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闻曦有些失落;“我只是……很感慨。”
“没什么感慨的,”赵政嘉裕塞了满嘴的葡萄,含糊道;“这都是他自己走出来的,怨不得别人,也没什么可同情。”
“这怎么是他自己走出来的呢,是他爸妈逼迫的啊,”闻曦皱眉。
闻曦不敢细想后果。
“你怎么了?”
回到租住的地方,赵妈妈已经打扫完卫生回家了,留下了几盒洗干净的水果和纸条,要求他们今天必须吃完。
“是吗?”赵政嘉裕自我感觉良好,对这个评价不大满意;“我觉得我成熟不少。”
“幻觉,”闻曦吐槽。
“幻觉,”盛楠同意。
“窒息……我想想就要死过去了……”盛楠抱着脑袋;“我小学四年级就不用了,我爸妈要是现在还敢这样对我,我非跟他们拼命不可……”
“我说句实话你可别不爱听,你非被管废了不可,”赵政嘉裕笃定道。
“有什么区别……”汪立琦重复着这句话。
“你记得还挺清楚……”
“我一直算着呢,”赵政嘉裕郑重道;“我警告你,你可别想假装忘了!你敢说话不算数就等着……”
闻曦被他说的心虚,眼神闪烁的望向别处,很生硬的换了话题;“你今天作业写完了吗。”
闻曦信他这句话,这么久的相处下来,赵妈妈一直都无微不至,也从不过问闻曦的私事,只聊学习和生活,很礼貌地保持着距离,让人不会觉得不自在,如此为人着想,闻曦当然相信他们对自己的邀请是发自内心的。
这更让闻曦不好意思了。
赵政嘉裕不懂闻曦这么多心思,只缠着他撒娇耍赖,让他答应,闻曦本想本着成人的处世之道,给他们送点礼物,可赵政嘉裕实在吵的他脑瓜子嗡嗡的无法思考,只能暂时作罢。
闻曦听了这话脸色一变,他对于家族这种事有心病,听了就要多想,哪怕他明知道赵政嘉裕没别的意思,还是觉得话里有话。
赵政嘉裕以为是闻曦不愿意听自己讲汪立琦坏话,心里很不是滋味;“你可怜他也没用……你不如多可怜可怜我。”
“你怎么了?”闻曦暂时被他转移了注意力,忍不住问。
闻曦不说话了,他回想自己童年,父母的确有不少不听他辩解的时候,但是柳蔓总会很认真的听他讲话,如果自己把柳蔓说服,她就会变成自己的说客,去说服爸爸,闻曦以为所有家庭都是类似的。
“所以我小学就用普通手机了,别的小孩还在用那个监视器,我爸妈也自那以后,凡事儿都跟我商量,这就是我抗争的结果,用一年份的打屁股换来的,”赵政嘉裕最后总结;“汪立琦要是个女孩,我多一句不废话,毕竟女孩不扛打,但他一男的,还这么软弱,都这么大了还不懂反抗,那说明他小时候就没反抗过,他爸妈不把他的意见放在眼里才有了今天的结果,这就是日积月累,水滴石穿。”
“是吗?”闻曦表示怀疑。
“还不是成绩和排名,”汪立琦把电话手表收回到书包里;“入学成绩本来不错,可他们一看班里排名就急了,而且前几次月考我的成绩都不理想……”
“是排名不理想还是成绩不理想?”闻曦追问;“你在全c市最好的中学里最好的班级,要看总分而不是排名。”
汪立琦想了想;“有什么区别吗?”
“怎么不是,刚我没好意思细说,你不知道,我小时候也有电话手表,我爸妈没事就用那个监听我生活,我那会儿小学一年级,跟同学吵架,回去我爸妈就骂我,说都怨我人家小朋友才跟我吵架,我这才知道,他们再用那个东西监听我,而且不是为了什么安全,就是为了监听我的生活,”赵政嘉裕一伸脖子,将那一大口葡萄咽进去;“我那会儿不懂什么叫隐私,就觉得很生气,跟他们大脑了一场,还把手表摔烂了,我爸妈就第一次打了我,还买了新手表,要我必须带着,从那以后,我开始了为期一年的抗争,他们买给我,我就扔了或者砸烂,回家我挨打,再买新的,再扔再砸,再挨打,依次循环。”
闻曦难以置信;“你真是个皮孩子,为什么要砸烂,不好好跟他们交流?”
“你是仙女吗!?”这下换赵政嘉裕难以置信了;“他们要能交流还需要我砸烂吗?就是我好声好气的跟他们商量他们不听我才这么干的,而且我那会儿多大?也就6岁,我讲理他们听吗?你是真不是人间烟火啊。”
闻曦坐下来,吃了一粒葡萄,这葡萄晶莹剔透,白璧翡翠一样,吃进口中能甜到心缝里,还没有籽,闻曦几乎尝出了它的价格。
“没事。”
“你在想汪立琦是吗?”赵政嘉裕坐到他对面,拎起半串葡萄,一口咬下去吃进4、5颗;“你别想他了,没用。”
这顿晚饭吃的不大好,同样的四个人同样的位置同样的四道意面,气氛却比他们第一次来差远了。
那会儿还没开学,大家对未来的学习生活充满憧憬和不安,但总的来说还是比较积极,幻想多于现实,一顿饭吃的嘻嘻哈哈很快乐,今天却苦闷得很,席间缭绕着化不开的郁结之气,让人忍不住用叹息来缓解憋闷感。
闻曦满脑子都是汪立琦的脸,越想越觉得那不是一个少年该有的状态,如果他这三年就以这种状态过下来,那上了大学后他还有可能缓过来,这还是最好的推测,如果状态越来越差……
闻曦的腿在桌子下面碰了赵政嘉裕一下,示意他别多话了。
“你撞我干嘛?”赵政嘉裕还挺敏感,低下头看了看桌子下面,闻曦翻着白眼长叹一声,扭头去看窗外不理他。
“汪汪变化好大,你倒是一点没变……”盛楠由衷道。
“半年啦,”赵政嘉裕忽然压低声音说。
“什么?”闻曦愣了一瞬,接着明白他在说什么,这混小子,居然没忘!
“还有半年哦,”赵政嘉裕重复。
“嗯……我的意思是我上进!你可怜我还有结果,”赵政嘉裕说的摇头晃脑,还拿出手机给闻曦看他跟赵妈妈的聊天记录;“我妈说这次进步贼大,要请你吃大餐,还让你叫上你妈和你姐姐。”
“不用了,我免费住在这里就够……”
“哎呀你墨迹这个干什么,让你叫你就叫好了,”赵政嘉裕打断闻曦的话;“没事没事,我爸妈不是那种耍心眼儿的人,他们想请你就是真的想请你。”
“你不信拉倒,”赵政嘉裕看他没对自己的叛逆表现出欣赏,不禁有些失望;“所以我不同情他,活该。”
“别这么说,家家有本难念的经。”
“什么难念的经,无非就是1+1=2,1+1+0=2的区别罢了,”赵政嘉裕愤愤不平,要继续辩论;“我跟你说,个人命运都是个人争取来的,尤其是家里的事儿,或者家族里面,家族企业也算,要是过得不尽如人意,甚至要家破人亡,大部分是自己不争气!”
此话一出,大家又是一阵沉默。
“能定位太可怕了,那你现在在学校外面,他们知道了会不会说你?”闻曦问。
“没那么精确,在他们那段看我就在学校里面偏后门,”汪立琦回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