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雨里似乎携带着信息，一种熟悉的感觉扑面而来。
苏远惊讶的抬头看着神树，颤声道：“小白，是你吗？”
光雨落入掌心，化作一股奇异的搏动，顺着胳膊一路往上，在苏远的脸上写出了不可思议的神色。
苏远微茫，自己似乎在梦里感觉到了强烈的抽离，听到了喃喃低语。
..
轻唤无声，脑子里空空如也，那个小白不见了。
树荫下的溪水清甜且凉爽，苔草上还沾着些雨水珠儿。
正打算找个干爽地方躺下小憩片刻，却瞧见一只青雀落到了自己旁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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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远嚼着果肉，感受着无处不在的熟悉气息，看着袁不恕和咪咪东跑西窜的模样。
突然生出了一种如果有人敢破坏巫山我就灭了他全家的想法。
干脆脱下长衫一裁为二，搓些蔓草绑上几个死结，丢给脸皮厚得要死的袁不恕。
换上头人衣衫做的裤子，袁不恕差点感动哭了。
苏远受不了这突如其来的腻歪模样，条件反射的一脚把袁不恕踢了出去。
“扎扑莫地，彻乌哈孜，克从刺夜，扎也芒炽”
..
第一声心跳响似擂鼓，第二声心跳轻如微风。
诚恳的再次说道：“袁不恕，里末戈阿达（对不起）..”
袁不恕诧异的接过酒壶，歪着头很认真的看了看苏远。
“您是个好头人！”
又想起自己不也是个可怜虫么，还好意思调侃人家。
..
近朱者赤，近墨者黑。
袁不恕点头:"嘿嘿...我听您的..."
苏远岔开话题，接着说道：“族人消失之前，你就没听到什么风声？”
“没有啊，前日跟昨日一样，昨日跟今日一样..”
扒开交领一看，一个弯月状的图案出现在了皮肤上，跟纹身似的。
心想这不会是巫神给的护照吧？
..
“规矩就是规矩，您就是头人！”
苏远使劲搓了搓额头：“我又不是巫人！”
“您现在是了，巫神都给您赐福了，胸前还多了个半月涅青，我都看见了...”
苏远拣了根羽毛，插到袁不恕头顶，指了指旁边的咪咪：“所以按照你说的，剩下的八头陆吾，都被巫神揉吧揉吧塞进了咪咪身体里？”
袁不恕跳上一坨石头，往远处张望：“是呀，以前听寨里大祭司说过，每有大灾祸来临....九兽合一的陆吾才是它最强大的形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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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远揪着猿炬，跟自己并排走在林间：“还是叫你袁不恕吧，等再见到曲失瓶他们，不太好解释..”
袁不恕提了提腰间栓着的细藤：“嗯，您说啥就是啥。”
这货变身的时候衣服裤子都撑爆了。
猿炬闻声而动，比划了些奇怪的手势，口中念念有词。
......听不懂....
皮肉波浪般开始振动，筋骨噼啪作响，不一会儿就缩成了小孩模样。
这么说有确实些奇怪，但自己确确实实能够明白那些空气中携带的信息。
理清楚了这些弯弯绕绕，苏远哭笑不得的看着半跪的猿炬，一把给他提了起来。
一米七的身板去撬两米高的半跪壮汉，怎么看怎么别扭。
猿炬单膝跪地道：“收服了陆吾之王，得了神树认可，还被巫神赐了福，就是巫族头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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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远心念一转，恍然大悟。
小石峡里下起了一场荧光雨。
..
袁不恕痴傻的看着眼前的景象，瞳孔放大到了极限。
又看了看蜷在一旁的咪咪：“你不是陆吾之王嘛，夜里那么多兽都来了，怎么没瞧见你的同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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洞对人来说挺大的，对陆吾的身形来说却是太矮了些。
苏远站在洞口，伸手接住了些雨水，放到嘴边舔了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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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下方不远处的小石峡，哑然失笑道：“真调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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灵潮在第一缕朝阳刺破拂晓前就褪了回去，小石峡恢复了和往常一般的宁静。
巫山神树的异象，除了山中的万千生灵外，只有两个人类见证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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猿炬跟随着聚集而来的各路生灵，向着神树再次拜了下去。
苏远根本没有意识到这一切到底意味着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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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远站在原地，把识念的范围扩大到能感知的极限。
所及之处，都泛出了某种莫名的亲切。
微风停了下来。
甘木神树的叶子开始轻颤，溅出水珠般的大小光点，挂在枝间的果实变得越来越亮。
陆吾抬头，静静的看着上方那颗小树的变化，一动不动。
小白融进了甘木神树，以一种根本想不到的方式保存了下来。
十万大山莫名的接纳了这个全新的意识，允许它成为巫山亿万生灵的一部分。
光雨再次落下，洒满苏远全身，里面携带着熟悉的感觉。
苏远魂不守舍，无心身边出现的异像，喃喃的说了声对不起。
甘木震叶，就像打了个冷颤一般，又抖下了些许光雨，
苏远瞳孔一缩，陡然想到了一种极其夸张的可能性，随即赶紧散出识念。
陆吾匍匐在跟前，变回了大人模样的袁不恕朝着甘木神树的方向，跪在篝火旁边。
荧光形成的雾幕笼罩住了谷间，苏远猛然睁开眼，大口大口的喘息着。
刚才好像做了个梦，进入了巫山无数生灵的眼睛中，用它们的视角瞬息间看遍了十万群山。
..
早上那阵暴雨下过之后，天渐渐放晴。
苏远眯着眼睛看了看日头，地处南疆的巫山，二月中旬已经有些热了。
钻出草丛的袁不恕非但不生气，反倒拿着几个果子一脸惊喜：“这里居然有打打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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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子的味道有些像红枣，糯甜糯甜，就是名字有些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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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不恕恢复了神采，一路兴高采烈上蹿下跳。
布条下的光屁股飞来闪去，苏远一不注意就能尽收眼底，眼睛辣得生疼。
调侃别人痛处这种事，苏远本来是相当厌恶的，毕竟自己就在那些杀人不见血的嘴刀下绝望过。
跟着宋无忌这老不修还没满半年，却是被潜移默化的影响到了言行。
想到这里，愧意更浓了。
苏远调侃道：“跑路都不通知你一声！是不是做过些挨刀的事情被嫌弃了？”
袁不恕的神情变得有些落寞，低头抿嘴。
苏远一愣，暗骂自己不该戳别人痛处，随即解下腰间酒壶递了过去：“对是我失礼了，不该问你的伤心事。”
这货从昨晚开始态度大变，瞅见自己胸口的图案后更是双眼瞪得都要掉出来了。
一口一个头人，威胁都不管用了，揍也不跑了，犟得要死。
“行吧行吧，随你，不过在别人面前要换个叫法，鬼知道让人晓得了又会生出些什么事情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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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远无奈的摇了摇头，下意识的伸手摸了摸胸口。
灵潮结束的时候，那些落在身上的光雨非但没有跟着离开，反而汇聚到了胸口，越来越烫。
蓦然回神，慌忙朝着苏远的方向跪了下去。
双手扑地，口中喃喃低语不停，筋骨肉皮咔嚓作响，竟是变回了成人的模样。
“巫族猿炬，迎巫神显化，甘木不死，巫人永乐”
苏远皱眉：“所以才会一根尾巴变成了九根？....你先下来，辣眼睛！”
袁不恕跳下石头：“我也不晓得啊头人，反正大祭司就是这么说的，我也第一次见九根赤尾的陆吾..”
“说了别叫我头人，别扭！”
眼下变回了小孩模样，崩成条的裤子连苟延残喘都做不到，更别说上衣了。
只能搞个东西吊着那些布片，像穿着个草裙的野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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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远目瞪口呆，忍不住爆了个粗口！
........
晌午之后雨就停了，巫山深处的空气充斥着草木特有的味道，沁人心脾。
要不是有功法傍身，还真提不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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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不你变回小孩模样吧，真费劲！”
合着被眼前这个巫族人给误会了，以为自己真的有疾，要死了才跑来吃瓜，却是不清楚真实的情况。
不过这样更好，自己身上最大的秘密，最好永远烂在肚子里。
如今小白融入了神树，变成了巫山意志的一部分，那么对苏远来说，整个巫山的一切都变成了自己曾经的同伴。
咪咪匍匐着近前，伸出舌头舔了舔苏远的手。
恢复体型的猿炬连声线都变了，闷声补充道：“头人，陆吾是巫神的战兽化身，巫山原本有九头，平日里互不相见...因为...”
苏远诧异的看着猿炬：“一巴掌就打没了脾气，巫神战兽？？等等！你叫我啥来着？”
山洞中的猿炬并未插话，只是安静的看着洞口的少年郎，眼神中除了一丝不解，更多的却是发自内心的尊敬。
苏远转身，一脸轻松惬意。
看着六尺身形的巫族猿炬打趣道：“想不到你原来这么高啊，多我两个头呢！”
瞧着日头渐起的苏远还以为今天也是好天气，云雾却是在不久之后开始聚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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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云翻墨遮山，雨滴跳珠入洞。
只是闭上眼睛，任由夹杂着小白特有痕迹的光雨抚过脸颊，享受着空气中弥散着的亲和，以及喜悦。
恍惚中似乎瞧见了一头通体雪白的鹿。
蹄上生花，角间缠叶。
夜的黑影里响起越来越多的声音，无数虫蛇鸟兽汇聚了过来，把他围在了中间。
苏远突然意识到了什么，赶紧往旁边退了几步。
它们来见的不是自己，而是那个刚才被神树接纳了的意识。
绿光从果实中溢出，顺着枝干流淌，扩散到了石壁上，派生出无数细小的光流，向下延展开来。
不一会儿就爬满了苏远的全身，连带着把巨大的陆吾也包裹了起来。
绿光如呼吸般忽明忽暗，光点们姗姗飘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