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友?有人会这么对待自己的男友?”
明耀说着毫不客气地掀了我的被子,露出了我的左脚。
白皙的脚腕上至今还拴着沉重的亮银色金属锁链。
明耀在床边坐了下来,压低声音小声问我:“汲,你要不要来我这里住几天?很安全,放心。你在他那里,我怕他再刺激到你。谏少卿那里我去说,你不用担心。”
我知道明耀是为了我好,我也知道只要我一回家,家里就有个时时刻刻都在提醒我自己身体无比肮脏的安然在。可我不能去明耀家住。我是谏少卿的奴隶,是他的人,怎么可以和其他人回家。也许对于明耀来说,家里多个客人无所谓,可我毕竟是个通缉犯,我也不能多给明耀添麻烦。无论从哪种角度思考,我都只能跟主人回家,而不能跟明耀走。
“谢谢耀,可我想跟他在一起。看不到他,我不安心。”
好喜欢主人的吻。温柔,而充满爱意。
我笑着闭上眼,等他吻过才睁开眼看他。
“谢谢主人。”
温凉看了肯定会多想。
谏少卿和安然互道了晚安之后就忐忑地拿着枕头,在安然微笑的注视下开了房门进屋。
温凉已经睡了。
回到主人的卧室,上了床。我打开背包,从背包里拿出明耀托明荧送给我的淡紫色星星刘海夹。
虽然有点女性化,但是戴上会显得很乖巧吧?这个颜色和形状我也喜欢。
物尽其用才是尊重。
一整晚,主人都没对我笑过。他却对安然笑了。
我是多余的。
我笑了笑,想起明耀的脸。
“啊,算了,不收拾了。一会儿我叫保洁过来收拾吧。把衣服穿上,我们回家。”
回了家我就去洗澡准备睡觉了。不过主人洗完了澡就离开了,他在一楼忙着做什么。洗完了澡还不见主人回来,我有些好奇地想下楼去看看主人到底在做什么花了这么久。我刚下到三楼,主人就从厨房那个方向走了出来。
“主……”
主人绝不是那种让人讨厌的,没事就喜欢摸来摸去很猥琐的人,他从不会在我身上乱摸,但只要是触碰我的身体,那都是带有性暗示的,一般最后都是要调教上床,最少也会要求一个舌吻。这还是他第一次只是摸摸就作罢。
“主人……”
我刚想问问他是怎么了,他就起身去处理床边满地的碎镜子。
我正猜测他要单独来这里的目的,突然一只大手就摸上了我的腰间。
我差点扔了手里的三明治跳起来,但是我身边只有主人。
是主人在摸我,没关系,是主人在摸我。主人可以摸,我的身体是他的。
主人看着我吃三明治,表情有些凝重,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他总是要我对他毫无保留,他的事他却从来不多跟我说一句。虽然我知道我们的主奴关系注定我们之间会这样,但是我还是经常会为此感觉很难过——我无法为他分担任何事,无法成为他的倾诉对象,无法陪他聊一些他在想,在思考的事。我就像一个机器人一样,只能等着他给我输入指令,甚至有的时候还要故障一下,惹他生气。
“身上的伤很疼吧?一会儿吃完了,摘了手环愈合一下吧。”
正喝着牛奶的我点了点头。还是之前他说的不允许我自己愈合,我才一直没有摘手环,满身的伤痛死了。
主人突然吼了一声,正要起身的我被那样的音量和语气吓得全身一抖,赶紧又跪了下来。
“对不起,对不起,主人您别生气。奴隶听您的话,奴隶现在就吃。”
“……对不起,是我没控制好情绪。我不该把气撒到你身上,吼你的。我陪你吃,吃完了再收拾。”
“谢谢主人!奴隶记住了。”
“起来吧。我给你带了吃的。你先吃点,我把房间收拾一下,我们回家。”主人说着从背包里拿出两盒三明治放到了小桌上。
“奴隶来收拾,您吃……”
“戴上。”
我刚睁开眼,主人就递来了戒指。
我的戒指。我和主人的婚戒。
那是我特地给主人挑的。主人那么干净,必须是最干净的东西才配得上他,不能有一丝血迹。
“温凉,你还喜欢我吗?”
我迷茫地看着他,他突然提出的问题让我有些摸不到头脑。
即便是我,也会一样。
他能不和我解除关系,我已经很感激了。如果只是被打一顿,或者被他强奸一次就能解决,那真是便宜我了。
“我说过了,这事过去了。今后,和他保持距离。我希望你能明白,即便我能对你和他之前的事既往不咎,我也绝不可能允许我的婚戒奴和其他人有染,哪怕没有身体接触,只是喜欢也不行。你喜欢的人,只能是我。明白了吗?”
明耀走了,从今以后没人会保护我了。一切得我自己应对。
我掀开了被子,拖着我一动就会跟着哗啦哗啦响的锁链跪在了主人脚边。
“主人,求求您,最少别碰我的手,我的手很疼,骨头都露出来了。”
“不可能了。我和他这辈子都不可能了。我果然没看错人。”明耀一边哭,一边笑了几声这么说道。
明荧迟疑了片刻问:“那你刚才怎么还说会娶他?还要等他一辈子……”
浮梯的门打开了,明耀迈步走进浮梯,握住手里染着血的姜饼。
到底是多么不堪的人生,到底是多么深的感情,到底是多么扭曲的爱才能坚持到如此地步。
明耀的手在发抖。
沉默了好久,他站了起来。他的表情似乎马上就要哭出来,他在很努力地憋着,把眼泪憋在眼眶里。
我塞给明耀一个包装相对干净的姜饼。
我现在所能给予的最好的一切全部给了谏少卿,如果一定要我再给,我给明耀的只能是“第二干净”的。明耀对我好,我知道,可正是因为如此,我才更不能把更脏的自己给他了。
“耀,我爱他。他给了我现在拥有的一切,有他,才会有现在的我。如果没有他,我们根本就不会认识,甚至我早已经饿死在荒郊野岭了。我对他,不只是爱,还有感激。只要他不抛弃我,我这辈子都是他的人。我绝不会离开他。”
身上的伤总算是处理好了。
明荧出去把他们叫了回来,我盖着被子,面前放着一小堆零食。
明耀在跟明荧说话,帮他处理身上的伤。明明自己身上还带着不少伤的主人一进来就跑到我床边,神色紧张地查看我的状况。
“没关系,耀。就是个锁链而已,也没伤害我的身体,我不介意的。”
我尴尬地笑了笑,说着把脚往被子里藏了藏,锁链被拖动,发出哗啦的声响。
“汲!”
从明耀的表情和反应来看,他对我的回答并不感到意外,可还是非常无奈地叹了口气,说:“汲,你何苦?都已经这样了,为什么还要跟他在一起?你离开他会好很多,我会比他更爱你,对你更好,会让你感觉更幸福,你为什么就非要和他在一起?他到底哪里好?就因为他是第一个真心对你好,接受你,爱你的?第一个是让人难忘,可人总得现实点,一辈子的事,得选择最好最适合的。”
还不等我回话,主人就走到明耀身后,微笑着用食指戳了戳明耀的肩膀。
“明少,净土那么大,四十多亿人,凭你明少的身份,还会缺男友?何必总惦记我的?”
“少卿,过来处理伤口。”
“嗯。”
明耀把主人叫走了,他自己过来了。
谏少卿在松了一口气的同时,也多少有些生气。
想起了主人说过的话,我笑了笑,轻轻吻了一下可爱的星星夹子,把我本来并不长的刘海压上去,啪嗒一声用夹子夹好。
如果他看到的话,一定会高兴的吧?
谏少卿本想赶紧把颈椎枕收起来,但是安然一直跟着他,缠着他,要他今天一定试试,甚至把他送到了房间门口。
谢谢明耀。因为遇到了他,从他那里得到了温柔和平等,所以此刻我才能笑得出来。
我收回了脚步,转身回到楼上。
谏少卿有他自己的世界,有他自己的圈子,有他自己的快乐幸福,有他自己的人生。我无权进入,无权过问,无权干涉。我是被他排斥在外的。
“主人!”
安然从二楼喊了主人一声,打断了我,硬生生地把我噎了回去。
安然笑着噔噔噔跑下楼,像个终于放了假的小孩子一样欢脱地跑到主人面前,手里拿着个水蓝色的小枕头,兴奋地跟主人说着什么。主人微笑着给了他回应,还接过了小枕头。
闷闷不乐的主人看着好别扭,可是他跟我说话的时候感觉也没有生气之类的情绪。
我迅速几口就把剩下的三明治塞进了嘴里,摘了手环,起来帮主人收拾屋子。主人原本干干净净的屋子,被我搞得又是碎片又是血的,乱七八糟成一团。
我刚帮主人撤掉床单,就听到主人少见地深深叹了一口气,非常疲惫的感觉。
“喜欢啊,怎么了?您该不会是……”
“不是!你别乱想。我可以亲亲你吗?”
我点了点头。主人俯下身,轻轻吻了一下我的额头。
我捏紧了三明治,咬着嘴唇,努力地让自己平静下来。
主人又摸了两下我的腰,然后一言不发地收回了手。
有些奇怪。
主人盯着我看了一会儿,低头摆弄起通讯器,我偷偷瞄了一眼,是在发信息的样子。来来回回几条短信之后,主人抬头跟我说:“温凉,我明晚要单独来一趟酒吧,有点事要办,你自己在家好好待着。”
“好的,主人。”
我嘴上这么应着,心里却开始嘀咕。为什么非要单独来?我是他的奴隶,带着我出入酒吧不是很正常?难道是来偷腥……不对啊,家里有安然,他跑酒吧偷腥干嘛?吃家里现成的不好吗?
主人说着把我扶了起来,拽了两个小皮凳到桌边,坐了下来。我跟着主人坐到了他身边,主人又拿了盒牛奶放到了我面前。
“这个也喝了。”
“谢谢主人。”
“没吃饭的是你,不是我。你来吃。”主人看着我说道。
“那奴隶先把房间收拾好,总不能让主人……”
“汲温凉!”
“主人……”
“以后不要再骗我,再瞒着我了。你是我的奴隶,必须对我毫无保留。”
主人说着拉起我还缠着绷带的手,小心地帮我戴上了戒指。
主人虽然已经在很努力地压制自己的怒意了,但他的声音里还是带着明显的不快,我听得出来。
不过应该是不会对我动手了。
我试着睁开眼睛。
我说完闭上眼睛,等待着他的家暴。
我知道他肯定很生气。
换做是谁,都会很生气。
“因为我要保护他。只要有我在,有我的这话在,谏少卿不敢对他不好。我要他幸福。”
好大的绿帽子。
我看着攥着拳头,盯着明耀刚刚走出的房门,脸色难看得像是想要杀人的主人,不禁忐忑了起来。
“汲,你太傻了。你这样让他知道你被他吃定了,他怎么可能珍惜你。男人就是男人,没有一个是例外的,他也丝毫不特殊。你要是真的想跟他一辈子在一起,你要用脑子去爱,不要用心去爱。这是我作为爱你的人,最后给你的忠告。我明耀不是不知好歹,不会看人脸色的人。我会尊重我的朋友,也尊重我朋友喜欢的人。既然你这样选择了,那我今后也不会再来打扰你和他了。但是你记好了,如果有一天,他抛弃了你,你来找我。他不珍惜的人,我很珍惜,我会等你一辈子。只要你愿意,我随时都可以跟你结婚,把你娶回家,让你光明正大地做我明耀的夫人。”
明耀带着哭腔留下这些话,转身就带着一脸茫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的明荧头也不回地走了。
“哥!哥,到底怎么回事?哥你别哭啊!”明荧追上了快步走向浮梯的明耀。
明耀看着手里蹭上了些许血迹的姜饼。
那些血。
不管包装上的那些血有多么刺眼可怕,他得到的回答也是如此。
“好点了吗,温凉?”
我点了点头,拿起一小包果酱夹心棉花糖递给他:“对不起,主人。”
主人两只手小心翼翼地捧过那小小的一颗棉花糖,他看了看那些零食包装袋上或多或少沾着的血迹,又看了看自己手里的这个唯一没有血迹的棉花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