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处的童儿似是饿了，正趴在一颗高大的果树上泪眼汪汪的够着果子，可他的手臂实在是太短了，只好撅着小嘴涨红了脸一点点继续往上爬。
旁边猪头人身的天蓬与和尚并排躺着，望着天空皎洁的月亮，无声的叹息着。
那叹息，却有着太多的无奈，太多的苦楚，太多的孤独……
苍凉的歌声中，和尚牵着童儿，踏着夕阳走向远方的天际。
昏黄的残阳轻洒，打在他们的身上，将他们一大一小的黑色影子，拉的很长，很长……
……
“人常道：修行不修心，法力无边苦海扰。”
“最是那，人心可畏，莫叫仙躯，裹凡心。”
“修行，修行，莫道是，放下欲情！”
他轮回了，却变成了一只猪，一只被别人圈养起来的猪。但却不知是否天意弄人，他看见了他的主人，那一瞬间，他仿佛以为那是一个梦。一个，跨越了轮回千年的梦。
那是他的月……
他一直以为这是一个梦，可即便是梦，他也固执的沉浸了下去。一切，只为她，也在这个梦中。
一入修行门，便离了红尘纷扰，堕入无量苦海中。
这苦海，却是自身的羁绊，执念所化。看不破，也悟不透。
或许正是因为童儿的年岁尚小，还未修行，没有红尘的纷扰，没有苦海的羁绊，便有着一颗赤诚的赤子之心吧……
若是看不破，悟不透，便会走上崎岖，堕了苦海。
一个本不该有凡情的仙人，学会了情欲，这便就是一个错误，一个不能容忍的错误。
因此，天蓬被打落了凡尘，封了他的修为，抹去了他的记忆。
那笑容，落在和尚的眼里，让他的心仿佛都刺痛了一下。
那还是，在笑吗？
天蓬哈哈大笑着，那沙哑刺耳的笑声让远处的童儿不由自主的捂住了耳朵，小脸煞白。
在那时，她还是天河中散落的无量银砂。
但这一切，都是在最初的那时……
和尚静静的听着天蓬的呢喃，他看着天蓬慢慢的哭了，像个孩子一样……
这或许，就是一个孤独的人，对自己愚蠢的执着所发出的自嘲。
“是的，我记得……”
他仰起头，伸手对着月亮抚摸着，似是又感受到了那冰冷但却温馨的感觉，让他的唇角，不自觉的勾起了一抹微笑。
一颗已死的心，便只剩下这种淡漠。
天蓬转过头，一字一顿的问道：“你相信命运吗……”
和尚闻言张了张嘴，终还是沉默了下来。没有答话。
他想过很多种可能，想过童儿或许是为了自己的修为，而想去吞噬那株植物。毕竟天道无情，修行本就是逆天而行，与天争命。多一份力量，就多一份生命。
对于这些草木之灵，在他们自产生意识之后，便会更加珍惜自己来之不易的力量，所以每一个草木之灵，都遵循着弱肉强食的法则，吞噬一切可以增长自己修为的东西。
和尚也想过童儿或许是因为与那颗植物同源，所以产生了同情或喜爱，想要留在身边作伴。
那是一种无语凝噎后的凄凉……
“金蝉……”
良久，天蓬突然出声打破了宁静祥和的气氛，他的声音很是平淡，但听在和尚的耳中，却有一种别样的心酸。
圆月高悬，清冷的月华轻泄，将天地化作的一片银白。
夜空星光璀璨，群星伴月，又为之增添了一份独特的美感。
和尚静静的躺在青草地上，浓郁的泥土芬香混合着不知名野花的气息，直往他的鼻中钻去。
“看不破，悟不透，苦海无边，我摆渡前行！”
“看不破，悟不透，白首轮回，我长歌而去！”
“天道无情，与天争命逆天行……”
良久，和尚终是接过了那颗植物，不为别的，只为童儿能永远不受修行的痛苦，保持着那颗赤子之心。
望着童儿脸上开心的笑颜，和尚的心里，第一次对日后大劫来临时的西游，不再将其再当做是一个交易，而是多了一份，为天下苍生求福的博爱。
“天道无情，与天争命逆天行。”
当他终于相信这不是一个梦时，梦，却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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忘记自己，失去高高在上的仙人身份，这一切，天蓬并不怕。可若是忘却了她，那他天蓬，还是他自己吗？
他毁了天河，他杀了执法者，六道轮回处，他毅然跳进了畜生道……
他只是为了，为了那一份记忆，那一份，只属于他和她的记忆……
天蓬笑着，可他的脸上，那滑落的碎冰，更多了……
他指着身上闪耀的银光，喃喃的说道：“你看啊，这光芒，还是跟她一样，美丽，梦幻……”
天道无情，踏上修行之路，便要斩断情欲，离了红尘纷扰。
大颗大颗的泪珠滚落了下来，但那泪，却在还未流出时，便被天蓬身上发出的耀眼银光给冻成了一块冰，碎了满地。
天蓬还在哭着，可却没有一滴泪水，有的只是一地寒冷的碎冰……
哭着哭着，天蓬竟又笑了起来，他笑的很难看。
“我相信命运，至少以前是相信的。若不是命运那神奇的造化，又怎会让我遇见你，又怎么会让我找到我的月……”
在那时，他还是个掌管天河的天蓬大将军。
在那时，他还是个罪孽滔天的如来座下二弟子。
他本想说一句相信，因为因果，因为轮回。但那话却因为他脑海中的一个身影而堵在了喉头，说不出支言半语。
天蓬没有因和尚的沉默而沉寂下来，而是用一种梦中呓语的声音喃喃着。
也许，他根本就不需要一个回答，因为答案已经在他的心里，刻进了他的灵魂当中。
和尚还想了很多，但独独没有想到的是，童儿会将这颗植物送给他。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
不管是博爱众生的佛，还是清心寡欲的仙，都会将自身放在首位，不管他们是否愿意背上虚伪的骂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