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变故来得太快,太急,根本不容他有决策下达的机会。
花魁挣脱束妖银索,目光冷冽,从千军万马的狂雷中,锁定住林思和阁老。
这两个老家伙竟然下令诛杀他,狂怒令他腾身而起,咚咚咚爆响之际,拦住他的精兵竟在什么都没有看到的瞬间,一个一个栽倒在地。
却是丞相林思搀扶着年迈的阁老走了过来,后面还有文武百官。
瑶光国主失踪这样的大事自然是惊动朝野上下,群臣哪敢怠息,听到点风吹草动便动身来迎王驾。
这边数千精兵不敢有丝毫的轻敌,肃穆谨慎至极,逼近花魁,列开了整齐的阵势。
但沐莬好像并不想自己一方动手,朝方夜喊道:“方夜,还愣着干什么,该解释的我解释过了,他是妖,杀的是王公贵族,祸乱的是你们瑶光朝政,若不就地诛杀,后患无穷。”
花魁身形一动,凌空而立,傲然道:“想杀我,就凭你们?”
在沐莬说出妖的时候,瑶光精兵已经有了躁动,世人怕妖,这是不争的事实。
“放人。”
再无反对之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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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是妖啊!”
“王上不可不顾国家安危社稷。”
在所有反对的声音中,慕容黎逆着他们的目光,眸子前所未有的冰冷,展现了帝王惊人的残酷。
他想留他在身边,再无可能。
他们的梦,不知为何,啪的碎了。
“你走吧。回你该回的地方。”
鲜血从他的嘴角涌出,他不再反抗,只是默默承受。
是的,他无法,也不愿违抗慕容黎。从一开始,多少年来,他都是如此心甘情愿,沉沦入他统治的炼狱,做他永远的囚徒。
刹那间,两人相对无言,只有轻轻的山风掠过,发出沙沙的响声。
骄阳的火辣让慕容黎一时无法适应,抬手遮目。
“又是你们这些神荼,真是阴魂不散。”花魁大意之际被那道银芒长索钩住,苍白的脸上浮起一抹变态的嫣红。
他看着攻击他的沐莬和莫言,有着无尽的恨意,猛然一股狂猛霸悍的真气破体而出,凌压而下,连那长索的灿烂银芒,都被他压得不住闪烁,银光黯淡。
慕容黎什么都没有做。
他什么都没有做,已足够刺伤花魁。
花魁发出了一声痛哼,紧紧闭上了眼睛,听着周围嘈杂不息响起各种理由,要诛杀他,斩立决。
啪的一声轻响。
红莲贯穿了花魁的身体。
他的身体在即将抱住慕容黎的时候痛苦的屈曲下去。
为什么?为了他?
又是这种痛到窒息的感觉。
他的瞳孔剧烈收缩,死死盯着慕容黎:“不。”
那时,他说,那我就去把他杀了,阿黎选一人我就杀上一人,阿黎选百人我就杀上百人。
王孙公卿,世家权臣,都是我瑶光臣民,阿巽也要杀吗?
慕容黎看着花魁,只是在问那缕执念,你真的要杀吗?
“住手。”
这一声断喝,如天威压迫,拦在了花魁面前。
慕容黎手中握着那只小小的玉瓶,里面是冰玉护心髓,一种只有灵山才能炼就出的仙丹。
“阿巽。”
指尖握着的温暖突然滑走,慕容黎脱口喊出阿巽,身影也如怒龙腾起,追着花魁,瞬间出了山洞。
“王上。”
“本郡主还没死,你们竟然蛊惑国主另封东君,置本郡主颜面何存?让他们那么便宜死去,已经算得上仁慈。”
杀意轰然勃发,花魁宛如神龙般,携怒然之势,闪向林思和阁老。
二人眼中已经有了惊恐之色,巽泽万军之中取人首级如探囊取物,如今又修成了妖,怎不令人胆寒。
那边文武百官已向慕容黎跪去:“臣救驾来迟,王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从沐莬的言谈中,他们已经知道崔素两家被杀的真相,即便有人曾经见过巽泽,知道这位是国主东君玉衡郡主,但既然祸害瑶光臣民,还从仙修成了妖,那就绝不能留。
慕容黎在群臣的谏言中,凝视着被围住的花魁。
一旦听到这个字,打心底就已经认定他会为祸天下。
没等方夜向慕容黎请示。
一道诛杀令浑然下达。
沐莬施展着移形流光术,眼睛闪亮:“你杀了人,栽赃给我,害我差点被砍头,究竟谁阴魂不散。”
花魁怒道:“本想借官员的手除了你,奈何不遂我愿。”
神荼于紫貂有着不共戴天之仇,然沐莬修习的正是克制妖物之术,哪怕他的功力不是上乘,以手中束妖银索对抗,也丝毫不落下风。
“就算他是妖,要杀要放本王还做不了主吗?”
“沐莬,你也记住了,绝不可再伤他。这是瑶光,不是北冥。”
寒意漫过整个山峰,君王配剑灼影如长虹贯空,笔直的插入泥泞中,插在群臣面前,贯穿所有人的形骸。
慕容黎将玉瓶放入花魁手中,面向的不是花魁,而是瑶光臣民那颗要诛杀花魁的心。
可他没法向世人解释灵魂和身体的事。
“王上三思。”
一切的一切,仿佛只是一场梦。
可这场梦,触到了多少臣民的底线。
他想带他回瑶光王宫,会有多少人据理抗议?
他们愤恨的等国主一道命令。
剧痛中,花魁缓缓睁眼,仰视着慕容黎,突然含着泪花笑了起来:“王上,你是聪明人,你现在应该知道我告诉你这些,想得到的只是一份庇护。我不是神荼的对手,倘若连你都不护我,不在乎这具身体,那就下令吧。”
“死在你的手上,他不会有怨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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沐莬收了指尖法印,下令:“拿下。”
几十柄长剑顷刻结成剑网,压住了花魁。
撕裂般的痛苦贯穿他的身体,他疯狂摇头:“不,阿黎,我怎么忍心对你出手。”
他将攻击变成拥抱,想拥抱慕容黎。
同时,一朵灭世红莲突然绽放。
真的要杀吗?
他没有半点责怪,他如今的灵魂是妖,妖有眦睚必报的天性,他怪不了他。
花魁身影倏然停顿,他目中的狂怒之火瞬间冰冷,熄灭。
他信了他是巽泽之身,只有从灵山下来的巽泽,才会随身携带灵山的仙髓。
只有巽泽,才会在意他另册东君之事。
他眼中没有责怪,只有道不尽,言不完的种种过往,只有看着那一缕执念的沉痛。
“慕容,你没事就好。”
山洞外日头高照,山风凛冽。
数些天来,方夜萧然带领数千精兵几乎将这片山林踏平,见到慕容黎安然无恙,热泪盈眶迎上去,整兵将慕容黎护在了中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