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悄悄往他怀里更深地埋了埋脸，嗅着他身上令人安心的气息，这次是真的沉沉睡去了。

裴寂感受着她彻底放松的呼吸，手臂依旧稳稳地环着她。

他看到了她的不安，那些刺耳的声音终究还是伤到了她。

就在她以为自己会睁眼到天亮时，一个极轻的吻……突然落在了她的头顶。

他没有说话，可又像是在说……

别怕，我在。

而他，依旧是那个最初和最后，只为她俯首称臣的骑士。

【私密博文】

第一了…c位……我的公主……^ ^ 票数……比我预估的多了37%……真好。这额外的37%，是全世界送给你的礼物，它属于你自己。

他收起手机，仰头看着站在顶峰，哭得抽抽噎噎却又无比耀眼的她。

她语无伦次，几次深呼吸才勉强拼凑出句子，“这个位置很高…我…我很害怕……但是……谢谢你们……我会……我会继续努力的！绝对不会……辜负你们！”

发言笨拙，却真挚得让人动容。

她可能不知道这一切是怎么发生的，但裴寂知道。

隔着喧嚣的人潮，他极其缓慢郑重地点了点头。

那一刻，迟来的狂喜和如释重负涌上心头，眼泪决堤而出。

真的……是她。

不真实的眩晕感席卷了她，脚下仿佛不是坚实的地面，而是不断翻涌的云层。

震耳欲聋的欢呼声，队友带着哭腔的祝贺和拥抱，都像是隔着一层厚厚的玻璃，变得遥远而不真切。

她被簇拥着，推搡着，走向那唯一的高位。

瞬间，光线、镜头、所有现场与屏幕前的目光，全部聚焦于站在最中央的衔雾镜身上。

她被这突如其来的明亮光线刺到，微微眯了下眼，脸上是一片空白的茫然。

她甚至以为自己出现了幻听。

巨大的光束在仅剩的两位练习生——衔雾镜和另一位大热门选手之间疯狂游移，将她们脸上所有细微的表情都无限放大。

音乐变得沉重而充满悬念，几乎要压垮人的神经。

“《偶像计划》第二季，获得第二名的是——”

名次从下往上依次揭晓，每一次念出的名字不是她。

第十名，不是。

第七名，不是。

舞台下的裴寂，依旧站在最熟悉的阴影里。

相机安静地垂在他胸前，第一次没有被他举起。

他只是仰头看着。

而更让她心慌意乱的是——他今天没有给自己晚安吻。

一股莫名的巨大委屈和恐慌毫无预兆地涌上眼眶，鼻尖猛地一酸。

好想哭……

……最后一次了。

她能做到。

当歌曲步入高潮，撕裂般的高音部分迫近，所有人都为她捏了一把汗。

那里面没有责备，没有不耐，他似乎愿意将她所有的不安与焦躁，都承接过去。

她僵直的指尖微微颤抖着，犹豫了一下，最终没有真的去抠他，只是像抓住救命浮木般，小心翼翼地回握住了他递来的手。

他的手掌宽大而干燥，温热的力量透过皮肤缓缓渡来，奇异地熨帖了她指尖的冰凉，也稍稍压下了那震耳欲聋的心跳声。

喝了足够的水，吃了润喉糖，保证她拥有最好的状态迎接最后的挑战。

衔雾镜坐在角落的椅子上，指尖冰凉，她下意识地反复抠掐着另一只手的虎口，留下深深浅浅的红痕。

裴寂沉默地立在一旁，目光落在她自我折磨的手指上，那细微的动作比任何哭诉都更直接地泄露着她的恐慌。

他会耐心等待。

等待盛宴散场，灯火熄灭。

然后无声地，将那个曾让她落泪的名字。

他锁上屏幕，抬眸再次望向练习室中央。

衔雾镜已经擦干了眼泪，正跟着音乐一遍遍重复那个让她崩溃的高音段落，声音依旧沙哑，眼神却重新变得倔强起来。

裴寂静静地看着。

@同担对家在地狱

【私密博文】

骂哭了……说她是破铜烂铁…说她不配…嗓子已经哑了听不见吗？眼睛瞎了看不到她努力了？专业指点？可以。但让她掉眼泪……不行。李x……我记住了。节目结束后，你的职业生涯，到此为止。^ ^

她重新投入了练习。

他表面风平浪静，甚至对导致她哭泣的元凶保持了绝对的礼貌与克制。

但在他构建的规则里，让他的公主流泪，是无可饶恕的重罪。

“但另一半，他错了。”

裴寂的目光沉静地落在她脸上，“你担得起，不是因为你做到了，而是因为你正在拼尽全力去做。”

“哭不需要有用，没有人哭是为了解决问题。”

压力骤然消失。

衔雾镜再也支撑不住，眼泪大颗大颗地砸在地板上，发出细微的声响。

她不是觉得委屈，而是那种被当众撕开所有伪装……被否定全部努力的感觉，让她几乎崩溃。

他没有看导师，只是微微侧身，将衔雾镜完全护在身后，然后才平静地看向导师。

“李老师。”

他的声音低沉平稳，听不出丝毫情绪，“您的指点很专业。镜镜会继续练习，直到达到要求。”

裴寂的目光在她脸上停顿了一秒，又扫过那暗下去的屏幕，仿佛洞悉了一切。

但他什么也没问，只是走上前，拿过平板放在一旁。

“睡吧。”

这些话像一把冰冷的刀子，精准地捅在她最害怕也最不自信的地方。

她感觉全身的力气都被抽空了，只能死死咬着下唇，不让那丢人的眼泪掉下来，肩膀却控制不住地微微颤抖。

周围的组员们都屏息低头，不敢出声，练习室里只剩下衔雾镜压抑的呼吸声。

衔雾镜猛地抬头，脸上血色瞬间褪尽，嘴唇嗫嚅着，却发不出一个音。

“勇气可嘉？但舞台不是让你用来感动自己的！”

导师的话语毫不留情，每一个字都砸得她生疼，“你的舞蹈，我承认，无可挑剔。但这首歌的灵魂在vocal！你现在唱的是什么？是破铜烂铁！”

音乐戛然而止。

vocal导师脸色已经沉得能滴出水来。

他冰冷的镜片后射出毫不留情的目光，钉在大汗淋漓的衔雾镜身上。

她知道……vocal一直是她的短板。

其实按理来说，直接选择vocal组反而会更轻松，因为大部分选曲都只是做一些简单的动作站桩唱，这是更轻松也更明智的道路。

而她选择的…是要在高强度的舞蹈中兼顾演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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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私密博文】

……还是看到了…难受了。睡不着。我的错。^ ^ 不该让你看到垃圾。下次不会了…睡吧，宝宝，好梦。

帖子不像往常那样全是赞美，里面夹杂着一些“皇族”、“资源咖”、“资本”的字眼，虽然很快被粉丝的反驳刷下去，但那些恶意的词像针一样，瞬间刺中了她的眼睛。

她的手指变得冰凉，心脏咚咚直跳，一种冰冷的真实感攫住了她。

原来……外面真的是这样看她的。

这让他心底泛起尖锐的刺痛。

他甚至在一瞬间后悔让她看到了那些。

…他明明可以让她永远活在阳光里。

就这么一下。

却瞬间击碎了她所有的不安和胡思乱想。

她紧绷的身体终于彻底放松下来，一直悬着的心重重落回实处，却砸得酸酸软软。

他的公主……

不是被他推上去的。

是被那群屏幕后的…粉丝、路人、观众一票票送上去的。

她的粉丝结构早已发生了质变。

不再仅仅依赖“骑士”带来的热度，而是拥有了庞大且活跃的，真正被她本人吸引的死忠粉和路人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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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被人扶着，几乎是踉跄地站上了那最高的位置。

接过话筒时，她的手抖得厉害，几乎是泣不成声。

“谢谢…谢谢大家……我……我真的……”

可为什么…想哭呢？

衔雾镜紧紧闭着眼，睫毛湿漉漉地黏在一起。

那些恶意的词汇和身边沉默的他，让她心乱如麻，疲惫却又无法真正入睡。

每一步都轻飘飘的，仿佛踩在棉花上。

她下意识地回头，目光慌乱地在人群中寻找，直到撞上那双始终沉静注视着她的眼睛。

裴寂就站在离舞台最近的控制区边缘，只是站在那里，安静地看着她。

第……一……名？

是她吗？

怎么可能……

名字被念出。

不是衔雾镜。

“恭喜，第一名——衔雾镜！”

第五名，不是。

第三名……依然不是。

只剩下最后两个席位，第一，与第二。

用眼睛，而不是透过相机。

直到最后一个音符尘埃落定，直到掌声与欢呼如同海啸般吞没整个场馆，他才缓缓地吐出了一口一直紧绷着的气。

第三次排名公布。

她仰起头，脖颈拉出脆弱而优美的弧线，那道曾屡屡崩溃的高音，竟然极具穿透力地唱了出来。

并非完美无瑕，却充满了真实的情感重量。

她做到了。

他没有再说话，只是任由她握着，拇指极轻地在她手背上摩挲了一下，是一个带着安抚的鼓励。

升降台缓缓升起，强光刺目。

衔雾镜站在光柱中央，能感觉到台下无数目光的重量。

没有片刻犹豫，他伸出手，温热的掌心向上，平静地递到她面前，覆住了她冰凉且泛红的手背。

“抠我的。”

衔雾镜猛地一颤，抬起头，撞进他深不见底的眼眸里。

彻底抹去。

这才是他处理问题的方式。

第三次公演舞台。

节目的镜头仍在记录，比赛的规则仍需遵守。

他不会在此时此地做出任何出格举动，影响她的比赛进程。

但他的报复，从来都是更安静，更彻底，更永绝后患。

他掀开被子上床，将她轻轻抱进怀里。

衔雾镜的心脏还在不安地跳动，但闻着他身上熟悉的气味，又让她本能地放松了身体。

但她睡不着。

他的指尖在手机屏幕上无声地敲击，一条加密信息已经发送了出去。

「查清李x所有商业合作、代言、未公开黑料。节目录制结束当天，全面启动封杀流程。我要让他从此在圈内查无此人。」

信息发送成功。

专业批评的尺度？他并不关心。

他只知道，这个人，用言语伤害了她。

代价就必须支付。

“我……”衔雾镜吸了吸鼻子，看着他那双无比认真的眼睛，心里的惊涛骇浪竟奇异地开始平复。

“你不是破铜烂铁。”裴寂最后说道，声音轻得像叹息，“你是世界上最好的衔雾镜。”

说完，他站起身，没有帮她擦眼泪，而是等着她自己默默擦干净。

裴寂转过身，半跪下来，用身体挡住所有的视线，然后递过去一张柔软的手帕纸。

“他说对了一半……技巧确实不足。”

衔雾镜的哭声顿了一下，难以置信地抬头看他，眼泪还挂在睫毛上。

他没有反驳导师的任何一句批评，甚至承认了“指点很专业”，但那维护的姿态却强硬得不容忽视。

导师似乎也愣了一下，对上裴寂那双平静却暗流汹涌的眼睛，原本还想继续喷薄的话语卡在了喉咙里。

他最终只是冷哼一声，甩下一句：“最好如此！时间不多了！”便转身出了练习室。

就在这时，一个高大的身影无声无息地推开了门，挡住了那令人窒息的审视目光。

是裴寂。

他不知何时走了进来，脸上依旧戴着黑色口罩。

“我……”衔雾镜试图辩解，眼眶瞬间就红了，巨大的委屈和羞愧涌上来，却被导师更严厉地打断。

“哭？哭有用吗？眼泪能帮你唱上去那个音吗？”

导师语气愈发尖锐，“如果做不到，当初就不该选！给了别人希望又交出这种半成品，是最残忍的事情！你根本担不起这首歌！”

“衔雾镜。”

他的声音不高，却像鞭子一样抽在寂静的空气里。

“告诉我，你选这首歌的目的是什么？是为了展示你的勇气，还是为了彻底暴露你的短板？”

她不能再肆意地喘息，甚至要分出气息去演唱那些艰难的高音部分。

可很快，在练习中她就感受到了挫败后悔。

这首歌的高潮部分，衔雾镜拼尽全力也无法完美驾驭的连续高音部分，再一次彻底垮掉，最后一个音甚至没能完整发出，就断在了她急促的喘息里。

他关掉了屏幕上刚刚弹出的信息，是关于最近几个负面造谣的账号准备启动诉讼程序的邮件提醒。

第三次公演选曲。

衔雾镜选择了一首对vocal也很有要求的dance组选曲。

几乎是在同时，裴寂的声音从身后传来，“镜镜，很晚了。”

衔雾镜像只受惊的小动物，猛地按熄了屏幕，下意识地想藏起平板，却又意识到这举动太过明显，只能僵硬地转过头，脸色苍白地笑了笑。

“…马上就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