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坏少不得又好奇地将他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这家伙真够衰的:头眼乱蓬蓬一团,半边盖下来掩住那张永远也洗不干净的脸,粗短的斗鸡眉,生着疙瘩的伏塌鼻子,大蛤蟆似的嘴巴,偶尔吞咽一下口水,下颌便一鼓一鼓地动。还有那双眼睛,白多黑少,昏涩少光,按算命的说法,那是吊死眼,长大成年后,如果不是自己吊死,就会吊死家里的亲人。
这么多的巧合,再加上他自己那乌鸦一样难听的声音,别人不叫他乌鸦简直就是怪事了。
杨坏笑了一回,笑够了之后才再次问道,“刚才你说你给你妹妹治病,那你妹妹得的什么病,好了没有?”
乌鸦低沉着声音答,“不知道,这个病……”突然闷在心里不说了,伤感地擦了擦眼睛,直到这时,杨坏才蓦然发现,这家伙的眼睛竟是红红的,好像哭过。
“鬼叫?你不是说碰到鬼了吗?”
乌鸦苦着脸,“才没有呢。乌鸦根子的,要是真的遇上鬼,我还不早被吓死了,哪里还能去告诉你啊。不过,杨坏哥哥,我真的听到了,就在这块石头上。”
石头起码有两丈高,杨坏一边看一边大皱眉头,“天杀的,你脑壳颠了是吧,爬到石头上去做什么?”
两人一前一后地跑着,很快登上了井水村后面的大山。
井水村后面的大山,人们习惯叫杨梅岭,顾名思义,山上当然会有杨梅。不光有杨梅,还有野李子、野毛桃、野荔枝、野兰花等等,都远远近近的夹杂在成片的竹林之中,越到山顶,竹林越少,杨梅越多,一到五月,井水村的孩子们便成群结队的往山上跑。
因为这地方特殊的地缘位置,井水村也同时有了两个名字,也有叫靠山村的。
天啊,这样的怪事也有?他不是一直都不会哭的吗?
所以,发现这个事实之后,杨坏简直比刚才还好奇,“你也哭?”
乌鸦难听的声音立刻不满的叫喊起来,“我就不能哭了!”
乌鸦低声说,“给妹妹治病。”
“给妹妹治病?”杨坏瞪大眼睛老实不客气的看着他,好像从来都不认识这个人似的,“天啊,你竟然也会治病了?你娘生你的时候难道你没有听到全村的人都在说,你是个傻子吗,什么竟会治病了?哈哈哈哈!”说到后面就是笑。
不错,乌鸦很小的时候的确是憨憨的,傻傻的,比同龄的孩子晚熟一些。可恼遇上杨坏这个既没人品又没口德的家伙,时常拿着这件事情来取笑乌鸦。更可笑的是,乌鸦天生一副猥琐相,张口闭口就是“乌鸦根子”,以至于后来伙伴们索性将他的真名忘了,直接改口叫乌鸦。也有人说,叫他乌鸦,那是因为生他那天,有只难看得要死的乌鸦成天在他家屋前的椿树上不停号啕,气得他爹找了好几个村里善打弹弓的来射那只乌鸦,更令人气愤的是,那些毛孩子没有一个射中的,乌鸦也不怕孩子们,直到这个乌鸦打娘肚子里下了地,哇地一声哭起来,那只真正的乌鸦才振翅飞走了。
河中有鱼、虾、蟹、甲鱼之类的河鲜,山上则有杨梅、毛桃、李子、竹笋之类的野味,俗话说在山吃山,在水吃水,因为有了这些野味河鲜,靠山村的人们日子过得还算不错。唯一的遗憾是这里没有市集,赶集要到靠山村外七八里的天河镇去。那地方,逢三是小集,逢九是大集,每当赶大集的时候,附近数百个村落都到那里去,简直可以说是人山人海。
当然,那种时候从来不少不了杨坏这号人。
“杨坏哥哥,就在这里了。”乌鸦畏畏缩缩的在一块大岩石边停了下来,“我就是在这里听到鬼叫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