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创的场面和伤者的哀嚎刺激得明诚六神无主。他慌慌张张给明楼打电话:“大哥,怎么办,缺药,怎么办……”
明楼的声音温和镇定,哥罗芳安抚明诚的情绪:“大哥想办法。没事。不要担心。”
163.
虹口的方向火光撕咬夜色,穷凶极恶。警备司令部值班的人看见诚先生吓得哆嗦,拨电话拨不准。诚先生拎着他的领子把他抡到一边,连着打了几个电话,咆哮着怒骂:“怎么什么都不知道!虹口怎么回事!”
诚先生摔了话筒踹门出去,值班的爬起来一捡话筒,碎了。
虹口大乱。海军司令对上海江南造船所进行了毁灭性破坏,轰炸厂房和机器。牵连附近民居,有伤亡。
明楼刚要接着写,山摧石裂的巨响几乎崩起茶杯盖,明诚觉得脚下一软,差点栽倒。巨响一声砸一声,整个上海仿佛是末日,顷刻间碎裂。
明楼和明诚一对视,明诚马上跑出书房喊:“阿香?别害怕。我上楼看小米。”
小米是被吓醒的,控制不住地哭。明诚抱住他,明楼跟上来,伸手一起拥抱他们俩:“别害怕。”
明楼连着熬夜,赶报告。他眼睛是亮的,不是被疼痛折磨出的精神,而是真正的喜悦。明楼伏在灯下奋笔疾书,明诚端一杯茶轻轻走进来。
明楼聚精会神地写,明诚在一边看他。明楼伏案半天,才发现明诚没睡:“怎么还不去休息?这几天都在巡街,不累么。”
明诚笑笑:“没事。你写你的。给家里写的?”
说起来,那只是五月里平常的一天。
阿香
诚先生的青年服务大队天亮才进虹口,从碎砖烂瓦里往外扒拉人。扒拉出来不知道怎么样,没有医生,没有药品。明诚灰头土脸一转头,突然看见好几个白大褂,眼泪差点出来。
赵卉林还是那副冷冷的神情,弯腰进行初步清创。明诚冲过去:“你没走啊?你怎么来了?”
赵卉林完全不想跟他废话:“听着,我们缺药。”
二楼的玻璃咯咯作响,惊惧地打颤。阿香一脸惶恐地跑上来:“怎么了怎么了?共军炸城了?”
不,肯定不是。明楼和明诚心里却同时一沉。
诚先生深夜跑到警备司令部气急败坏:“共党打进城了怎么着!到底怎么回事!”
明楼点头:“更重要更艰巨的任务不是入城而是接管。北平的接管非常成功,这是政治上的胜利。上海的顺利接管是经济上的胜利,更不能松懈。”
灯光锐化了明诚的轮廓,他一直有蓬勃的少年气息。明楼怀疑他即便年过花甲有可能还是这样弦歌意气。
明诚得意:“那你接着忙,我给你……衬衣袖添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