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
这次,如夜又沉寂了,没有回答宝芙问题。
取而代之,那个躺角落里,因为遭到非人严酷刑罚,昔日美丽风姿,已经荡然无存如夜,轻轻开口。干渴、失血、以及过度嚎叫,使她嗓音嘶哑得几乎难以听清。
宝芙再次将目光投向那个坐红色牡丹屏风后模糊影子,因为受到如夜感染,她也不由自主,从心底寒战了一下。
“他也是僵尸?”
“对,是比独孤明太子殿下,古老僵尸,因为受到血之戒律约束,他和独孤明彼此不能互相对敌,但是这个人,一直暗中对独孤明耍手段。”
“是谁——是谁干——他,他怎么能……怎么能对你……”
宝芙深深喘了口气,才能从牙缝里挤出这几句话,她把目光从那张脸上挪开,再也无法多看一眼。
这一霎,她洞见,人性中残忍一面。
她心猛地一缩,想起定国将军府中,那漫园漫腑,浓得化不开荼縻香。
这时,蜷缩那堆干枯花瓣上,一个微微蠕动了几下身影,引起宝芙注意,根据她那野草一样,被血和秽物纠结成一团头发,和她身上那条沾满血腥,污糟不堪青色长裙,宝芙才分辨出,这个兽不兽,鬼不鬼,被铁寮锁住四肢东西,是一个女人。
她目光,抖了一下,再次停留那条破烂肮脏青色长裙上。
她能触碰到如夜,可是如夜却根本不受她影响,这时她才想起来,自己只是个魂灵,对这个世界,起不到任何作用。
“如夜,当你这座厂狱里腐烂发臭时候,雷赤乌早已只见人笑,哪闻旧人哭了。”
屏风后那个男人,又笑。
“如夜愿意用这条命来求……”
遍体鳞伤如夜,孱弱颈子艰难抬起,又重重落下,额头触碰着坚硬青石地面,发出闷响。
“你命?”牡丹屏风后传来一声低低嗤笑,“如夜,没有我允许,你根本就不会有命!别犯傻了,不要为一个转眼就会把你忘掉男人牺牲自己——雷赤乌那块石头,既然要对独孤明那小子忠心到底,就让他干脆下黄泉去效忠吧!”
男人嗓音柔和,低醇。说话时语调,优雅如丝竹奏鸣。
但宝芙听到他声音时,却觉得仿佛有一条遍体冰凉毒蛇,从自己后脊蜿蜒爬过。
那红滟滟牡丹屏风后,似乎隐藏着一个厉鬼。
“……提督大人,求你……”
“如夜,就算你花容月貌没有被毁掉,对我来说,你也不过是条大街上母狗,没有任何资格,向我乞求任何东西。”
红色牡丹屏风后,醇和如风,带着一点淡淡嘲谑声音响起。
“所以他要五百年前你,利用雷赤乌谋杀独孤明?”
宝芙终于亲眼目睹,传说中美人计。
“雷赤乌杀不了独孤明。”如夜轻轻叹了口气,“其实他也明白这一点,我想,他唯一要,是雷赤乌背叛独孤明。”
不明白是出于什么样原因,可以促使人对人,做出这么邪恶事。
“……他想怎么做,就可以怎么做,因为他是僵尸太子独孤明,都不能违抗人……”
如夜声音中,透出一丝来自于灵魂深处恐惧。
那曾经让人心驰神眩湘江水,已经不复存。
拿出极大勇气,宝芙才敢把视线上挪,看了一眼那个女人脸。不自禁,宝芙身子摇晃了一下,差点儿晕过去。
“想吐,对吗?”就这时,如夜轻声音,再次宝芙脑中响起,“连我自己看了,都忍不住想吐。”
“将军他不会……”
“提督大人!”如夜喉咙中,发出一声惊恐低喘,“求你饶了他,求你饶了他……”
她不知哪来力气,一遍又一遍,磕头如捣蒜,额头上尚未愈合创口,再次渗出血水,地面上留下凄艳红色苔痕。
宝芙冲过去,伸手想要拉住如夜,不让她再这样伤害自己。
让人望而却步。
轻轻,几声细微,金属碰击声音,从宝芙背后传来。她回过头,这才发现,身后青石方砖地上,洒落一地花瓣,间杂着斑斑点点猩红。
已经枯萎,原本洁白,此刻被血污染成暗赭色小花,很眼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