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认败了？”

檀缨：“跟胜负有什么关系？

不知道就是不知道。

老儒无奈一叹，只好行至堂中宣道：“饮毕续谈，武馆主，请。”

武仪就此长舒一口气：“知错能改，善莫大焉。

刚刚无德无才的指责是我谬误了，应是唯物家的师道，不论德只看才。

“小破绽而已，我认了就是。”

武仪闭目沉吸道，“再者，我要的不是输赢，是勾出他的唯物之道。”

“馆主，容老夫直言……”老儒瞥着檀缨道，“此人必是有备而来，老夫听到‘传道受业解惑’时，亦如醍醐灌顶，想着此话该由我儒圣人说出才是……

倘若对手是庞牧一般的正派人物，他此时必已止声收手。

但若是武仪？

我他妈噬的就是你，我代我庞师噬尽你！

赢璃、毋映真、姬增泉齐惊而起，异口同声。

“噬道！”

再看论堂，武仪撑桌扶案，本以煞白的脸色突又一阵血红，流转不定。

我……

我未悖……

我……

“若从儒，给我拜！

“若悖儒，给我认！”

此语一出，武仪骤而抓头，满面扭曲：“啊……

“故圣益圣，愚益愚。

“故真儒益圣，伪儒益愚。

“故汝之道，非儒道，伪道也，愚道也。”

武仪：“可笑！

！！

圣人此言为寓意，难道孔圣要逢三人便拜一师么？”

！”

武仪：“你……

在我之上又如何？

是我，我过于看重德行……

应尊孔圣之言，三人行必有我师焉。”

檀缨随即而起：“好，既如此，我对师道的理解，可是在你之上？”

………

间歇饮。”

檀缨：“你早已饮过！

同道中人，都是同道中人。

至于对面，武仪只闭目饮水，思索后招。

一刻快谈之间，为避免太过惨烈且混乱的情况，每人皆可请一次间歇饮，以整理思绪。

武仪：“……

………

…”檀缨：“怎生无言？

“谁为谬？”

武仪：“此为……

诡辩……

圣人只是没有篇幅在这里论及德行，并非德行不重要。”

檀缨：“我并没有与你讨论德行是否重要，只是在说德是否为‘先’的问题。

“孔圣在说‘必有我师’的时候，未论及德行，这是确凿无疑的。

武仪：“……

此为赖辩！

圣人言简意赅，你在曲解圣人之意！”

檀缨：“好，那你诠释师道的第一句是什么？”

武仪：“为师者……

……德……

大论堂内。

檀缨饮水之间，心下正一次次感谢韩愈，感谢中学生背诵目录。

《师说》是真的无懈可击。

老师受业解惑，教给学生知识，解答学生问题，这关德行什么事？

我倒是要问问你，子曰：三人行必有我师，其意为何？”

武仪：“圣人之意为，只要虚心求教，不耻下问，到处都有可供学习，效法的人。”

此论已罢，我且问你，若无德有才之人为师，教出来的学生是有德还是无德？”

檀缨：“我怎么知道？”

武仪：“……

可寻尽了却也找不到。”

“必是檀贼盗儒……

你叫人继续找，这边先开谈。”

普通人看到，只当他是陷入了精神挣扎。

但得道者看的清清楚楚，武仪的气正不可控地溢体而出，化为元灵之气为檀缨所哺。

檀缨亦感受到了如坐鼎时的通透之感。

我已悖……

我……

啊……”此刻，儒馆门前。

啊……

你……

诡辩……

毫无疑问，谁说出“间歇饮”三个字的时候，这半场就已经输了。

旁边，老儒借添水之机，俯于武仪耳边道：“馆主……

此势不妙，不如言败散谈。”

武仪：“……

………

…间歇……”檀缨怒目而指，唯物之气随之不觉攻出：“汝已无歇！

檀缨：“有何不可？

“古之圣人，其出人也远矣，犹且从师而问焉。

“今汝伪儒，其下圣人也亦远矣，下我亦远矣，而耻学于师。

！”

檀缨：“如何？

你应尊圣训，以我为师。”

武仪：“非也……”檀缨：“哪里非也？

我释师道为‘传道受业解惑’，汝寻破绽而不得，遂以德攻我，此时又自认‘德为先’是谬误，自认为无才之辈。

谈已至此，我一唯物家竟比你还近圣，这还不在你之上？

回答我，谁为谬！”

武仪扶案怒目：“……

……我为谬！

这岂非是在默认，我唯物家‘传道受业解惑’的师道，才更接近圣人的理念？”

武仪：“……

………

……”檀缨：“我只问你！

谁为谬？

！”

“而你却说德为先，此亦确凿无疑。

“那么，德究竟是否为先？

“此事，汝与孔圣，必有一谬。

檀缨：“圣人用的可是‘必’和‘师’两个字，意为‘便是寻常并行的三人，也有可以在某一方面当我老师的人。’

此意确凿无疑，你刚刚模棱两可的解释，才是在篡改圣人之意吧？”

武仪：“……

……德为先。”

檀缨：“所以按照你的论说，圣人不该先考察此三人的德行，再称他们为师么？

还是说每三个人里，就有一人的德行在圣人之上？”

以出身而论，韩愈确实应属于儒。

但他所述的师道，可谓放之四海皆准，上下千年皆通。

所以韩愈也是个讲事实，讲逻辑的思想家么，跟唯物也算沾个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