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柩归鞘,染剑华把它递给初零,初零却摇了摇头,兴致阑珊。
“总有一天,我的剑,会比它更强。”初零说,语气平淡,没什么气势,似乎只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染剑华心有所感,想了想刚才老爷子那首诗,点点头,作认可,然后看向姬明雪。
人言绝世如升龙,天下无双世无敌,上古神事虽不考,无涯深处是无涯。
怎知升龙若蝼蚁,绝世之言太可笑,世间旅人道彼岸,齐天之上又为何?”
粗糙浑厚的诗音,弥漫四野,缥缈如逸的剑术,轮转无定,二者交织出非凡美感。
那个世人皆知的碧荒旅人,潇洒绝伦,踏过无尽山河,纵横驰骋,天下称皇。
那个屹立红城最高处,独对千万重围的破刃大将,那日,所有的西部乱党都记住了曾有一人,名宫如静,曾有一剑,名静鸢,一人一剑,杀寒千军。
斯人已远,可不知为何,那沉寂已久的锋芒似乎又在绽放,与眼前的小小少年融合。
染剑华拔剑出鞘,初零枭千叹纷纷退避开去,他就更加得意忘形。
“我先耍一下,然后给你们!”说着,便跳入前方空地,起手了他独创的灵予剑术。
一时间,随着剑舞,清丽的紫色幻影化入虚空道道,一剑又一剑,灵性的光辉灿烂闪烁。
“尽说大话。”初零撇撇嘴。
“谦虚那种东西,留给地狱吧,在人间,便要尽情嚣狂!”
少年旅人,神采飞扬。
然后他仔细端详了一会儿紫柩,紫色的剑身上有很多圆形纹路,还铭刻有紫柩二字,轻轻抚摸过去,冰润如玉。
收剑,放归原处。
“哎,拔剑也不知道做什么啊——我又不会用剑,能拿在手里,已经很好了。”他握了握腰间惊鸿的刀柄,“我觉得啊,还是我的惊鸿好。”
枭千叹从染剑华手里接过了紫柩,却没有拔剑。
“我这样的人也会吗?”他看了看初零与染剑华,只觉得自己资质太差,超越师傅这种事,想想就觉得不可能。
“会的!”姬明雪斩钉截铁。
“真被你猜着了。”他喝一口茶,然后很不雅地把一些碎茶叶吐在地上,“本想着你拿起他的时候,稍微露点儿剑气,让你出个丑——没想到,被你看破了。”
“既然如此。”染剑华有些气愤地说,“你到底想不想让我看你的剑啊!真是的!”
初零枭千叹也盯着姬明雪。
姬明雪正在笑。
“你们,都会比我强。”他说着看了看天,“我会看着你们站在比云还要高的地方,然后开怀大笑!”
他是云中雪,少年们便是云上人,还有什么,是比这个还要让为师者开心的呢?
枭千叹已经看痴了。
初零只是微不可闻地叹息一声,如诗中意——生灵皆旅人,譬如灵师登高,可总有高处,武学无涯,哪怕升龙绝世,也没什么意义啊……
——
那个男人所作之诗,刹那涌起,仿佛狂涛。
“超轶凌风如静鸢,沧桑捭阖是风华,便以此身做长舟,孤独为桨魂作帆。
世事变换风中尘,千帆过尽一场梦,折翼断空如朝露,道海驻足不可期。
姬明雪却渐渐不笑了。
他似乎又看到了那个男人。
那个九川峡合战中孤独高傲的绝代剑者,那日,他让一生信奉有我无敌的林彤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品尝到恐惧的滋味。
枯瘦遗将,老剑寒茶。
“属于自己的兵刃,总是最好的。”染剑华认同地说,“李信那杆白河,比不上师傅给的风鸟!”
他唰地拔出那把风鸟利爪做成的剑,直指天空。
“终有一日,我要站在老爷子你也看不见的高处!”
初零和染剑华一同拍拍他的肩膀,亲切的笑着,异口同声。
“会的!”
枭千叹笑得灿烂,然后拔剑,高举紫柩,道:“哈哈——其实我也是这么觉得的!学着信哥跟你们谦虚一下而已啦!”
“拿去吧,想看多久就多久。”姬明雪笑着,“你已经出丑了——不是么,旅人?”
染剑华哈哈大笑,一把就把紫柩揽在怀里,“老爷子啊,你是不是忘了我曾经说过什么了?我啊!最不怕的就是出丑!伟大的旅人宫如静说过:男人,就是要厚脸皮!——他真的说过。”
姬明雪还是笑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