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把赵刀虏放在他的亡魂木椅上,麻利的从帐篷中取出被褥,一股脑儿盖在赵刀虏身上。
赵刀虏呵呵傻笑着,看着她。
“我被你抱过了……”他咳嗽几声,“这让我以后怎么见人啊!——我记得旅人的书里说了,有些国家就这样,男女授受不亲,一旦有过接触,就要相守白首了。”
“冷吗?”小呆眼问。
赵刀虏动了动发乌的嘴唇,“冷……”
重伤之下,以灵师之体也难抵御初春之寒。
回想起今日的种种,被大肆围捕,险象环生,小呆眼头一次发觉活着真是美好,同时又为那些命丧她手的敌人在心底道声抱歉——以前她不是这样的。
自信如她,她开始觉得自己可以背负着“杂念”,并且一如既往的强。
——
天黑透了,赵刀虏来不及走到帐中便倒地,大口大口喘着粗气,小呆眼则坐在亡魂木椅上,细心地包扎着身上大小的伤口,胸脯剧烈得起伏不定,她也很疲倦了。
“快起来,伤口还在流血,得处理一下。”她说,额头上全是汗水,黑发也湿成一缕一缕,因为累,也因为伤口带来的疼痛。
而躺倒一边的赵刀虏身下的沙砾已经被他的血染红了,他也受了不轻的伤。
小呆眼和赵刀虏都有点儿惊讶,但也欣然接受。
谁与争锋啊……倒是无所谓的事。
只是,终于要离开这里了。
七名中年大汉,两名七十多岁的老头子,一名青年女子,十个人都是灵师,看上去每一位都很精干的模样,应该都是好手。
之所以来了十个人,是因为这方营地不属于呆狗了。
据说,在重岳的南部那个名为怪石的地方,有一场谁与争锋的赛事,重岳十之八九的少年才俊都会去那里争锋。
她不再看赵刀虏,而是呆呆的看着火。
过了好久,她轻轻说了句:“还冷吗,狗子?”
没有回应,回头看去,少年已经睡着了,微微颤抖的眉毛,安安静静的。
“行!那就不说了——哎,你真是一点儿都不懂浪漫,怪不得他们私下里都叫你屠夫少女,屠夫啊!没感情的屠夫。”
小呆眼瞬间撅起嘴,瞪着眼,拔剑。
剑出鞘的声音很好听,可赵刀虏却变了脸色。
“我会给你报仇,但我就是不会哭。”小呆眼说。
赵刀虏看着她身上被火蒸腾起来的一片片水汽,美丽的面孔,就是眼睛没什么生气,也不知道她是怎么搞得这样子。
“可我不想让你给我报仇。”他怔怔地说,“眼泪才是我最美的陪葬。”
几日间,豁沐走廊风声大起,一双少年灵师,刀剑并肩,来回贯过狭长的走廊,不知疲倦地狙杀着一切可触及范围内的无双灵师,几乎凡是与之相遇的,没有哪个逃脱。
就像扫**的狂风,发疯一般地碾碎一切阻碍,‘呆狗’,再次向无双帝国方面的战士展现了他们强大的力量与残忍的心性。
无双震怒,大批的灵师小队日夜穿梭在走廊里,就像饿急了的秃鹫,盘旋不绝,只为抹杀重岳的这两个突然疯狗一般凶狠暴戾歇斯底里的精英。
小呆眼自顾自在一旁燃起篝火,不搭理他。
“你说我要真死在那里,你会不会为我哭啊?”赵刀虏仅仅拥裹着被子,只露出一个脑袋。
火光忽闪着,越来越暖和。
小呆眼便抱起他,往帐篷里走。
“我还不想睡觉……”他挣扎了一下,“点火,我要看看这优美的夜色……”
小呆眼翻了翻白眼,“行……”
小呆眼扶起死狗一样的赵刀虏,一边嘟囔着“你怎么这么沉”一边把他创伤处的衣服撕裂,伤药和灵力一同灌注,很快便止住了血。
赵刀虏呼呼大喘气,一刻不停地汲取着天地灵力来恢复精神与力量,很快,他苍白的脸色渐渐好了很多。
“疼死我了……”他有气无力地说着,身子还有些哆嗦,“还以为要死在坟里了……”
“太……太累了……甚至抬不起胳膊……”他费劲地吐出一口唾沫,接着说,“再动,才真的要力竭而死,流吧……流吧……我血多……”
少年棱角分明的嘴唇往上扬了扬,吐出最后两个字:“痛快……”
小呆眼短促叹息一声,并且拧起了狭细的眉毛,包扎的手法顿时变得粗糙简单起来,她加快了速度——狗子需要我的帮助,不快些止血,真的会死的,她想。
——
赵刀虏取出了舟年未喝完的醉千秋和他的断剑,走到了那堆他用来计算人头的木头旁边。
横剑亡魂上,千秋划剑过。
山赋亲自找到小呆眼和赵刀虏,问他们愿不愿提前离开豁沐走廊,去参与谁与争锋,与整个重岳的天才较量一番。
“你们很强了,化界也近在眼前,不必多浪费时间。”山赋这番话其实相当于替两人做了决定,他钢针般的头发和胡子虽然看上去乱糟糟的,却一点儿也不损他的独断威严。
毕竟,他是这儿的第一人。
小呆眼凝视着他,突然很想笑,她不明白这是为什么。
——
新的战士很快补过来了。
“你真的很想要眼泪吗?”小呆眼竟然笑意盈盈起来,眼睛成弯月,似乎有非凡神采绽放,美丽的面孔,透着丝丝的**。
“不!不要了!你还是为我报仇好了!”赵刀虏惊呼,“我错了!”
小呆眼陡然收了笑,面若寒霜,剑噌地回到鞘中。
美人泪,英雄铭。
小呆眼大皱眉头,终于不耐烦起来。
“你废话怎么这么多!你这不是没死呢吗?真烦!”
无双毕竟是无双,帝国之尊,绝非等闲,赵刀虏和小呆眼开始频频受伤,几次险些丢掉性命,而敌人,也渐渐地不再有大的伤亡。
呆狗精锐不假,无双也同样有精锐,包括跟他们年纪仿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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