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自动忽略了外面所有的声音,而是固执的跑到他的身边,轻轻的推着他的手臂,就如以往很多年一样,他的耳边很认真的轻唤:王爷,起来,王爷,你起来……
可是他还是没有动,只是紧紧的闭着眼睛,眉心紧锁着,好像睡梦也有什么放心不下的心事。
他的手臂冰凉,像是盛夏里用来消暑的冰块。她终于越来越害怕了,却仍旧不敢用力,还是就那么轻轻的推着他的手臂,一遍一遍的喊:王爷,你起来呀,王爷,你起来……
他脸色苍白的从车上被人扶下来,然后就进了书房,片刻之后,换好了一身朝服,就要强行进宫。然而还没走出大门,就颓然倒了下去,鲜血从他的身上涌出,无处不是,像是一条条蜿蜒的溪水。她手足无措的站他的身边,害怕的直哭,一旁的家丁们手忙脚乱的冲上来,将他抬进屋去,然后疾奔出去找大夫。
雨,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下的。
接连七日,没有停息。
“可是……”
窗外突然起风了,昨夜下了一层清雪,到此刻还没有停,风一起,天上地上的雪花一起飞舞,徘徊游弋,犹如深海的白鱼。
“你为何突然就失了勇气呢?”
第420章玄墨2
后宫,仍旧是一如既往的平静,如一波幽湖,风浪平和,看不到半丝波涛。歌舞夜夜悠扬婉转,管乐日日悬梁绕耳,其乐融融的外衣之下,所有的谋算推拿都被一场冬雪悄悄覆盖。宫廷这样大,俗事这样多,那个心如冰雪眼若寒锋的女子,终究还是如一朵凋零的残花,就那么轻飘飘的落下去,没有一点声音。
“活着,永远比死需要勇气。”
周围渐渐有了哭声,一些随侍的丫鬟们拿出手绢偷偷的抹眼泪。她却突然就生气了,她转过身去,将她们全都赶走。
外面的雨那么大,门一开,风卷着冰凉的雨丝吹进来,打她薄薄的衣衫上,一下子就被吹透了。
有太医走上前来,轻声的说:“王妃,王爷不成了,您要节哀。”
姓们都说,那是老天为玄王爷落泪,恭送一代忠良。
太医们一拨接一拨的进去,又一拨接一拨的灰头土脸的出来,他们她的耳边不断地说着什么。什么伤势太重,失血太多,什么连日征战,身体虚弱,什么重伤未愈,强行奔劳,什么伤口太深,心肺受损。可是她却通通都听不到了,她看着那些白胡子白头的老头自己眼前走马灯一样的经过,人人面色沉重,嘴巴一张一合,像是深海里无声吐着气泡的鱼。
她想,他们说什么?为什么不进去为他治病?他的身体那么好,能使得动八十斤的大刀,能舞得起上斤的精铁长枪,只是受了点伤,流了点血,有什么大不了的呢?为什么还躺那里,还不起身呢?长公主的聘已经过了,明日燕皇就要离去了,他是怀宋的重臣,怎能不去相送呢?
玉树记得玄墨去世的那一天天下着大雨,雨水那样急,像是倾泻的山洪,从太医院赶来的大夫们全都被淋湿了衣裳,额头脸颊上全是雨水,像是一只只刚从河里钻出来的鸭子。
明明早上还是风和日丽万里无云,她还带着下人们搬出他的书院子里晾晒,阳光照身上暖暖的,像是月的湖水。
可是傍晚的时候,东南海军衙门的士兵们却突然护着一辆马车进了京城,一路冲进了玄王府的大门。
纳兰的笑容总是极清淡的,她望着窗外渐渐明媚的天光,依稀间似乎又看到了那个玄青色的影子,他站暗影里,默默的望着自己,腰间的长剑古朴而凝重,嗜血的锋芒收敛那一方小小的铁鞘之。
他就那么站着,头顶是漆黑的帷幔,像是死亡的蝴蝶,就那么狰狞的招展着。
那一天,是父皇下葬的日子,他就站悲伤痛哭的公主身后,说了这样的一句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