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边,老神仙已经把那只风鸟的尸体粗略分解了。
八根巨大的爪子,两条大腿,一颗还冒着热气的心脏,好几大捆鸟毛,还有若干肉块一同被扔进了摇篮中。
看着剩下的已经残缺不全的十几米长的巨大鸟尸——我不由得一阵心痛,吊篮虽然不小,但也盛了很多东西了,估计剩下的这些就都不带不了了,太可惜了!
然后老神仙便看也不看我,只见他摩挲着干巴巴的双手——这双手绝世无双的神力我是清楚的,虽然看上去实在是普通的很,然后他又用手使劲儿在脸上抹了抹。
“确实有点儿冷啊——我的衣服呢,刚才不知道扔哪儿了,真是老糊涂了!”老神仙不再看我,而是叨咕着望来望去。
我大跌眼镜,随后加入初零与李信。
这老神仙莫不是属狗脸的,居然说翻就翻!他这一句狗屁拍得我不知所措,也不知道哪儿说错了什么。
再仔细瞧瞧他光着的上身,居然横七竖八不知道多少伤痕,太吓人了——绝世高手的道途果然不可能一帆风顺啊。
不过老神仙也真是老当益壮,这么冷还不用穿上衣的!我心里是一阵佩服。
很久,都快到傍晚了,人们才逐渐散去。
我说得喋喋不休,老神仙赤着上身,眯着眼睛侧着身子听的津津有味的样子。
等我终于说完的时候,才感觉出这山顶是如此的冷,才站在雪里没多久,脚趾头就有种麻木的无感之感,针扎骨头刀剜心一般的冷痛!我赶紧集中精神以灵力来御寒。
而初零李信二人早已经去收拾那散落一地的巨蛋和肉,想必是懒得听我废话更懒得协助对老神仙介绍我。
我感觉很可惜,但也并不担心,因为时间还长,早晚会见到。
等到终于到达“仙府”的时候,我因为提前做好了心理准备而没有太过吃惊——毕竟从老神仙一行人的衣着,就能看出他们的生活并非多么富贵荣华或是充满道韵仙气。
——原来老神仙就是住的几间扑了茅草的石头屋。
然后我以一种惬意的姿态躺在摇篮里,加入对话,“什么大猫?我倒是听过重岳很看重猫!认为吉祥长寿。”
“昨天救了只受伤的猫,个子很大,但是早晨醒来就不见了,也许是趁夜离开了。”初零道。
“那也挺好啊,看来它不想打扰人,也肯定是去自己喜欢的地方了,来去自由——就像旅人一样!就像我!”
不过习俗毕竟只是习俗,而因果那种虚无缥缈的东西,谁也说不准,我很明白这点。
这时候,吊篮一阵晃动,升上空中。
正是老神仙取了那大绳的一小部分绑在了吊篮边缘四处,然后身体与地面平行拉着绳子。
初零却低下头一看,飞快把坠子塞了回去。
“不是你的!”他有点生气的看着我。
我讪讪地缩回手,尴尬地笑了两声,“不好意思咯!”大概那精致的小玩意儿对他很重要,所以我很理解。
我噤若寒蝉,生怕惹老神仙不开心,然后把我留这儿,那岂不是真要被冻死!
初零没说什么,跳进了吊篮里,我效仿。
很快李信也进来了,而后他没头没脑的说了句:“都是为了活着,杀不可尽,看来以后是不会再来这儿了,那洞中可做食物的骨肉应该也还够,风鸟不是娇弱的生灵……”
我知道我终于可以把悬在喉咙里的堵塞的我说不出话来的小心脏落下去了。
高山之上,我看着老神仙,蓦然觉出一股绝世独立的味道,虽然还有我们三个不大也不小的孩子,但我知道他的世界与意境应该不会被人轻易染指,那苍老面孔上的道道皱纹透露出的历经年华的沧桑感让我沉醉的不知今夕何年不知此身身处。
直到老神仙落在雪地上,一巴掌拍我脑门上。
另外,还有一根大绳,正是绑在吊篮上的绳子,长的超乎我的想象,本以为肯定要一起带走,老神仙却解下来,说下面既然还有蛋,这绳子就放在这儿了,等哪天再来。
我表示万一等不到再来那鸟蛋都孵化了怎么办?
老神仙瞪我一眼说:“就你小子话多!”
很快的,蛋和肉都重新归置进摇篮中。
我靠在巨大的摇篮上,看看空旷寒冷的峰上只有我们四个人,不由得一阵期待——老神仙莫不是要拉着吊篮飞回仙府?
那可太厉害了!长这么大,还没飞过——刚才被老神仙抱在臂弯里不算,因为还没怎么飞呢,就落地了,来不及细细品味“飞”的感觉。
反正又是敬佩又是害怕又是疑惑,我愣是说不出话来。
这时候,老神仙对我道:“你以为你乱拍马屁就可以不干活么?快去收拾东西准备走了!要不然我看你得冻死在这山上!”
我看了看忙活个不停的初零李信,摸摸头,原来如此——老神仙可真会吓唬人!
老神仙听我说完后砸吧砸吧嘴,一张笑脸笑的像朵花,道:“小伙子你很有前途!但是别叫我老神仙了,我可不是什么神仙,凡夫俗子而已!”
“不!在我眼里!您就是神仙!”我非常肯定的说道!
“狗屁!”老神仙突然就收敛了笑容,变得比这山巅的酷风还要冷,吓得我一哆嗦。
老神仙吩咐初零李信去喊人。
不一会儿老神仙所居住的这个小村子的人都出来了,然后一面带着赞叹吃惊一面感恩道谢个不停地搬走了很多摇篮里的东西。
我心道:真是个善良的老神仙啊。
……
一路上,我一边感叹着命运的变换之快之莫测,一边看尽了山川巨谷雄浑壮阔,但是却没有看见重岳独有且享誉碧荒的磅礴山城。
初零说这里地处偏远,能有些小村庄就不错了。
真是这样——这吊篮里的东西就是一座小山,而这座小山正在飞。
“年纪大了,还老想锻炼,这次他可如了意了。”初零道。
“不知道昨天那只大猫怎么样了。”李信冒出这么一句。
“那——既然不会来了,怎么绳子还不要了?”我又疑惑。
“重岳有个古老的习俗,那就是一次出猎之后,必须丢下一样猎手的东西在山中,据说这样做可以摒弃杀孽因果。”初零解释道。
“原来如此——有意思!”——真是奇特的习俗。
初零不说话,只是不知道从哪儿摸出一个壶,咕嘟咕嘟喝了几口,我以为是重岳有名的烈酒,一问知道是水,大失所望。
然后还不待我琢磨刚才李信的话,我又发现从初零衣服里半露出一个漂亮的猫儿银坠子,亮莹莹的。
我伸手要去摸:“这小玩意儿可真漂亮!”
“臭小子!还不松手!”
我惊叫一声,发现脚尖已经触地,而我的手臂还紧紧环抱在这位惊世骇俗的老神仙的腰上。
慌忙松手,我恭恭敬敬的对救命恩人稽首作揖:“老神仙大恩!没齿难忘!在下染剑华,来自紫色公国,半路被这恶鸟劫入洞穴,但是命不该绝,有幸遇到贵人老神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