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衣人上下打量我,看得我心里发毛。
“贵姓?”灰衣人突兀的问了我一句,声音有些颤抖。这也难怪,在大雨里浇了这么久,任何人都会冷。
“我姓胡,有什么事吗?”我也暗暗地打量着灰衣人,他的脸有些尖,眼睛有些小,让我想起一个词来“尖嘴猴腮”。
我把自己的衣服顶在头上,冒着雨往家走。可是雨越来越大,脚下的乡间小路越来越泥泞,再加上天黑,稍不留神就会一跤滑倒。虽然我摁亮了手机照明,但是这点光芒仍然太弱,让我走的踉踉跄跄的。
正在望雨兴叹的时候,在我身后忽然传来一阵嘈杂的脚步声。我猛地一回头,发现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身后多了两个人。
这两个人都没有开灯,把身体隐藏在黑暗中,借着手机的微光,我只能看出来,他们一个穿着黑衣,另一个穿着灰衣。
我又是失望,又是生气,很想给凶宅王打个电话,把他大骂一通。我这一晚上,又是买寿衣,又是洗冷水澡。折腾了大半夜,什么效果都没有,他是不是耍我呢?
结果我刚把手机拿出来,就感觉手背上一凉。我心中一愣,抬起头来一看,发现天边飘过来一团乌云,紧接着,淅淅沥沥的就下起雨来了。
“妈的,流年不利啊。”我暗暗叫骂了一声,然后向周围张望,却没有发现避雨的地方。
我不敢多看,回过头来,手忙脚乱的把钱付了。
临走的时候我有点好奇,问了一句:“为什么今天所有的店都关门了?我记得棺材巷二十四小时开门。”
“今天么,今天是十月十五,下元节。按规矩是不开门的。正月十五,七月十五,十月十五。这三天,棺材巷都要歇业休息。如果谁家有白事要办,那就只能停尸一天,或者提前准备了。”男人仍然是一副哭丧脸,随口说了一句,就匆匆的进屋了。
他轻轻拍了拍箱子:“这就是礼物。嘿嘿,庄稼人没别的,就是些实惠东西,比不了城里人,又是金又是银的。额……胡老哥,看你细皮嫩肉的,是城里人吧?”
“嗯……我是湖城的,还有什么事吗?你直接说就行。”我尽量和颜悦色的问了一句,心里则很不爽的腹诽:“这家伙说话绕来绕去的,到底想干嘛?我这还淋着雨呢。”
“哦哦,是这样,这里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连棵避雨的大树都没有。算算账,反而是黄老头家最近。所以我们兄弟才抬着箱子往前边赶。不然的话……就算他黄老头是皇上,也犯不着咱们兄弟冒着雨送礼啊。”
我很满意的点了点头,推门走出浴室。
结果一出门我就吓了一跳,店里面怎么多了一口棺材?不仅如此,还多了花圈,纸钱,香烛,并且有几个男女正跪在棺材前面低声哭泣。
我正不知所措的时候,正在烧纸的男人站起来了,他正是这家店的老板。他冲我摆了摆手,又指了指外面,然后沉默的走到了街上。
“那我就叫你胡老哥吧。我叫大牙,这是我兄弟小牙。”灰衣人忽然变得很热情,他向黑衣人招了招手,两人把箱子放在雨地里,然后对我说:“胡老哥,这雨说来就来,咱们都没带伞,淋得透湿,跟正褪毛的鸡似得,哈哈。”
“是啊,是挺狼狈的。”我暗暗纳闷:“这是什么意思?有必要淋着雨打哈哈吗?”
或许是看出来我的怀疑,大牙笑了笑:“也不瞒你,我们兄弟俩是去前面大种村,给黄老头过生日的。”
他们抬着一口大箱子,一路沉默的走着。走路根本不避讳雨水还是泥坑,脚步踢踏踢踏,我看到他们的小腿上已经满是泥污了。
在我愣神的工夫,这两个人已经走到我面前了,我向旁边靠了靠,给他们让出位置来。
他们没有任何表示,径直从我身边走过去了。我正要跟在他们身后赶路的时候,这俩人忽然又停下来了。他们慢慢地向后退,然后回到我身边。
乱葬岗处于荒郊野外,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周围全都是半枯的野草,想要找一棵大树都找不到。
十月的湖城本不冷,但是半夜淋雨就不同了。这雨虽然不大,但是又凉又密,很快把我浇了个透湿,比刚才洗冷水澡还要难受。
我本想把寿衣脱下来,可是仔细一模,发现寿衣比我自己的衣服还要厚。也罢,也罢,我就先穿着这一身吧,等回到家再换。
看样子他是个大孝子,家里出了事,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始终没有发现我身上穿的是寿衣。
“下元节,十月十五。现在已经是十月了吗?”我低着头念叨了一会,就加快脚步,向乱葬岗走去。
凌晨一点钟的时候,我赶到了乱葬岗。这里仍然是一片坟茔,安安静静的躺在地上,没有任何异常。
大牙叹了口气:“刚才看你也被雨浇透了,挺可怜的。我就想招呼你一声,让你和我们一块去黄老头家。避避雨,喝口热汤暖暖身子。嘿嘿,你可别当咱们是坏人。”
大牙头看了看小牙,像是想让他帮腔。而小牙呆愣愣的点了点头,一副没有主见的样子。
“胡老哥,你……跟我们走吗?”大牙不满的瞪了小牙一下,回头冲我眨了眨眼,一副笑容,满脸期盼。
我不知道怎么回事,下意识的握了握断剑,跟着他走出去了。
“你不用怕,我们正在给老爷子办丧事。如果不是因为这个原因,今天也不会开门。”男人指了指店里面。
而我回头一看,发现桌上还放着遗像,同样是一个干瘦的老头,正通过相框,笑眯眯的看着外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