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我十八岁的时候,你大伯二十岁,他却因为一场大病而死。我这个什么都不懂的人竟成了姜家的家主,那时候的我才开始看书、识字。能读能写就很不错了,哪还有什么文采去想出这么文绉绉的说法。”
“大概你早已经知道了,你当时生下来,不过三斤重,又有着残缺,大家都不看好你,都认为你肯定是活不过多久的。没想到你母亲竟为你过血,将自己自身所有的寿元度化给了你,保住了你的性命。”
如过有外人听到这话怕是要大惊失色了,外界一直公开的说法是姜蚕出生之时,姜夫人难产而死,没想到竟然是为了救年幼的姜蚕而死!
关于这个名字的来历,他问过自己的父亲很多次,但是每一次没得不到想要的答案,只能去询问那些教导自己的先生,总算是得出了一个较为靠谱的说法。
“这说法,是那些教书先生的话吧?”
听闻此话的姜蚕沉默着没有说话,姜家老爷仍是像刚才一样,脸上满是慈爱,“其实我哪有那么有文采,我虽然常年经商,却是一个实打实的粗人。”
“是没有,咳咳,还是不敢恨呢?”
姜家老爷像是一眼便看穿了姜蚕的心思,伸手握住一旁的一块锦布,擦了擦嘴角,扔到一旁。
昏黄的灯光下,锦布上的血液是如此的刺眼,姜蚕也是第一次知道自己父亲的病竟然如此之重。
姜家老爷老来得子,虽然姜蚕不过十四五岁的年纪,但他此时却已经年逾七十了。原本姜家老爷虽然上了年纪,但身体还算是硬朗,没想到一回到雪都城,便得了一场大病,久病不起。
“蚕儿,你,恨为父吗?”
挣扎着,双手握住床沿,姜家老爷还是坐了起来,只是仍然需要靠着床边才能勉强稳住身形。
说着,姜蚕屈下身子对自己的父亲,连磕了三个响头。
“好了好了,这些繁琐的规矩也没那么重要,如今我怕是没有多少时间好活了,而你却像是当年的我一样,只是如今的时代和我当年有着根本的不同了。”
“我送你去一地方,那里你能学会如何经商如何与人相处,要是运气好的话,或许你还能成为一代名士呢。”
“嘭!”
接着便像是扔一个破包袱一样,将其向着走廊扔了过去。
“蚕儿,你过来。”
可是正如姜家老爷所说,姜蚕也早已知道了这件事情,这也正是虽然姜家老爷一直对其疼爱有加,他却一直有着距离感的原因。
“你母亲虽然拼死保住了我姜家的血脉,留下了你这个独子,可是你的身子依然是很弱,一直到了三岁还竟还不会走路。我便为你取一‘蚕’字,希望你能像那吐丝的春蚕一样,终有一日,能化茧成蝶。”
“父亲,孩儿会的!”
说着,姜家老爷解开了上身的衣襟,露出了胸口的一道花绣。那是一只斑斓的吊睛猛虎,虎爪护心,眼神像是要择人而噬,虎尾卷到肩头,凶猛异常。
“龙兄虎弟。原本我不过是混迹于乡间的一个纨绔子弟,家业、家族、传承的压力全都在你大伯身上,我足足到了十八岁却还是斗大的字不识一箩筐。不过,还真是怀念那时候啊。”
姜家老爷像是对着姜蚕说话也像是对着自己说话。
“你知道,为何为父要为你取名为‘蚕’吗?”
看着姜蚕那震惊的眼神,姜家老爷笑了笑,问了一个看似不相关的问题。
“是因为、因为孩儿生来带有残疾,故此取‘残’字谐音,同时也是为了激励孩儿残身不能残志。”
“父亲大人,孩儿、孩儿没有。”
跪在一旁的姜蚕垂着脑袋,不敢直视姜家老爷的眼睛。实际上外界都在传,这姜家老爷的其实不是病了,而是他姜蚕为了早早地继承家主之位所下的毒。
可是实际上对于自己父亲的这病姜蚕也是莫名其妙的很,虽然他很急切的想要坐上家主之位,但是毒害自己的父亲这种事情,他是做不出来的,最多也只是想想。
说完他便从身下掏出了一封书信,交由姜蚕保管好。
而姜家老爷所说的地方,便是这万卷门。
恍惚间姜蚕又想起了临走前和他的父亲,也就是姜家老爷与他告别的场景。
一张足有一丈宽的大**,一个巍峨的身形正躺在那里,不时的咳嗦两声。旁边还有着四五个丫鬟和小厮为其掌灯、喂药、端着火盆,不过只是吃了两口他便不吃了,喝退了左右把姜蚕叫到了身前。
因为掌灯的丫鬟全部退下了,只剩下一盏小油灯摆在姜家老爷的床头,借由昏暗的灯光,姜蚕看到了自己的父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