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罪孽!”老元头也是一声长叹。
何小琢心里猛地一惊,在门外偷听了半天,注意力太集中了。老元头的一声罪孽喊出,倒把何小琢吓了一跳,头很不自觉地撞在了门框上,一个不大不小的声音加上何小琢的呻吟足以让屋里人注意到了。
“小琢,你进来吧。”老元头好像早就料到了何小琢的到来。但何小琢进到屋里见到的一幕却活生生把他吓了个目瞪口呆:地中央,赫然卷起盘伏着一只黑色的大蟒蛇。碗口粗的身躯,一圈圈盘起一人多高,如此足足占据了半间屋子的地方,两只乒乓球大小的眼睛此刻也紧紧的盯住了自己,手指甲大小的鳞片覆盖在它的全身,闪着寒光。只是如此大的蟒蛇好像生病了一般,身体一动不动,只有头在尽力的想抬起,但好像有什么牵引着,无法让她运用自如。何小琢这才注意到在空地的四角,分别有一个放光的小圆柱,光从那圆柱顶部射出来,在屋顶交叉在一处,将巨蟒正好罩在其中。
“悲情。”
“这就够了么?几滴眼泪就可以化解了么?”
“悲天悯人,大慈悲处方得超升。”
“因果循环,自是他的劫数,你已修炼百年,这点还看不开么?”老元头依然不温不火。
“劫数?哈哈,你是说我儿该死么?那么我去杀了那家人为我儿报仇,来完成这个劫数好不好?”
“修炼之士又怎可随意杀生?大道无情,自有规章,你又岂能逆天而行自取其咎呢?”
“你还要坚持么?”
“坚持!”一个声音恨恨地回道。
是谁呢?咦?这声音怎么这么耳熟?哪里听过?太熟了?怎么想不起来了?
何小琢早早的就来到老元头的小茅草屋,他要把昨晚的所见所闻第一时间的向老元头汇报,并要问明其中的原委。比如跳大神是怎么回事?那蛇仙又是怎么回事?
奇怪,往日干净净的老元头门前的十字路口,怎么有几块砖头和石头摆在那里?像是东一块西一块的拉垃圾的车掉下来的样子,谁这么不小心?把老元头门口弄得这么脏?我先给他老人家收拾一下吧。嗯?且慢。何小琢恍然大悟:老元头自己做的,不是别人乱扔的。奇门遁甲中的迷魂阵,何小琢想到了自己当初跨板凳的经历。不光迷魂阵,这里还夹杂了隐形阵。果不其然,站在砖头外往老元头的小屋看去,老元头的小屋不见了,代之而起的是他门口的的柴禾垛。但在往日,柴禾垛是挡不住老元头的小屋的,但现在,除了那个柴禾垛,老元头的小屋竟莫名其妙的消失了。如果不是故意地寻找,你不会发现其中的异常,老元头的门口历来如此啊。谁会注意到今天的柴禾垛已把一切都遮蔽起来了呢?况且,也许你还没走到柴禾垛附近,已被迷魂阵引到出村的另一条路上去了。
何小琢这次没有蛮来,站在那里仔细想了一阵,知道该怎么走了。左跨三步,找到开门,然后向北,走中央,经过天英星所在的休门,闯过九地之处,丙位置的生门便是出口了,而老元的柴门也出现在眼前了。
“小琢,你过来。”老元头喊道,同时用手指了指身边的位置,此刻他就端坐在炕的中央。何小琢老老实实的走过去,一路上心狂跳不止。
何小琢没有注意到,屋中央被老元头用水火土石四象阵锁在那里的常小青此刻却也瞪大了眼睛,直勾勾地看着何小琢,从何小琢进屋的那一刻起,一直到何小琢走到老元头的身后,常小青的眼睛都是一眨不眨地跟着何小琢移动,嘴里呢喃着,好像对老元头说,又好像自言自语:
“你没有儿子,你不会明白的,丧子之痛,那可是我自身的骨肉……你不明白的,你不会明白的……”目光却再没有离开何小琢。
“我不要超升,我只要复仇。”
“可叹,如此你的悲情已转化成戾气,倘若沦为魔道,岂不更加可叹?”
“是么?那你们不正可斩妖除魔了么?又何必等到那个时候呢?现在就可以将我劈了啊?难道你将我拘在此处,就是和我说这些么?就象昨晚那个神汉,你们人类表面上一团和气讲什么谈判,到头来还不是要用武力来解决一切么?可惜,我不是你的对手,我那苦命的孩子啊,看来娘不能为你报仇了,那么那娘就去陪你好了,哪怕是九幽地狱,但愿我们母子能从此相依。老家伙,你动手吧!”
“无情。对,是无情。就象你,你没有儿子,当然就没有丧子之痛。所以你可以无情,还可以无情的训斥我。但若是我伤了你的儿子,你也会无动于衷么?可惜你没有。所以你不会理解我的感受,所以你可以觉得我不可理喻。所以我也同样觉得你的无情不可理喻。”
“无情而情,以不情而情天下。”
“那我的儿子你又是如何‘情’的呢?”
“唉,你这又是何苦呢?难道你百年的修行来的容易?难道就此放弃了么?”老元头依然很平静。
“百年修行?是的,几百年我清修苦练,几百年我孤独面壁,阴寒凄冷中苦苦坚持,终于我有了儿子,他给我带来了快乐,驱走了我的寂寞,让我在千年古洞中体味温情,可是他不过是顽皮,路过你们人类的菜地,就被你们人类无缘无故的残杀了,无怨无仇啊,为什么要杀我的儿子?不错,我知道,我要报仇,不用说百年修行,就是我的身家性命,也会在我复仇之后难免电光雷劈之劫,但失去了儿子,又怎么让我在千年古洞的冰冷凄清中度过?与死又有何分别?”
原来是她?何小琢猛地想起来了,昨晚常小青一束精光飞去,怎么会在这里?难道老元头也认识她么?
何小琢很是欣喜,老元头一定是在考自己吧,不过自己已轻松过关。
推开那扇虚掩的柴门,走过熟悉的院落,伸手去推那扇已经发了白的木门。咦?里面好像有动静?是在说话?怪了?谁大清早的比我还早的就来拜访老元头?不可能的,村里人虽说夏夜里都爱到老元头门口的树下纳凉,但真正走进老元头小院的总共也没有几个,至于进到老元头低矮的屋里,那就更是凤毛麟角了。毕竟,老元头唯一能够吸引人的地方除了他的臭棋,还有什么呢?但看看那间可怜的低矮的茅草屋,和周围早已是宽敞的大瓦房相比,真也就像老元头和村里那些血气方刚的小伙子站在一起一样,反差是那么的明显,视觉是那么的不协调。唉,可怜的老头子,人们面对此情此景难免发出如此的感叹。因此,人们很自然的也就打消了去老元头的家里窜窜门的念头,挺好的心情,何必要到老元头的屋里找上一层叹息呢?更何况老元头的小屋本就孤零零的悬在村东头,若不是何小琢这孩子,谁会没事往这里跑?更何况除了自己,还会有谁能闯过老元头摆下的迷魂阵和隐形阵?
何小琢轻轻地推开房门,然后穿过灶间,推开那扇黄不溜秋的屋门,就该是老元头的房间了。就在何小琢想拉那扇门的瞬间,老元头的声音慢慢地传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