曾孙,年逾九十,仍然体魄康健,神力丝毫不减少壮。
有这么一天,韩舍龙在场上看麦,就旁人所及见者,是忽然有那么一只羊打麦场上奔出,远看并不像山西当地所产的胡羊;近看么,只觉它浑身沾着谷粉似的末末屑屑,却也看不出是什么来历。大伙儿争逐之下,那羊纵身一跃,跳进了一口枯井。众人也想欺身下井去逮那羊,未料韩舍龙却后发先至,一个筋斗翻落井底,喊道:“已经被我逮住了!我把它扔上来!”说时迟、那时快,一掷之力居然将韩舍龙也牵引出井,所谓“身随羊上”了。众人但见有白烟一缕,自井口飞出——而羊,就让那白烟裹托着,直冲霄汉,最后竟与天际的白云融而为一了。
韩舍龙这时瘫坐在井边地上,浑身上下虽然无碍,可先前那一身勇健的气力却是一点儿没有了,再也没有了。
为什么是棍呢?一般兵刃,越是奇形怪状的,越是有独到的使用方法;用不上那地道的功法,反而容易伤了自己。棍则不同,有所谓:“唯棍无法,以变万千相,终是无法。”——这是使棍的奥义,韩舍龙最懂,因为他专仗蛮力横击,已无有能御之者。江湖人称“韩铁棍”。
又有一趟入京之行,才刚投宿逆旅,来了个人,自称是“山东白二”。韩舍龙与之素不相识,问他的来意,劈头应道:“俺听说你善使一条铁棍,何不将棍儿拿出来看看给俺看一眼。”“棍自在车后挂着,请自便罢!”
白二单手取下了那棍,对韩舍龙叹道:“你用这条棍儿,也不知伤了多少好汉。——这样罢,就拿这棍儿打我呗!能伤得了我,白二自然服了你的神勇!”
韩舍龙道:“我与白兄远日无冤、近日无仇,不可以如此兵戎相戏!倘或真要见高低,不如这样罢——”说着,右手向前伸了,仰掌朝天,屈起一根食指,继续说道:“白兄若是能将此指捵直,我即敛迹归田,不复驱驰于道路之间了!”白二也平伸一臂,屈弯一指,与韩舍龙相扣如双环。韩舍龙等白二的指头才扣紧,趁势一提,将对方全身提离了地面,顺手一摔,竟跌落在五七丈以外之地。
白二起身一拱手:“俺是山东大盗白剑虹,本称一生无敌,今日竟败于尔手下!从此在尊驾面前,决计不敢造次了!”此后韩舍龙再经过山东、北直隶一路,如入无人之境。
韩舍龙有个习惯:一行镖押底儿最后一车的厢后壁上,总要铸一块钢托子,中有扣榫,那杆铁棍就高高挺挺地竖着,像支空旗竿儿。如此往返京、晋之间二十年,每走一趟,韩舍龙都可以向那主人拆分货价成数为酬,久而久之,家道也小康了。这还不算,那主人知道“韩铁棍”名声在外,就算放韩舍龙告老回家,仍旧将那支铁棍插挂在车后又二十年——这是一个不知道该何以名之的“知识产权”范例——那主人每走一趟镖,仍旧发付韩舍龙的铁棍儿一趟走镖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