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罗尔拍了拍杰罗肩膀,这样的动作在从前经常发生。自从发生了奥里莉安的事情,杰罗再没与卡罗尔有这样“友善”的接触。
不过此时,他并没有产生反感。
“如果我想的没错,那位大小姐正在等着你。到战斗兵营这一路的时间,会长大人应该能想明白我刚才说的话。”卡罗尔收回了手,微微眯起眼,“太贪心的话,可是会变成我这样哦~”
“优利卡对会长大人来说,是甘甜的蜜糖。但是这蜜糖太过珍贵,珍贵到一丁点味道的改变都会被味觉放大无数倍,毕竟这绝无仅有的珍宝超乎了理性的认知,不可能不让人患得患失。而奥里莉安小姐是毒,她的毒不会有解药,只会拉着离得最近的人一同毁灭。迪妮莎小姐是酒,只有被麻痹了感知,抹去了自身的意识,才是与她最接近的时刻,但清醒过来的难受——会长大人应该深有体会。”卡罗尔含着笑意,观察着杰罗,“至于那位让会长大人由死到生的爱丽莎小姐?那只是一场梦而已。梦是越模糊便越甜美的东西,最好不要再接近了。所以说,最适合会长大人的,是那个忍不住被你吸引,愿意成为你妻子的薇薇安。”
杰罗在原地呆呆的立了半响。
“你到底......在说什么?”
“有必要再作确认吗?”
杰罗摆了摆头:“没必要。”
“那就......注意安全。”
卡罗尔所说的,其实是这种——灵魂被俘虏,自我被抹灭,连命运也被对方主宰,看不到任何治愈希望的绝症。
如果没有认识迪妮莎就好了。罪恶就还是罪恶,悬崖依然是应该止步之地。
但是现在,不可能再能停止下来。
杰罗用力的将迪妮莎抱在怀中。
“不要再赌了。我以我的灵魂起誓,我永远是迪妮莎小姐的骑士,一生一世的守护骑士。”
【我应该后悔。】
“我要回兵营。”
“我还是自己找个旅馆。”
在通往上城区的路口,杰罗与卡罗尔同时停下脚步。
迪妮莎抬起手,将满是血污的掌心贴在杰罗脸庞。
“我不是说过了吗,你所知道的我,只是想让你知道的我。”少女轻轻一笑,侧目望向在翻飞窗帘下若隐若现的夜空。
“因为太无聊了,所以我和自己打了个赌。我不会死的,在血流干之前团长先生一定回来救我的,结果是我又赌赢了。”稍显疲倦的微笑浮在少女唇边,“这不是认输,我有赢的自信。怎样,我很厉害吧~”
突如其来的罪恶感让杰罗忍不住发出声音。
他抓起掉落的匕首划开自己手腕,让灵体化的血液填补上少女的伤口。
在魔力的持续注入中,这些血液终于起了作用。
走廊照进的光与没有遮掩的月光相交,在被风撩起的窗帘下,一位少女侧身伏倒在地,从阳台透入的月光勾勒出少女身体的曲线。
然而,比这模糊的曲线更加清晰的,是刺入鼻腔的血腥味。
心脏骤然被眼前的一幕攥紧,杰罗几步来到少女身旁将她扶起。
与普通的军营不同,魔法战斗兵营地的建筑风格兼具威严与美感,任何一栋建筑都比普通贵族的府邸更加高贵大气。这一层为贵宾准备的客房更是如此。先不说看不懂的那些装饰,光是脚下柔软静音的暗红色地毯就已经超出了杰罗的认知,完全看不出是什么材质,虚浮的触感令杰罗像是飘在空中各种不适应。
路过某个房间时,卡罗尔的话莫名的在脑中响起。
“这里是统领大人为你准备的房间。”
“我应该后悔。”
*
通过统领大人给的通行证,杰罗回到了魔法战斗兵的营地。
“好的,约翰先生,请把你们会长大人的脑袋和卫兵队队长的脑袋装在一起,送到这个地址。”
一切结束后,杰罗再一次拿出短杖。
“光明魔法用着还真是不舒服。”杰罗没有避讳第三人的存在,不悦的发着牢骚。
夜风穿过两人,将短暂的沉默打散。
“你后悔吗?”杰罗问道。
卡罗尔回过头,仅剩的一只眼睛满是嘲讽。
卡罗尔轻轻一笑:“说会长大人在这里假装挽留我,实际是不敢去见迪妮莎小姐的原因。”
杰罗再次哑然。
“来之前觉悟不就已经做好了吗?”
“这话应该是我对会长说吧。”卡罗尔扬起嘴角,斜过眼看来,“要我说的话,最适合会长大人的,还是那只小汪汪。”
杰罗皱起了眉。
“你在说什么?”
“义肢的保养......”
“说过了。”
“明天见面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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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前的时候,杰罗在卡罗尔的这句话中想到的是,因自己而死的奥里莉安,受自己牵连而被恶魔控制的薇薇安。直到刚才,杰罗都以为同样害得缇亚拉失去身体的卡罗尔一直怀有的情感也是如此。
但现在,怀抱着这幅柔软的、微凉的身体,杰罗终于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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迪妮莎回过头,眯起眼睛笑着。
如夕颜花般美丽纯洁的笑颜,看不出任何阴谋与计算,这是属于迪妮莎的笑,不是其他任何人的,只属于眼前这位少女,无比真实的笑。
这样的笑的确会让人沉醉。
“果然是你,团长先生......”
深红的眼眸睁开,黑色的疲惫深埋其中。
“为什么要这么做?我所知的迪妮莎小姐不可能做出这种行为,这不是和认输没有区别吗?”
匕首从无力的手中滑下,另一只手臂则与地毯被浸湿的污迹混为一体。
杰罗将少女的手臂从血迹中抬起,接近深黑的划痕在手腕处仿若撕裂的魂魄的幻痛。
“迪妮莎小姐......”
士兵说完后,转身离开。这样的态度对于客人来说并不礼貌,但考虑到对方的身份杰罗并不是不能理解。无论是法师塔的学院魔法师还是这些魔法战斗兵,都把他当成了另类。不过,这种厌恶所产生的距离倒是让杰罗觉得轻松了些。
他没有进到自己的房间,而是回到了路过的那扇门前。
没有敲门,转动把手,杰罗一声招呼也没有的推门而入。
令他略感意外的是,为他带路的战斗兵认出了他。
“杰罗·巴德里克......”
小声的说出了他的名字后,对方便转开视线不再看他。
离开了被光剑刺出千疮百孔的房间,在堆满了尸体的大厅,杰罗、卡罗尔与唯一的幸存者挥手道别。
“那就拜托了,约翰先生。下次希望你能想个好一点的假名。”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