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张已经微微泛黄,年代久远古轴。
画面上,是一个赤脚散发女子,手持龟卜和耆草,正向天祈祷。
与老妇人不同,稍远些,房间中央黑色意大利名品沙发上,肩并肩坐着一对容貌和戈君有几分相似中年夫妇,一望可知,他们都是那种教养良好,通情达理人。此刻两人无一例外,神情忧虑注视着他们女儿,戈君。
“戈君……”
“戈君……”
握住电话手,突然微微有些颤抖,宝芙心里,升起一股没由来慌乱。
“戈大人,那位日落山帅哥,目前一切正常,还没有变身。”
宝芙压低声音开阿灭玩笑,戈君嗓音,听筒那边传来怪怪,好像患了重感冒,或是刚刚大哭了一场。
哭,应该是不可能,以宝芙对戈君了解,这个世界上,能把戈君弄哭人,大概还没出生呢。
不过宝芙总有一种感觉,不论是那女孩,还是那女孩妈妈,她们都刻意和人群保持一段距离。
宝芙常常想象,如果自己有一天,也得了绝症……或者,变成一只恐怖怪物,所有人,都会离自己远远,像躲避瘟疫一样,自己该怎么办?
会产生这种不正常想法,自己是不是真有些变态了。
宝芙双手捂着脑袋,只觉得一片空茫。
这是从没有过奇异感觉:只要一用力回想,五月十三号那天,自己哪里,干了什么时,大脑立刻就像是被一道电流击过,然后,宝芙感到自己脑中似乎被人强行上了一把坚固锁,无论她怎么使劲儿,也无法撼动那道锁。
只是隐约感到,有一些破碎画面飞闪过。
“宝芙,你好好想,一定要想起来!”
“……”
啪沓!戈君听到话筒中,传来什么东西掉落地上声音。
但即使如此,宝芙还是喜欢对着镜子微笑,看自己洁白牙齿。
并不是自恋,她只是觉得,人只要还笑得出来,一切就都会变好。
不过,为什么左胳膊,这阵子总是隐隐作痛?
戈君好不容易控制住自己过于激动地情绪,哽咽着问。
“宝芙,告诉我,五月十三号那天,你去了哪儿?”
“五月十三号……我记不起来了……”
遥远电波,带来了某种不安讯息,就像平静湖水中,突然投下一块石头,将整个世界,搅乱了。
此刻,城市另一个角落,一座处处都透露出主人富有,以及高雅品味宅邸中,握着话筒戈君,满脸泪痕。
而站她身后不远处,灰白头发用碧玉簪子盘脑后,身穿黑色旗袍,腰身笔直,拄着紫竹拐杖老妇人,神情严肃注视着墙上一幅画。
电话那端,却突然一片沉默。
模模糊糊,好像真有人抽泣。
“戈君……”
对着镜子龇牙咧嘴,扮了几个大鬼脸,宝芙听到浴室外传来手机振动嗡嗡声。
阿灭还是被吵醒了,当宝芙穿好衣服跑出去,看到沙发上已经没有人。那小子还算有眼色,大概听到浴室水声,怕引起尴尬,所以躲到不知什么地方去了。她抓起落桌子上手机,果然,这么晚了,只有戈君会打来电话。
“宝芙……”
好像是很可怕画面。
其中一个图像,是她躺血泊中,像一个死人。
或者说,她是一个死人。
“宝芙!”
“宋宝芙!”
手机滚到了沙发下,里面戈君叫声,像是突然断线风筝,飘得很远很远。喀一声轻响,然后,就是嘟嘟嘟忙音。
宝芙知道,父亲过去一位朋友女儿,年纪比自己大两岁,一条腿老是疼,进医院后,那条腿被锯掉了,因为查出骨癌末期。那女孩宝芙小时候见过一次,印象深就是,她走起路来像天鹅,头总是微微扬起。她父亲说她很喜欢芭蕾,长大后想到俄罗斯深造。
后来,宝芙只街上,远远望见过那女孩两三次。
长大成人她胖了很多,拄着拐杖,用一条单腿行走,另一条腿,变成丑陋假肢。她妈妈陪她身边,母女两人神情都很安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