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29，28……”

耳麦里北洛的倒计时让我心里逐渐不安起来，就在我还慌乱的时候，我突然就被脚下的一股强烈的气流束缚住，几乎没给我任何反应的时间，我就被从云层上狠狠地扔了下去。

事出突然，慌乱之中的我无法维持空间断层，空间断层瞬间消失。下坠速度之快让我几乎来不及反应，迅速在地面控制空气形成缓冲气垫，接下来就是空间断层……

我点了点头，看北洛给其他人说明详细的计划，伸手关掉了战斗服的光。虽然表面淡定，可我的手心却出了一层的汗，哪怕云层上的断层可以让我来回试着开，可是地面的断层，如果开不出来的话，就是我和地面部队一起死。

“冻月！”北洛喊了我一声，“我带你去降落点上空，我们这边都准备好了！”

“好！”我应了一声，就被北洛送到了不远处的云层上方。

“那看来问题不大。”北洛松了一口气的样子，继续埋头算了起来。我也收了断层思考我的方案的可行性。

“降落的事——冻月，你打算怎么办？”苍穹扭头问我。

“我可以提前在地面生成空气缓冲垫，问题应该不会太大。”我回答说。

“哈？……你这人，嘴上说着嫌弃，行动不还是挺快的？”男子笑了笑，也掏出刀去帮同伴肢解那黑色怪物的尸体。有了这些“干粮”，肯定可以活着走出这片山区。

虽然我拒绝了让凉夜哥带我飞回基地，但是最后还是副司令官初晓带我飞的。在拔营的时候，走到哪里都是对我的冷嘲热讽。什么天赋魔法都用不好还去逞英雄，差点害死友军，还把自己的魔导器副核弄碎了。一开始真的是气得想去打人，但是听多了，突然发觉说来说去，那么多人的说辞竟然都差不多。我也就换了个思路，开始比对他们的话里有哪些词句可以传得完全一样，以此寻乐。

另一个男子跟着停了下来，犹豫了一下，最后看了看不远处，从黑树的阴影下隐约露出来的一只黑色皮肤的胳膊：“要不，我们吃那个？整个山区都是这怪物的尸体，绝对够我们活着走出去的。”

“那能吃吗？皮都是黑的，恶心得不行。你下得去口？”靠在树上的男子皱着眉头一脸的嫌弃。

“你之前不是还觉得黑树也很恶心吗？这不还是靠在上面了？”

“对不起……对不起……谢谢你原谅我。都是我的错，都怪我……如果我能像哥哥那么强的话……”

在这场战斗里，大量的智夜魔被击杀，但是无论是地面部队还是空战部队都出现了不小的伤亡。战场一片狼藉，虽然第十二空战部队已经拜托了地面部队帮忙打扫战场回收士兵尸体，但是地面部队也给出了长达一个月的回收完成约定时间。战场范围太大，而且分散，周围又都是树林，不论是清理还是回收都需要花费更多的时间。

“哈……哈……还有多久才能走出去？”

挂在脖子上的主核就从金属壳的缝隙里钻出来一根刺扎了我一下，我一下子就想起了我的副核。被哥哥打耳光和责备的委屈，副核碎掉的伤心和难过混在了一起，本来一直安安分分当个挂坠的主核模仿副核的行为瞬间就勾出了我的眼泪。我哇地一下子就哭了出来。

我紧紧地攥着脖子上的主核，任他锋利的棱角把我的手硌得有些疼痛，也没有松开半分。

“是像哥哥说的那样……是我没有保护好你吗？……”我哭着看着被我两手握住的主核。主核满是棱角，无论是转圈还是滚来滚去都不适合它，它也不会。作为听到了的回应，它只是伸出刺扎了我一下。

“凉夜，别动这么大的气。他还是个孩子。双核魔导器的副核也确实一般都像个小宠物似的招人喜欢，他心疼也正常。一时气话你别当真。”灼光见情况不妙，赶紧上来把凉夜哥拉开，劝说着他。

是我的错？全都是我的错？不论是我，还是我的副核，我们都尽力了，现在却还成了我的错？

“哥你要是这么说，这本来就和我无关！我是替你去的，是因为你身体状况不好，我才替你去的，要不是你不好好安排自己的休息时间，会这样？地面部队更是蠢，监测都监测什么了？高地监测点本来就是两军的争抢焦点之一，一点警惕心都没有？那么多敌人围上来了才发现？自己犯蠢跑来找我们救，我和我的副核欠他们的？我的副核碎了，全都是你们害的！要反省也是你们去反省！要我一个临时去救援的背锅？”

北洛的话一下子噎住了我。这确实是个问题，毕竟当时我是无意识地用了出来，并不是真的由我控制发动的。

“可以先在这里测试一下，要是云层上可以生成，那到地面应该也没问题。”苍穹立即提出了一个可行的建议。

北洛点了点头：“对，有道理。你先生成一下看看。”

“我的副核呢？”我的声音里带着哭腔重复着这个问题，“我空间断层没开出来，是它救了我。我记得它是碎了。可是灼光队长不是说过净土区域内魔导器不会粉碎吗？顶多就是碎成块吗？不是说双核魔导器只要一个核在，就可以再生出来另一个核吗？所以主核还在，我的副核呢？”

“这里是过渡区，魔导器也是有粉碎的危险的。至于双核再生……本来粉碎的魔导器就是无法再生和修复的。”凉夜哥耐心地给我解释说，“双核再生也只是在魔导器被击碎的情况下出现过。你的情况不太一样，你的副核应该是把魔导器自身维持运转的魔力都耗尽了，这才碎的。这种情况下是不是会再生就不确定了。不过把你救回来已经三四天了，如果能再生的话，应该已经再生出来了。但是没有再生出来的话，应该就是不能再生。”

“不能再生？……”我的眼泪一下子就掉了出来，我挣扎着坐起来，哭着吼了起来，“可是它救了我啊！救了地面部队那么多人！不能再生为什么不告诉我！我要是知道不能再生，我绝对不让它撑保护罩……”

“冻月要是还不醒的话，一会儿我带他吧。你们正常走。以后出任务也都由我来带他飞吧。这事，我已经跟你支队长和中队长说过了。”

“是。对不起，我真的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

“不怪你，也是他死脑筋，被甩下了也不知道通讯叫我带他。再说烧也退了，人没事就行了。何况他也需要练练，战场上练有危险，练练体能，磨一下意志力也是好事。”

尽管全身的魔力都耗尽了，我累得眼睛都不想眨一下。但是终于松了口气的我，还是向空中伸出了双手，迎接我的魔导器副核回来。

多亏了这个平时又喜欢扎人又喜欢蹦蹦跳跳，滚来滚去的小家伙，不然刚才我和地面部队的所有人就全都没命了。回去以后我要好好奖励它，它喜欢跳来跳去，我就陪它玩上一天，然后喂它魔力吃，再使劲亲它一口。

然而，我没有等到它从晶体罩变回那个圆溜溜的小球，在我笑着等它变回小球飞回我手里的时候，空中落下了细如沙粒般的晶尘，黑色的夜空安静得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

在魔力束扫过我头顶的时候，我已经感觉到身体快要虚脱了，湛蓝色的晶体罩渐渐变成了白色。灼光队长说过，魔导器可以在平时帮助储藏多余的魔力。难道魔导器上的蓝色光其实是平时储存的我的魔力？那这些魔力耗尽了会怎么样？

我突然想起灼光队长提过，魔导器就算实在净土内也是有可能被击碎的。一旦副核碎了，那地面部队不就危险了？

不行，绝对不能让地面部队因为我的问题出现死伤。

在我的身体接触到气垫的一瞬间，我看到了远处从云层上扫射下来的湛蓝色的魔力束。

来不及了……不行了……

哥……救命……

“有什么办法？”北洛大概是没想到我会开口，惊讶地抬起头看着我。

“首先是聚能光的问题。”我整理了一下语言尽量用谨慎的措辞说，“虽然我没有消光能力，但是我的天赋空间控制是可以通过在我们脚下生成空间断层，理论上是可以阻挡光传到云层下的。而且这个是天赋魔法，本身是不用展开任何魔法阵的，并不用担心暴露。只不过因为是空间阻隔，在你们聚能结束后我必须撤掉空间阻隔，你们的攻击才能到达地面，所以你们的位置还是要暴露出来几秒的。然后是地面部队的保护问题。这个我觉得同样可以用空间断层解决。想用防护罩阻挡攻击，我也不知道有多难，但是空间断层我用来挡过榴弹，所以它的强度应该还是可以看的。当然这么远的距离是有点困难，但是我关了光源，直接跳下去开就是了。不过我不会飞，所以跳落速度是无法控制的。再加上还要给你们先撑一个断层，可能还挺麻烦的……”

“速度可以控制。”北洛说着在屏幕上敲敲点点起来，“你的空间断层最远的距离是多少？”

糟了！

空间断层展开不了！可耳麦里北洛的的倒计时只有五秒了……

我的大脑瞬间一片空白。

“我们这边会计时，倒计时30秒，攻击大概就会到达地面，你自己小心。你先开断层，之后我们会倒计时。只要你开始下落，立即就撤掉断层。下落速度会非常快，记得开过滤层，不然会影响呼吸。”

耳麦里传来了北洛的声音。

“好。”我说着在北洛他们所在的方向展开了空间断层。非常顺利，断层的面积刚好足够遮挡魔法光。

“那你的空间断层精准度足够？不会出现误差？”北洛又抬头问了我一个问题。

“应该没问题，让地面部队收缩队形，在降落点半径两百米内活动，我直接把断层开够两百米。”

他点了点头，然后停下了手指：“算好了，你就只管缓冲就是了。剩下的我来。”

我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千万别丢人啊！

那天的感觉大概是这样的……

我轻轻抬起手，一瞬间我的手掌前便出现了一层纯黑色的空间断层。太争气了！

“我都要累死了，我还管得了那么多？”

“那现在不吃这些怪物的肉就会死，你吃不吃？或者你吃我们人类的尸体？”

“可那玩意儿，能下得了嘴吗！那可是要吃进去的啊！”靠在树上的男子埋怨了一句，不过最后还是向尸走去，掏出刀子开始肢解尸体。

树林的阴影里两个人一边警惕着周围的情况，一边吃力地往前走。

“还得这么走好几天呢……呼……呼……你还有吃的吗？”

“早就没了。”男子气喘吁吁地说着，自暴自弃似的停下了脚步靠在了黑色的大树上，“这个鬼地方……我们还能走出去了吗？我可不想好不容易在战场上死里逃生，最后却被饿死。”

我被主核笨笨的回应逗得勉强破涕为笑：“你这么回答我，我也不懂啊。这样吧，如果不是就扎我一下，如果是，就扎我两下。多那一下就算是我没有保护好你的惩罚吧。”

我说完之后，主核半晌没有回应。我晃了晃它，它才伸出刺扎了我一下。

骗我的吧？不然怎么会犹豫那么久才伸出刺扎我。不管是副核，还是主核，都是好温柔的小东西。可是副核却被我……

“我的错？……好，我的错。”凉夜哥的声音在发抖，但是他努力地让他的声音保持平和，“收拾收拾起床。任务结束了。半个小时后拔营回基地。我带你飞，不要迟到。”

“用不着你带我！反正回去也没任务，我自己走！我能走过来，我就能走回去！”

“你随便！”凉夜哥气冲冲地甩下这句话就快步离开了营帐，灼光也赶紧追了出去。

“啪！”

一记耳光猛地打在了我脸上。长这么大，从来没有人打过我，这是我生来第一次挨打，我整个人都被打蒙了。

“不让它撑保护罩，难道要地面部队一起为你陪葬？！为了一个副核，你能说出来这种话？这里是军队！不是小孩子玩具坏了就撒娇胡闹的地方！如果真的到了万不得已的时候，何况一个副核，就是要你去送死，你也照样得去！你的副核都有的觉悟，你没有吗？说到底，你的副核之所以会碎，不还是因为你？我有没有叮嘱过你，战场上不要逞强！你自己的天赋魔法还不熟练，就去自告奋勇出什么主意！如果你不逞强，你的副核会碎？！你这么想进永夜，明知道永夜是作战部队，你都没有利用休息时间好好练练你的魔法吗？！你要是能熟练使用天赋魔法，你的副核用得着为了救你，替你张开保护罩吗？！如果你平时勤奋点，多练练，你的魔力储量，魔力强度和密度会那么差吗？会撑不住魔导器的魔力消耗吗？！难道不是你自己的错？要怪就怪自己没用，不能保护你想保护的东西！”

凉夜哥在和灼光队长说话，我也没心情分析他们说什么。我的副核呢？

支撑起还是很无力的身体，我出声打断了他们的谈话：“哥哥，我的副核呢？”

“你躺下，你的脱魔反应还没好全。一个副核而已，主核不是还在？人没事就好。下次不要那么不要命地使用魔力了，脱魔反应严重的话是会死人的。”凉夜哥赶紧过来把我按回了床上。他这话是什么意思？

我颤抖着双手，看着落在手中的，明明知道是什么的晶尘，有那么一瞬间，我却无法确认这是什么东西。

那个圆圆的小球呢？那个会发光，明明可以飞但是还是喜欢蹦蹦跳跳走路，赖在我肩膀上来回滚，高兴的时候会转圈圈的小球球呢？

全身魔力耗尽带来的身体反应越来越强烈，视野随着呼吸的逐渐困难，也开始渐渐变暗，再后来，我大概是晕倒了吧，后面的事就都不知道了。等我再醒来的时候，甚至连高烧都退了。

我又掏出了几袋牛奶，也顾不得什么味道了，闭着眼睛咕咚咕咚地全都喝了下去。但是摄入的魔力远远不够支撑晶体罩，晶体罩上很快出现了裂纹。不过魔力束已经快要过去了，再坚持坚持，求求你。我一边喝着牛奶，一边攥紧了挂在脖子上的主核。

魔力束终于扫过晶体罩，此时的晶体罩上已经布满了裂纹。明明只有十几秒而已，我却觉得像是过了一个世纪。

“谢谢你，副核。”

突然副核离开了我，飞了上去。湛蓝色的晶体壳在一瞬间张开，罩住了整个天空。紧接着就是肉眼可见的白色波纹从晶体罩子的右侧缓缓向左侧划去。

我体内的魔力迅速流失，源源不断地供给副核。已经使用过两次空间断层，我体内的魔力实在消耗太大。这样下去肯定撑不住。

我稳稳地落地，迅速从次元背包随手抓了一袋牛奶一口喝了下去。可是还是不够，要顶住那么强的魔力束扫射，需要的魔力远不是我能供给得上的。

“我不是很清楚，不过我觉得我技能魔法的有效范围内，天赋魔法应该也是有效的。我技能魔法有效范围大概是半径200米。”我说。

“我们这边聚能最少也要20秒，得保证你距离云层超过200米之前我们结束聚能，而且攻击到达之前，你距离地面最多200米……”

北洛算着算着，忽然抬头看着我：“你确定你的空间断层一定能顺利张开吗？副长不是说你的天赋魔法还不能熟练使用吗？这关乎到地面部队的安危，不行的话我们再换方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