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小琢这才注意到自己刚才望向窗外听曲的时候,饭店的中间已搭起了一个临时的舞台。一个穿着奇特留着黄色长发的年轻男子走上台来,他唱的是一首流行歌曲,何小琢依然不知道歌曲的名字,但他知道一段时间以来,他走过的大街小巷,有音乐的地方都会放这首歌,“我不知道你流落何方,我的心总要跟你成长。”何小琢记得这句,这是这首歌的**,男子唱的很动听,也很煽情,许多桌吃饭的人都为男子送去了一瓶啤酒,那男子也竟边唱边连喝了三瓶。何小琢记不清他后面唱的什么歌了,只记得他刚才在菜单上看过,那一瓶啤酒就是12元。
接下来是一个女子上台了,穿着一件宽松的大背心,但却露着后背。长长的卷发披散在后背上,高挺的个头,紧身牛仔裤更显出她修长的双腿,高跟鞋在舞台上扭来扭去,歌声迷离而委婉。台下吃饭的人开始有人尖叫,用酒瓶敲打着桌面,更有人将一拎6瓶的精装小瓶啤酒送到了舞台上,那女子竟也毫不客气,举瓶豪饮,竟是一口而尽。台下一片欢呼,口哨声飘来荡去,夹杂不断,酒瓶敲击桌面的声音更激烈了。何小琢还是第一次看到如此的场面。
张铁一冷冷地说道:“看到了吧,这也是江湖。”
“不。”何小琢倔强地抬起头来。
“怎么?”张铁一一愣,一抬头与何小琢倔强的目光相遇。
“达不到目的我决不回去。”何小琢一字一顿地说道。目光中不只是倔强,而是坚毅和执着。
因为有那一卦做基础,再加上逐渐对张铁一产生的好感,何小琢道出了自己因为没钱而离家出走想出来挣钱的想法。
“胡闹。”张铁一重重把酒杯又蹲到桌子上,
“你以为外面都是黄金?钱就那么好挣?小小年纪不好好在家念书,出来跑江湖。江湖是你想象的那么容易?是不是武侠电视看多了?以为江湖就是大碗喝酒大碗吃肉大把花钱,挥刀提剑,快意恩仇,潇洒快活?”张铁一气愤地问道。
“哦,还是不放心我?那你可以算一下啊,看和我去吃饭吉凶如何?你不是会算么?我可是算好你了,现在肚子正饿得咕咕叫呢,对吧?”
何小琢的脸依然没有转过来,不过也是一句话提醒梦中人,自己既然会算,为什么不算算呢?以往是太相信别人了,以为这个世界都象自己一样的好人,丝豪没想到会有如此的险恶,所以才一再上了张三等人的当,当初算一下也许就不会上那些当了吧。对,算就算。
起的是火雷噬嗑卦,火上木下,三爻动,木来生火,我为火,张铁一为木,看来竟是真心帮我,变卦比和,称心如意。看来自己还是真的对这个张铁一多虑了。
“那你就看到什么是真正的江湖吧。”张铁一冷冷地说道。目光示意窗外,那是饭店前的空地,此刻已有桌子摆了上去,陆续有人们坐了上去,开始占菜,夏天,在外面吃些烧烤,确是人们休闲纳凉的不错方式。但就在那些桌子之间,一个苍老的老者,手提一把二胡,正挨桌走着,征询着各桌的食客是否听他拉一曲。但他已走过了五六个桌了,看到的只是人们不耐烦的手势,让他快点离开。老人只好无奈地向下一桌走去,终于有一桌三个中年男子好奇地点了那个老人的曲子,老人认真地拉着二胡,凄凉的音调化作无限的哀伤从老人的琴弦下流出,何小琢不知道曲子的名字,但他能感觉到那深沉的忧伤,孤独与无奈,禁不住忽然间想落泪。但被那桌上三个男人一声“干”接着是三个扎啤杯撞击的声音击碎了,三个男人干后哈哈大笑,把那忧伤的曲子也砸的七零八落,很快象一条揉皱的餐巾纸,随手扔在了地上。
最后,三人中的一个人掏出了拾元钱给了老人,老人千恩万谢地离去。但他不能向下一桌走去了,服务员很客气地把他请走了。接着,响亮的麦克的声音响起:
各位女士各位先生,大家晚上好!接下来又到了演艺节目时间,今晚本酒店将继续为大家奉上一场精彩的文艺节目,祝大家就餐愉快!
何小琢没想到张铁一会突然间发这么大脾气,不禁羞怯地低下头去,自己离家以来,接触的果然是步步险恶,处处欺诈,不要说挣钱,还险些丢了性命,难道真的是江湖险恶才对?可现在是什么社会了,为什么还会有这样的丑恶江湖?为什么与老师讲的和书上说的社会有那么大的差别呢?
“你看看吧,”张铁一用手指了指窗外那个高高的大楼,“那就是本市最好的大酒店,你知道去那那里吃顿饭要多少钱么?几千块。可你看看进出那里的人,有象我这样的江湖人么?还不都是念书的,经商的?可你却不好好念书,跑出来简直是胡闹!”张铁一气愤地一口酒又周了下去。
“我看明天你还是回去吧,我给你拿路费,早点回家吧。”
这是何小琢长大以来第一次去饭店吃饭,也是何小琢长大以来吃的最好的一顿饭。张铁一点了四个菜,有鱼,有虾,有红烧肉,还有一个是花生米。张铁一自己要了一壶酒,自斟自饮。何小琢不喝酒,就和傻子象风扫残云一样,把服务员刚端上来的两盘饺子瞬间收拾进肚,令张铁一不住开心大笑,“慢慢吃,今天管你们够”。说罢将两块红烧肉分别夹给何小琢和傻子,自己一仰脖,一杯酒吱留一起遛下肚去了,然后又夸张地哈----了一下,象是辣的很受伤,惹得何小琢连同傻子也不禁偷笑起来。
“笑什么笑,两个小崽子,偷笑就能逃过我老人家的法眼了?有能耐你们来一口?”说罢,张铁一把酒杯重重地往何小琢面前一蹲,一副挑战的神气。何小琢赶紧把身子向后散去,那股刺鼻的烧酒味,还是离远些好。倒是傻子不知深浅,伸个脑袋上来不明就里的上来就是一口,接着就是鼻涕眼泪地一齐招呼上来,并开始不住地咳嗽,惹得张铁一不住地大笑,就连何小琢也忍俊不禁地边给傻子捶着背边擦着自己的眼泪。想不到这个一把胡子的张铁一还真是孩子气十足。
“好啦,孩子,现在能告诉我你们家是哪里的么?”酒过三旬,张铁一终于恢复了严肃。其实一搭眼,他已看出何小琢和傻子是流浪儿了,这种孩子若不是离家出走,若不是之被人遗弃街头,他见的多了,但何小琢的预测功夫又着实让他好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