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诶?”宫田薰衣作惊讶状,“哥哥此话何意?”
他缓缓摇头,也不说破。宫田薰衣望着他沉默的背影,眼中光芒闪烁。
她突然笑了起来,令万物失色的一朵惊艳之笑,满山枫叶正红。
“应该说,我只是在做自己认为正确之事。我这个人,一向我行我素,至于过程中与谁亲近、与谁结仇,便全凭机缘。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若是将来我才会是那个颠覆吉原之人,倒也不奇怪。”
和尚深吸一口气,眉头紧锁。香烟袅袅,对坐两人不再继续话题。
宫田真浩起身告辞,和尚对他深深鞠躬,真沉道一句:“少主保重。”
“哎,”僧人长叹:“不瞒少主,我归隐山寺这么多年,就是因为看不惯吉原的那些腥风血雨。终究是一座为欲望所生的城市,里面所做的勾当也尽是皮肉生意或者毒品军火交易,自古以来那里就不是太平之地,历朝历代哪一次叛逆谋反不是在吉原里密谋发生的?都说戾气这东西是会沉淀的,我看这么多年下来,那里早就是一座不祥之城了。”
“不祥之城……吗。”宫田真浩神情恍惚,“要说不祥,世间何处又真是福水宝地?不祥的不是地皮,而是人心。戾气不会沉淀,但欲望会扩散。男人征战,或为女人,或为财富,或为地位。在吉原,女人自不用说,即使明令禁止为歌姬斗殴,但哪天没有饕餮之徒惹是生非?财富也不用多提,女人窝便是销金窟,财主们为了地皮酒楼,可以结党营私,明抢暗夺。最后一项权利……看似最不重要,人人都不稀得,实则才是一切争斗发生的根源。”
“此话怎讲?”
僧人皱眉,宫田真浩放下茶杯,“若吉原真如你所说的那般根深蒂固,又岂是一个昏迷不醒的女子能够覆灭的?相反,若它本就是散沙一盘,外力不来,消失也只是早晚之事。”
“少主……”
“不必再说,本能大师的担忧,真浩心领了。”宫田真浩摆手:“那女子有我保护,即使倾尽吉原之力,又有几人能够从我手中伤人?我宫田真浩怕的不是吉原,若吉原不欢迎我,我便离开就是。”
宫田真浩大笑一声出门去。门外宫田薰衣颔首等候,两人并肩走出忘幽寺,行至一半宫田真浩缓步,问旁边的素衣女子:“你说我有时候是不是太任性了一些?”
宫田薰衣甜甜地笑了笑:“哥哥几时不任性了?那才是薰衣认识的哥哥啊。”
“哈哈。”他又大笑,看了看旁边的宫田薰衣,目光柔和,道:“有时候会想,你要是不是我妹妹该多好。”
“我父乃是吉原之主,人人尊称一声城主,但人人都知他只是摆在纸面上的傀儡,实际在后操纵这具傀儡的是各大家族的族长。大到利益分配、地盘划分、生意勾当,小到商铺营业、歌姬作息、治安管理、客流引进……这些都要通过各位族长们的商议才能决定。他们是无形的手,暗中搅动着吉原上空的风云。对于他们来说,权力就是财富,权力就是女人,所以这上面的学问,是决定一切的根本。”宫田真浩眼瞳微眯:“而我……是他们都想掌握的一枚重要棋子。”
“我若乖乖做一个傀儡,子承父位,扮演好他们手中的“吉原少主”,一切也都无妨。但傀儡一旦有了自主意识,做主人的自然就会感到烦恼了。”宫田真浩笑。
“少主早就意识到了有一天会和吉原家族反目?”和尚表情惊讶。
“少主此话严重了。”僧人忙说:“你是吉原实际之主,没有你,怕是吉原才会成为一盘真正的散沙。届时如少主所说,它的覆灭只是早晚之事。这些年来正因为有少主你,大家的心里才会安稳几分。”
“说来惭愧。”僧人叹了口气:“众人皆知将这样的重担强压在少主你一人身上,着实是不妥之事。但吉原在你父亲手上分裂了多久?这期间日本灵族迅速衰老,怕是再那样维持几年,那永夜之城也就真的成为了地下死城了。正因为你的出现才让大家看到了希望,所以这些年来……实在辛苦少主您了。”
“辛苦的话不必多说。”宫田真浩酌了一口茶,半仰在地上,“这些年来大家过得都苦,我那点皮毛又能算得什么?再说了,我也不算做得有多好。这些年来,虽然大的家族已然团结一致,但纷争仍然时常发生。否则也不会因为我不在才一个月,吉原的那些家伙就坐不住了。不过都是因为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有人居然也能对同伴拔刀相向。有时候我想,是不是日本灵族血液里就流淌着自相残杀的暴力因子,所以再怎样团结都只能做到表面功夫,暗地里的那些事情……我不管,不代表我就一无所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