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下会有两个分队的空战部队过来确保避难路线安全，可以在这里等等，一会儿去避难所。你要是想回学校就算了吧，那边现在是战场，现在过去不明智。”他手中的长弓化为蓝色的魔法粒子消失在夜色中，他的声音很冷，仿佛面对一个陌生人。

“那我们在这里等一下吧。这人我看着眼熟，想不起来是谁了。”耀阳见我不吭声，对他浅鞠一躬，“谢谢您救了我们，请问您的名字……”

“我师父叫凉夜，是十二极光二席灵极光！我师父可厉害啦！”

“师父？”就算还没看到人，那个士兵也兴奋地喊了出来，带着一脸的喜悦回头望向箭矢射来的方向——我们身后的半空中，站着一个手持一把萦绕着淡紫色光晕的水晶长弓的人。

天太黑，距离有些远，看不清他的脸，但是他衣服上的白蓝微光和脚下因为发动了飞行魔法而亮起的魔法微光至少让人可以判断出那个人是永夜的人。

那个人飞了过来，稳稳地落在了我们身边，脚下飞行魔法的蓝色微光散去。

“冻月你没事吧？哪里不舒服吗？”

耀阳的话让我这才意识到自己正在剧烈的喘息着，出了一身的汗，身体也在不由自主地发抖。

“又来了！”

“啧，临走也不知道跟自己弟弟打个招呼。怪不得会吵架。”总长看着凉夜哥离开的方向咋了一下舌，然后回头看向我，“你们先去避难所吧。路上应该是安全的，我的人都走过一遍了。如果有危险，就直接发求救信号，附近全都是我们的人，很快就能到。还有，凉夜用了范围魔法的事不要说出去，对任何人都没有任何好处。”

“嗯。谢谢总长。”

“不要用对长辈和上级用‘嗯’，有些失礼。这是在成年人和永夜部队的世界里基础。既然你这么想早些走进来，那就得自己多注意。凉夜那时候因为我没带过那么小的孩子，没经验，这些都没教他，让他凭白吃了不少苦头。我可不想你也那样。”

“冻月！你别胡说！你还是个孩子，好好读你的书，普通的大学随便你考，实在想当魔导师，圣石不是也行吗……”

“不和哥哥在一起就是不行！明明有办法让我和你在一起，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你就这么不喜欢我？”

“不是，我只是……”

“可我考不上永夜的魔法军校……就算是普通的士兵学校，我也……”提到分数，我低下了头。和永夜相关的所有的学校我几乎都考不上，以我的分数和条件，能进的只有圣石教团。因为圣石教团主要负责的是净土的内部日常事务，所以要求并没有负责净土内外安全和全部对污染区事务的永夜部队那么严格。而在实际的决策权上，也是永夜几乎拥有全部的决定权。无论是考虑到薪资待遇，权势地位，还是未来发展，在普通民众间，也是永夜的岗位更有人气，竞争也就最为激烈。

“成绩很差？圣石考不上？”总长迟疑了一下，追问道。

“圣石的话，没问题。可是哥哥在你们那里……”

总长的话彻底激怒了我，一直憋在心里的话不经大脑脱口而出。

“那你又怎么知道我没有因为有这么厉害的哥哥而骄傲？话又说回来，我对他的事一无所知，难道不是拜你们永夜所赐？我成月成月看不到他，连通讯也不能主动发给他，只能等他给我发。我上次见到他都已经是新年的时候了，七个月了！说好的今天他的生日，他会回家和我一起过的，结果到最后就一句这几天有事回不来了！这十年，他在家里的天数不超过两个月，我都快连他长什么样都忘了！把我和我哥分开的不就是你们吗？现在随便跳出来个人就指责我作为他弟弟丝毫不了解他。你们把他绑在你们那里，当然你们个个比我这个亲弟弟还要了解他！”

我的话让空气安静了下来，耀阳凑过来拽了拽我的衣服，小声说：“你语气太冲了，不太好吧。现在是永夜和圣石联合执政，永夜管理司又是永夜的最高权力机关，决策机关，你面前的可是管理司总长啊。不要命了？”

“你弟弟，我记得是叫冻月吧？”辞言总长把目光放在了我的身上。

“是。他还是个在学校读书的孩子，总长别跟他计较。”

“对你弟弟别这么凶，你都说了，他还是个在读书的孩子。道理得讲明白了，他才会懂。”总长微笑着说，“冻月，你听着。第一，凉夜的燃烧箭虽然控制了效果，可是已经把尸体都烧焦了，事后清理现场根本分不清谁是谁，尸体怎么认领？就算花费了大量的人力物力时间金钱，用魔力质地检测测定身份，来认领的家属又要怎么接受这样被烧焦了的尸体？第二，地上倒着这么多人，里面万一有受伤昏厥的伤员怎么办？这就是在杀人。如果有人问起来，你要怎么解释这尸体上的伤痕？做伤口魔法残留检测？被查出来是我们永夜的管理司副长，还是十二极光之一做的？再被别有用心的人加油添醋，怎么收场？第三，最重要的是，他完全可以不用范围魔法，几十秒就能解决的场面，自己慌了，用了范围魔法，就是他的失误。在战场上冲锋陷阵了十年了，这种失误实属不应该。”

“还说？！”凉夜哥的语气显然是生气了，皱着眉头，恶狠狠地瞪着我。凉夜哥很少对我发火，这还是我第一次见他这么凶，我下意识地闭上了嘴。

“你弟弟？你这么凶干嘛？”辞言笑着伸手揉了揉我的头发回头对身后的士兵说，“你们先去确保避难所附近的安全，留两个治疗查看一下还有没有活着的。我先跟凉夜副长交接一下。”

“是！”

士兵注意到我们还没走远，立即重筑防护壁，俯冲下来保护我们。耀阳反应极快，火光炸开的一瞬间就张开了防护壁，我们这才算没被子弹打到。我也赶紧张开防护壁帮耀阳抵挡。几乎就是同时，数枚炮弹紧接着就撞在了我们三个人的防护壁上，爆炸的火光和还未落下的子弹一齐向我们扑来。

士兵一把将我们紧紧抱住，用身体护住我们。

我们三个都会死的………

“我弄出了点麻烦的事……”面对眼前这个中年男子，凉夜哥的语气明显有些畏缩，看样子应该会是让哥哥敬畏三分的人。我再仔细一看，才认出来这个人就是永夜部队的管理司总长辞言，是整个永夜部队最大的官儿。怪不得。

辞言总长闻言，往凉夜哥身后的战场望了一眼，脸色果然不太好看了：“谨慎小心是好事，可是最近的舆论情况你又不是不知道，下次别用燃烧箭了。别的都不说了，万一里面有昏迷的伤员怎么办？”

“是，对不……”

看着我的样子，一宫忍不住笑着说：“巧克力牛奶已经是怪味最小的了。我师父喝的原味的才是最致命的。我第一次见我师父喝原味牛奶，才两口，我师父就忍不住给吐了出来，还呛得够呛呢。”

“别什么都说。”凉夜哥红着脸责备嘴快的一宫，那么丢人的事怎么能让自己弟弟知道。

不可否认的是，喝了那袋巧克力牛奶，确实舒服不少，身上力气恢复了些，头也没有那么晕了。

“用完天赋魔法必须喝。对你没有坏处，味道也是可以接受的。”凉夜哥说。

是营养液一类的东西？我疑惑着，不过哥哥确实从没骗我，我拧开了盖子，喝了起来。

“刚才的空间控制，是冻月的？”一宫惊讶地看着我，“那这么厉害的特殊能力，得在圣石发现之前赶紧拉进咱们……”

“牛奶带了吗？”凉夜哥瞥了我一眼，问一宫。

“带了。师父的喝完了？”一宫赶紧把手伸到后腰，摸了一下衣服上偏左侧的一个小小的水蓝色微光菱形，从展开的黑色空间里掏出了一袋黑色包装的液体，递给了凉夜哥。

“不要这个，这个味道太难闻了。巧克力的带了吗？”凉夜哥瞅了一眼，立即要求换一袋。

“我在永夜主要负责内部事务，也很少能在电视上看见我。不知道也正常。”凉夜哥解释说。

“诶？！师父，这是您弟弟冻月？！”一宫也是分外惊讶，他没想到会这么巧碰见自己师父的弟弟。

“还是工作时间，我眼里只有平民。”凉夜哥这么一句话就结束了所有的话题。耀阳跟他不熟，加上十二极光的身份，也不敢开口追问，一宫是他的徒弟，想必很了解他的脾气，知道追问是自讨苦吃，也就闭了嘴。

又是一层防护壁出现在我们面前，那层防护壁直接向前将所有的子弹都推了出去，尽数碎成了破片。

“好强的防护壁……”耀阳感叹着抬头望向空中那声音的主人，“黑色制服，制服上配白色和蓝色的微光警示标识，是永夜的空战部队！”

“赶紧离开这里！剩下的交给我们！”

“……一宫！”凉夜哥立即出声叫住了他，本来就装作不认识就好了，这么一来更麻烦了。

“诶？！凉夜？！那您就是冻月的哥哥？冻月，你哥哥是十二极光？！你没跟我说过啊！我就说看着眼熟！”耀阳一脸惊讶地来回观察着就像陌生人一样的我和凉夜。

“我也今天才知道的。”我低着头不想看凉夜哥的眼睛。

“我说过很多次了，如果你负责侦查任务的话，不要和敌人发生战斗。敌人的信息都没收集全就一个人开战，如果刚才我没赶到，不就是送死了吗？而且还有平民在，应该优先掩护平民……脱离战斗区域。”他说着向我们这里看来，当我们两个人的目光相聚的时候，他顿了一下，我也小小吃了一惊。

士兵注意到了他的目光和片刻的迟疑，向我们这里看过来：“师父认识他们？”

不等对方说话，我就低下头抢先说：“不认识。谢谢你们救了我和我朋友，那我们先走了。”

听到了枪炮声，我用尽全身的力气大喊了一声，明知是徒劳，却还是下意识地架起了防护壁。

但是，在子弹接触我的防护壁之前，它们一头撞在了另一个防护壁上，全部被扭碎成奇怪形状的碎片，就连之前炸碎了永夜士兵防护壁的大型弹头也只是把防护壁炸出了红色的波纹。就在红色的波纹散开的一瞬间，无数密集的红色魔法光矢从我们的身后穿过防护壁，将面前的智夜魔尽数击杀。防护壁的红色波纹平复的时候，我们面前就只有大片的智夜魔尸体了。

似乎是为了确保没有侥幸逃过一劫的智夜魔，在箭雨后面，紧接着就是一个单发的魔法光矢，光矢坠地的一瞬间燃起一片大火。大火将成片的尸体吞噬，大火中传来了智夜魔可怕的惨叫声。

“知道了。谢谢总长。”

在这天之前，我从没想过有一天我会见到永夜总长本人，也不会想到自己的哥哥真的是十二极光的二席，也从没想到自己原本平淡的人生会就此天翻地覆。

耀阳和那个士兵注意到爆炸声已经过去，纷纷回头望向智夜魔的方向，而他们眼前的只有一片漆黑。

士兵惊奇地伸手去触碰那片黑暗，冰凉坚硬而光滑的触感从他的指尖传来。不过很快那片黑暗变消散，眼前的景象又恢复正常。

虽然不知道刚才的黑色东西是怎么生成的，但是要维持它实在是太困难了，全身的魔力都快被抽空了，甚至呼吸都变得不畅了。

“好了好了，别吵了。”总长赶紧出声打断了我们的争吵，“我回去和司里讨论一下，这周五给你回复。凉夜你也别太死脑筋了。他在你部队里也未必全是坏事。像今天这种情况，他如果在你部队里，反而要比现在安全不是？让他远离危险确实是一种保护，但是在危险中保护好他，不也是保护吗？而且就在你的眼前，他所遇到的一切的事，你都是有能力干预的，是你看得见，能够改变的。不论是人还是物，我觉得还是握在手里的感觉更安心。既然那么珍惜的人，就放在身边好好保护吧。”

“可是总长……”

“行了行了，闲聊够多的了，你赶紧去学校那边，你们部队不是负责设施安全的吗？学校那边都打成一锅粥了，你还在这里撕扯这事儿。赶紧过去吧。对了，记住千万别再用范围魔法了。这是城区。”总长硬生生把凉夜哥的话堵了回去。凉夜这才想起来自己还是在任务中，赶紧应了一声就带着一宫飞走了。

“有不用考试也能进来的方法。”总长说，“一种是以直系亲属身份加入永夜，这种的会被直接配给亲属所在部队，作为编外人员，承担一些永夜安排的杂务，会有足够吃饱饭的薪资，不过没有批准是不能与外界联系，不能离开部队，不能报考任何军校，也不接受退役申请。因为永夜的特殊性质，这也算是对永夜部队成员的补偿。另一种是你哥哥这种的指招。有特别能力，或者特别出色的魔法天赋的人，永夜会直接下达指定征兵，带有半强制性质的，也是同样，不接受退役申请的，不过是有一定的人身自由的，而且会直接安排进央校学习。还有一种，算是走后门吧，由管理司下达入队邀请，安排在指定岗位，没有人身自由，想要去央校学习，也要达到一定要求，再经过考核才行。你没听你哥哥提起过？”

一听总长的话，凉夜哥一下子急了：“总长！我弟弟学习成绩不行，适应不了永夜的环境。他也不会飞行魔法，进不了空战部队。飞行魔法也不是学一学就能会的东西，全靠天分的魔法不会就是不会。再说他也没什么特殊的才能，要是有一丁点的话，圣石早就抢走了不是吗？”

“那可以给我入队邀请吗？我想进哥哥的部队，而且要作为普通的魔导师进他的部队，不是编外人员。”

“总长，我弟弟……我昨天刚跟他吵了一架，刚才又遇见对他们来说很可怕的事，他情绪不太稳定，您别怪他。”凉夜哥用身体挡住了我，把我护在身后。

“你哥哥，现在对于永夜，甚至对于净土来说，都是非常重要的人。所以不论是净土全域，还是永夜，都不会同意把他退还给你。永夜的规定，和他在永夜所承担的职责任务摆在这里，成年人的世界就是这样。”总长的语气非常平缓，丝毫没有生气的意思，不仅如此，他接下来说的一番话，甚至给了我一个机会。

“对于你来说，只有两个选择，要么接受这种无法经常相见的生活，要么，你也加入永夜，进你哥哥管理的第十二空战魔导部队。”

虽然是总长在和我说话，但是总长的话还是让在一旁听着的凉夜哥深深地低下头，那样愧疚的他，我也是第一次见。不知道为什么，看见那样的他，我就气不打一处来。哥哥明明是那么厉害的魔导师，那么优秀的人，为什么要被别人训斥成这样？

“那么多的智夜魔，还有那么多的武器，带着我们，怎么可能几十秒……”

我的话被总长毫不犹豫地打断了，他注视着我，提高了声音质问道：“你见过他的实力？你怎么知道他做不到？他是极光，他是永夜管理司的副长，是我最得意的徒弟。他十五岁进了永夜，上了战场，十七岁进了永夜的央校，十八岁就能带领一支飞行分队，二十岁当上了空战部队的部队长，二十二岁位列十二极光第二席，收了徒，二十四岁成为管理司副长，你觉得他做不到？他是你亲哥哥，足够让你引以为豪的，非常优秀的哥哥。”

士兵们立即继续飞往避难所的方向，两个士兵留了下来去查看尸体。

“这事，一会儿我处理。你就不用管了。你是救人心急，但是你这一急，带来多大的麻烦，陪葬多少人，你自己也清楚。下不为例。”

“是。谢谢总长。”凉夜哥低下头，回应着。

“我觉得这个做法没问题。只是箭雨就是很有可能有漏网之鱼。如果不用燃烧箭最后清理的话，万一有没死透的智夜魔，到时候再被偷袭出现多余的死伤怎么办？何况就算有昏迷的伤员，第一波的箭雨就已经没救了。燃烧箭没有问题。而且战场不就是这样？当时那种情况，只有两个人，一个一个智夜魔击杀，是要打到什么时候？这种范围魔法是最好的……”

我的话还没说完，凉夜哥就立即回头厉声喝止我：“别说了！小孩子不懂就不要乱插嘴。”

“可哥哥本来就……”

“师父，十队的来了。”一宫看着不远处的天空说。

果然，一队永夜空战部队的士兵赶到了我们这里。

“哟！小一也在呀！唉，我也想要这么粘人的徒弟。”那个看起来像是领队的中年男人飞了下来，笑嘻嘻地拍了拍一宫的肩膀。

一宫的话说到一半就看到凉夜哥脸色不对，赶紧收了声。

巧克力味的，甜甜的，有淡淡的牛奶的香味。可是马上就要喝完的时候，我突然尝出有一丝奇怪的味道。

“好像有股奇怪的味道……”为了确认那股奇怪的味道，我皱着眉头努力地咂了咂嘴。

“诶？可是师父不是一直只喝这个嘛？师父最近换口味了？给，巧克力的。”一宫赶紧换了一袋巧克力色包装的牛奶交给了凉夜。

“不是，我不喝原味以外的。但是那味道确实不好喝，一般人接受不了吧。”凉夜哥说着转手就把那袋巧克力牛奶扔给了我，“把这个喝了。”

“我不渴。”

“对了，师父，您什么时候来的？您看见那个黑色的东西了吗？那是什么？就连榴弹都能毫不费力地挡下来。”一宫立即转移了话题，向凉夜哥请教起问题。

“那是远未完成的空间控制类的能力。”

“空间控制？”一宫向我和耀阳望来，“可我的特殊能力是控光。难道是他们的？”

那名士兵的出现立即吸引了智夜魔全部的火力。所有的智夜魔都将枪口对准了他，紧接着就是不绝于耳的枪声。但是他也没有丝毫的退缩，一边撑着防护壁，一边用魔法手枪不断射出蓝色魔法子弹。他的枪法很准，几乎每发都能击杀一只智夜魔。眼前成群的智夜魔正在逐渐减少。不过毕竟这次没有我们两个人的防护壁缓冲，看得出这次就没有那么轻松了，他的防护壁也全部变蓝了。

“永夜真的好厉害，一个人能和这么多智夜魔抗衡。救援来了，我们赶紧走吧，在这里也是碍手碍脚。”耀阳感慨了一番之后便拽了拽我的胳膊劝说我离开。耀阳说的没错，所以我也点了点头准备离开。可就在这时，一声奇怪的闷响，一个巨大的弹头被那名士兵的防护壁挡了下来，当场就将他的防护壁彻底炸碎。

“小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