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明白了柯罗飞刚才那些问题的意义，也正因为明白了，他才举起手枪，把枪口塞进自己嘴里。

他打算用命来处罚自己的过错，这是绝对不允许的错误。

禾道扬突然在思考，原来自己不是没有心，不是没有情，而是把自己卑微的爱，全都给了唯一的那一个人。

直到此时，直到他能确定禾道扬安全之时，刚才映入他脑中的画面才浮现在他眼前。禾道扬将枪口塞进自己嘴里，毫无犹豫地扣下了扳机！

柯罗飞的腿因突然的不当发力而残留着些许酸疼，这提醒他：他醒着，刚才看到的一切也不是噩梦中的场景。

“我不容许，不容许自己怀疑……不容许……绝对……不容许……”禾道扬呢喃着说。

“说！”禾道扬跪坐在床上，双手据枪。他试图瞄准柯罗飞的头，却发现自己双手在颤抖，一种他难以理解的恐慌在他脑海中盘旋。

“卫先生跟我说过，引领人们走向光明的人亲手遮蔽太阳，传授阳光开朗思维的人当着一众信徒的面让最乐观的人血肉四溅，他终会斩杀自己的信徒，为了自己梦想中的一切，随意用他人的血肉捏造自己乐意看到的那种世界……”柯罗飞话音未落，禾道扬便怒吼着让他住口。

“闭嘴、闭嘴、闭嘴！！！”禾道扬双目布满血丝，愤恨地摇头嘶吼，他出离愤怒的情绪感染了柯罗飞，柯罗飞一时心痛不已，痛到不忍直视这个特异双性人。

禾道扬垂下头，冷冷地问他：“你迟早会知道真相，知道后，可能，你就、活不了了。”

柯罗飞笑得甚是放松，他好像欣然接受了自己的命运：“除非是你杀我。”

禾道扬再次举起手枪，指着柯罗飞的胸口狠狠道：“我真的会杀……！”

总是神色自若、从未有过慌乱情绪的禾道扬，此刻捧着手机的模样，却像个被害妄想症发作的精神病人，头发凌乱，目光涣散，眼珠不断地左右滚动，神经质地掐着自己的指尖，嘴唇微微颤抖。

柯罗飞这回可预料到禾道扬会进行攻击了，他偏头躲过禾道扬的头槌，却还是被禾道扬的下巴重重磕在肩膀上。

这点痛倒不算什么，柯罗飞觉得心脏上的疼更令他难以忍受。

他本来就是个温柔的人，他看不下禾道扬如此自虐。

禾道扬一愣，将手里的枪和匕首放下，眉头微蹙追问道：“李威尔？那个科斯特家的小少爷过来了？是中转？还是……”

柯罗飞摇头：“我不知道，他们也不会跟我说。”

禾道扬抓住了他话里一闪而过的重点：“他们？除了李威尔和他的保镖之外还有什么人……？”

他一直都很专一地爱着爱法·瑞里昂大人。

那个将光芒引进他心中的领袖。

禾道扬发现自己没了力气，他双手都被柯罗飞紧紧抓着。他微微后仰身体，突然用头撞向柯罗飞的脑袋！

“你到底是出于什么？！”柯罗飞在禾道扬耳畔低吼。

禾道扬眼里空洞无物，他仿佛回到了小时候，随意杀戮之后，呆站在尸体上，手中匕首的血槽里不断有鲜血滴下，融入地上的血泊中，在他脚下流淌。

他突然否定了自己心中没有光芒的念头，他所敬仰的人，在无意中，让光亮引进他灰暗的心房。他开始会因为杀了指定的人而感到愉快，会在啃食内脏的同时用烟草尼古丁奖赏自己的大脑。

随后，禾道扬做出了柯罗飞从未预料到的动作，柯罗飞极少面对始料未及的状况，他自信能够通过自己的观察力掌握每个在他面前的人的动向，这种自信，差点就被禾道扬打破！

柯罗飞不顾禾道扬还拿着武器，他爆发出身体所能承受极限的力量，将之灌注在腿上，奔至禾道扬面前，夺走了禾道扬的枪。

房间里传出数声枪响，弹夹被打空了，没有人受伤。柯罗飞远远地将手枪丢出去，抓住禾道扬的手腕，挥开落在床上的匕首，将禾道扬紧紧抱在怀里。

柯罗飞咽下一口唾沫，悲伤地看着禾道扬：“所以，我已经很接近真相了吧……”

禾道扬朝他低吼：“那究竟是什么真相？！”

“现在只是我的猜测。”柯罗飞握紧手枪，准备随时将之举起。

“道扬！我该怎么才能阻止你这样虐待自己？！打晕你只是一时之计，我们要从根源上解决问题！你、你冷静点！”柯罗飞将禾道扬压在身下，冲他大声吼道：“我不管你现在心里想的是什么！你若是这么轻易死去！你的朋友、罗战朋，他一个人又该怎么面对？！你和他多年交情对吧？！你想想那个承受着巨大压力活在黑帮世界的人啊！”

禾道扬被一语惊醒，神采重回他眼中。

“阿朋……是啊……我怎么会忘了他？对了，要给他打个电话……”禾道扬呢喃着，轻巧地拨开松了手的柯罗飞，跌跌撞撞下床，从裤子口袋里摸到自己的手机。

柯罗飞抬起头，一字一顿地说：“卫、骏、铭。”

“什、”禾道扬藏不住心里的震惊，他局促地换了两口气，暗暗咬紧牙关，额头上滑下一滴冷汗。

“卫先生也算是我的学长了，他跟我说了一些抑制剂的情报，还有一些关于商业的信息……嗯……是他们让我住手，不要继续调查这些事。”柯罗飞无奈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