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处响起一记低低的闷哼。居巫奇的心里却生出一缕惋惜,对方的身法非常灵敏,反应也很快,以至于这一箭没能要了他的性命。
不过那名箭手毕竟不是她的首要目标,钱沛和舜煜颐才是自己感兴趣的猎物。
然而短短瞬间,钱沛的踪影已消失在暗夜中。他跑不远,居巫奇飘立空中,心里想道。
居巫奇的手腕仅仅是灵巧的一转就避开刀锋,玉掌拍击在了刀刃侧面。
“砰!”钱沛的胸口犹如给十头狂奔的大象碾过,唇角溢血浑身酸麻。总算天下刀没撒手,往外斜飞了出去。
居巫奇不紧不慢追赶上来,正准备将这小子和舜煜颐一网成擒,不料钱沛身速骤然倍增,转眼又和她拉开五丈距离。
如果说天底下有谁会让钱沛害怕,那居巫奇绝对会是其中之一。很不幸,怕什么来什么,居巫奇居高临下,一只晶莹如雪的玉掌像是抽空了所有的空气,没有发出半点声响,朝着钱沛的头顶按落。
这可不是闹着玩的。如果被她一掌拍上,不管是什么,结果只有一个——完蛋。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从对方出手的方向判断,居巫奇的目标应该是钱沛。
所有人都是一惊。钱沛大喜过望,听舜煜颐问道:“是你的朋友么?”
钱沛一时也想不起放箭的是什么人,胡诌道:“当然,老子的朋友遍天下。”天下刀逼开一个挡在面前的金沙门长老,夺路狂奔道:“老翟,掩护小姐撤退!”
金沙四怪在后穷追不舍,冷不防又一箭从暗处射来。总算那个矮冬瓜有所准备,只被射穿了肩膀,疼得嗷嗷直叫,却兀自没找到那名箭手的藏身之处!
没想到居巫奇的左爪在空中突然顿了下,化作掌刀再次劈落。这个时间差打得钱沛措手不及,紫金匕首禁受不住掌刀的狂猛气劲,往下一沉。钱沛一记低哼,大腿鲜血淋漓,匕首入肉。
他也感到了在激战中隐身披风的累赘,咬牙叫道:“我是臭狗屎——”掣动天下刀猛劈居巫奇。没办法,想活命就得先玩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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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涯狱火?我的妈呀!”钱沛脑袋嗡的一声,抱紧舜煜颐没命地往后窗蹿。
在庭院中,居巫奇的体内焕发出一团艳红色的光。这光融入到空气里,立即催发出千百朵绚烂的光焰,层层递进以她高挑的娇躯为圆心,排山倒海般往四外汹涌。
美中不足的是舜煜颐的娇躯在微微发抖,不晓得这会否引起居巫奇的警觉?
另外,莫大可的金吾卫都是吃干饭的,怎么还没来?不过话说回来,就算金吾卫来了,恐怕也找不出哪位英雄好汉是能挡住居巫奇的。此时此刻,钱沛无限希望能紧急联系上小杜。
忽然镭射镜上显映居巫奇走进了两人藏身的空屋。她在门口处站了会儿,又退了出去。
于是乎这家伙用嘴巴牢牢封住了舜煜颐的双唇,一边取出镭射镜观察外面的情况,一边口齿不清地叮嘱道:“别动,居巫奇正往这儿来!”
这倒不是在吓唬舜煜颐。同一刻,居巫奇仿佛闲庭信步般走进院里,随手料理了几个不知死活的护院,微微合起双目。
顿时整座跨院的景象在灵台上纤毫毕显,不存在任何一个死角。但是出乎她的意料之外,还是没有钱沛和舜煜颐的踪影。
钱沛却像没听到舜煜颐说话,猛地抱住她蜷缩到墙角,用披风把两人裹得严严实实。一下子视线里什么都看不见了,舜煜颐就感到自己被钱沛紧紧拥住,火热的呼吸直喷到自己的脸上。
她努力侧转过脸,却被钱沛右手按住脑后,强行压靠在了他的肩膀上。
长这么大,她从没让男人这么抱过。但她相信钱沛这么做一定事出有因。也许在别人眼里,这人是个无赖。可在舜煜颐的眼里,这个假扮南洋大胡子的家伙内心深处绝不可能像他流于表面的那样肤浅粗俗。所以他不是无赖,他是——
尽管此刻钱沛的模样狼狈不堪,可舜煜颐的眼眸中却分明露出了一丝感激之意。
孰料钱沛根本就没打算跟金沙门的高手拼命,有大把大把的明玉坊扈从在,自己干什么要抢人家的饭碗?
他祸水东引向翟臻靠去,刀交左手洒出一蓬无双无对的“仆街散”迫住金沙四怪。
钱沛的确没有跑远。以全力御风的速度,根本不足以让他甩脱居巫奇的追摄。所以他只是在内宅里找了间空屋子躲了起来。
屋里很乱,也摆放着不少古旧家具。但这些仍不足以让钱沛和舜煜颐躲过居巫奇的耳目。舜煜颐知道,这是没办法的办法。假如钱沛抱着自己在夜空下狂奔,那只会死得更快。她目光一扫道:“龙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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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风翼!”居巫奇微微一怔,迅速醒悟到其中奥妙。但这对她来说实在不算什么,哪怕被钱沛甩开十条马路,她也有绝对的把握在一盏茶之内追上!
当然这是在理想状态下的计算结果。而目前的状态看起来并不十分理想——一支利箭从黑暗中激射而来。无论准头、力度、角度和火候,都达到了炉火纯青的境界,以至于居巫奇也不能无视于它的存在。
她伸出手用两根像是鬼斧神工雕琢而成的纤细玉指,在距离鼻尖不到三寸的地方,牢牢夹定箭杆。然后看也不看一眼,居巫奇甩手射出了利箭。
显然莫大可的话有道理但并不正确,居巫奇自有她的打算:如果能够杀死钱沛,既可以除去“大魏秘使”导致楚魏两家的和谈中断,又能逼出老鬼与之决战。这么一箭双雕的歹毒计划,也只有这么两面三刀的女人才能想出来。
当然某些时候我们会把计划叫做打算,通俗讲就是不上台面,私底下打打算盘的意思。既然是打算盘,那多一子少一子都有可能,结果自然随之改变。在这里,这一子的区别就在于,钱沛的身份是真的,或者是,有人愿意为钱沛出头。
钱沛在居巫奇的掌势笼罩底下根本没得选择,只能硬着头皮挥刀截击。
钱沛甩开金沙四怪,寻思道:“老子得赶紧找地方躲起来。”
念头未已,就听头顶上有人客气地问候道:“龙先生,你要去哪儿?”
钱沛正四处寻找可以藏身的地方,听见有人问他,第一反应便是那个在暗中帮忙的箭手,于是想也不想便回答道:“老子得找个地方躲起来,你说躲哪儿好呢……唔?”一抬眼看到空中说话之人的身影,顿时魂飞魄散道:“怎么是你?”
顷刻间,跨院被火海吞没。墙砖木梁家具器皿,所有的东西并未像人们常识所知的那样燃烧起来,而是以不可思议的速度熔化消失,只留下浓烈的烟气腾腾蒸发。
到底还是蹦出来了!感觉到数丈外的一丝风动,居巫奇拔身而起,灵觉再次锁定钱沛,探手向虚空中抓落。
钱沛根本来不及收起披风,拔出紫金匕首用尽全身气力往居巫奇掌心戳去。
钱沛暗松口气。奇怪的是居巫奇并没急着离开,而是在院子里站定不动。
“这妖人要干什么?”若不是对居巫奇实在怕的要死,钱沛很想探出脑袋瞅瞅。
隐隐约约,他听见居巫奇在低念着什么。好像是……“上天入地,狱火无涯——”
一定就在这座跨院里!居巫奇对此十分肯定。她凝功聆听,远近各处的动静哪怕是一片叶落的声音都毫无保留地传入耳中,却依旧一无所获。
不对,怎么没有舜煜颐的呼吸声?居巫奇心念一转,唇角微露冷笑道:“这小子!”
她推开东厢房的门,这时假如钱沛想从别处趁机开溜,也只会中了自己的欲擒故纵之计。钱沛才不傻呢,他晓得自己的一举一动都休想逃过居巫奇的“轮台照”,所以安分守己地怀抱美人坐享其福。
“我是狗屎!”突然,钱沛的齿缝里冷不丁蹦出了这么一句话。披风上闪现出一团银红色光华,然后屋子里迅速回复黑暗,没了动静。
须臾后……“拜托你屏住气别呼吸,居巫奇的鼻子比狗还灵。”钱沛在说。
舜煜颐没回答——她没法回答。因为就在她张嘴的一霎,钱沛又补充了句:“哦,我忘了你没修炼过,不会屏息。”接下来,他语气郑重道:“舜小姐……事急从权,保护你要紧,我冒犯了!”
这时候和翟臻交手的已换成一个三十余岁的锦衣公子,正是金沙门的少门主东方既白。他三天前刚到京师,就听说打前站的十几个金沙门高手全军覆没。查来查去,还是从邓拓失踪的线索上找着了“正主”。是可忍孰不可忍,这才订下周密计划,打算以牙还牙大开杀戒。
看到钱沛抱着舜煜颐靠近过来,两名金沙门长老一人一刀上前截杀。于是乎前有豺狼后有虎豹,钱沛觉得自己就像个怀抱小羊羔走投无路的小羊倌。
千钧一发之际一记尖锐的破空声划过耳际。“噗!”几乎没人看清楚,一名挥刀截击钱沛的金沙门长老胸口中箭倒地毙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