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胃会不舒服的，放松。”主人的声音依旧温柔，我一时也搞不清楚主人有没有在因为我难看的吃相给他丢脸而生气烦躁。

“谢谢主人提醒。”

主人重新继续吃饭，我才赶紧低头继续吃。

大概是我的神态动作实在僵硬，一向不喜欢餐桌上说话的主人放下了碗筷，趁着我夹菜的空档叫了我一声：“温凉。”

“是，主人。”我赶紧吞掉了嘴里的食物，放下了碗筷，看着他。

“这里是你的家。而且家里饭菜都是每人一份单独的。佣人也会等到你用餐结束离开餐厅之后才收拾。你不用那么急，也不用那么紧张。在自己家里吃饭放松点。”

我低头，向他鞠躬。

“谢谢主人。”

我挪开了椅子，在主人身边坐下来吃饭。

我松开了他，转过身，面向他，垂下目光微低头。

“谢谢主人刚才给予我的平等。顶撞了您，非常抱歉。请主人惩罚。”

主人并没有对此予以回应，而是轻轻摸了摸我的头发：“我们自己的事，别人说了不算。我觉得你配得上，你就是配得上。我是你的主人，我掌控你的一切，你需要得到的是我的认可，不是其他人的。我说过，不要去看其他人，你的眼里只能有我，你是为我而存在的。我不只要你的身体，你的尊严和人格，你的心我也要。明白了吗？”

“即便我现在不是通缉犯，我也根本配不上你。你那么优秀，可我有什么？我想要你的爱，可不就得做出额外的牺牲吗？”我苦笑一声说道，“可我是人，我也有自己的感情。看到你和别的奴隶谈笑风生，看到你借了其他的奴隶，看到你因为我的问题半夜去酒吧一夜不回来，看到你因为烟城打我，罚我，生我的气，看到你把别的奴隶收留在家里调教，我也会难过，也会伤心，也会心寒。我不是不能承受，你是主人，我是奴隶，你给我的一切我都应该接受，我也愿意接受。可你现在要我发自内心地笑着接受，要我把伤痕累累的心扒给你看，我做不到。你的这个命令，太过分了。”

“我没要你一定接受，你是我喜欢的人，这种事我们可以商量，我们是平……”

“平等的？”我回过头笑着看他。他一时间被我噎得说不出话来。

我清楚地看到了他的手颤抖了一下，然后紧紧攥成了拳头。

“我的手法真烂。调教坏了烟城的身体，调教死了你的心。两个我最爱的人，都被我毁了。作为主方，没有人比我更失败了。”他声音颤抖着说完就要从我身边离开，我一把抓住了他的胳膊。

“少卿，如果这些真的可以给你快乐，让你舒心的话，无论我有多痛苦，无论我有多难过，我都会全部忍下来。我们不是平等的，我的义务就是给你快乐，取悦你，我愿意承受和让步。但这是出于我爱你，不是出于一个没有自我意志，无条件服从的机器。所以，不要给我轻易下判断。我很顽强，在我还没有完全晶体化之前，我绝对不会彻底失去自我。就算没有那只手，我也会挣扎着，反抗这一切。”

“没有，主人。”

“……如果我收了他做奴隶，你有意见吗？”

“没有，主人。”

“好的。”我淡定地回答道。

我分明很顺从很配合，可不知道怎的，我似乎惹他不高兴了。

“奴隶。”

“一会儿晚饭过后他就会过来，前期我可能会用你给他做示范，好让他慢慢接受，可以吗？”

“可以的。我的身体是主人的，一切遵从您的意愿。”我点了点头。虽然我不算是个好奴隶，可相比一个什么都不会的白纸，我觉得大概也不至于太给主人丢脸。而且主人也很注意保护我，应该也不会在他面前上我，只是被旁观调教的话，我能接受。

啊，我能接受。想想刚认识主人的时候，哪怕快被饿死了，还会为在主人面前脱光衣服而感觉羞耻，现在就算没有被强迫，在第三个人面前赤裸着身体被主人调教也完全不觉得有什么了。

我立刻服从他的命令站了起来，安静地看着他，等着他告诉我我可以知道的信息。

主人思考了好久，最后像是鼓足了勇气一样，对我说：“生意上有个合作商的总裁刚才给我发通讯，他也是圈子里的人，他收了个白纸，而且还是圈子外的，不太好调教，所以想送来让我帮忙调教一个月。那个合作商算是我们比较重要的一个供应商，因为这事产生不愉快也不太好，我就擅自答应了。我知道在我们主奴关系存续期间我不该再收留其他奴隶在家里，尤其是我们还在交往，就更不应该调教其他人，是我对不起你。做了让你反感的事，我真的非常抱歉。我保证一个月一满一定会把他送回去，我也绝对不会和他发生肉体关系。你想要我怎么补偿你都可以，只要你别生气。”

看着主人尴尬地红着脸，一脸歉意地跟我解释着，我倒是比自己想象中更平静地接受了这一切——无所谓了，反正也不可能有人超越烟城在他心里的地位，我有什么可担心的。而且就算主人真的和那个奴隶上了床也没关系，我只是个奴隶，没资格限制他。与其在这里跟主人争论一个既定事项，让他烦恼，还不如干脆利落地答应下来让他舒心。

“没事，正常用就行。万一碎了的话，从de那里补一份就行，不麻烦，补制也不贵，一件均价也就一万上下。”主人微笑着说道。

就算这套芝士餐具再好看，我再喜欢，我也并不敢收。倒不是因为价钱，而是因为这是定制品。不该奴隶使用的东西不要使用，不和奴隶身份相符合的东西也不要拥有，这是守则的要求，是让教给我的，也是主人一直以来的规则。

“主人，非常感谢您的好意。可定制品的话……”我顿了顿，毕竟主人已经给我定制了，已经拿出来用了，钱都付完了，我这样当面拒收的话，主人应该也会很难办。我思考了一下，继续说：“我还是第一次有自己的定制品。能不能允许奴隶不使用它，把它收藏起来？”

我听得出主人在做出最后决定的时候是非常为难而且是下了很大决心的。对方好像也说了很多，主人沉默着听了好几分钟。

虽然我不该听的，但对话中两次提到了我，我尽可能地转移注意力想不去听也终究还是从主人的回话里听出了大致的信息——有个人要来家里待一个月，而且这个人很可能会让我感觉不舒服。

果然。

主人笑着开始办公，我则靠在他腿上翻开他给我的书看。

我看了好久，中途好几次差点睡着。不过好歹挨到了晚饭时间，主人收拾桌子准备去吃饭了。我赶紧看了一眼页码，把书放到主人的桌子上，准备跟主人商量我的饭桌问题。我刚酝酿好措辞情绪，主人那边就来了个通讯。

主人看了一眼就接了起来，并没有赶我走。我也赶紧识趣地停下一切动作，跪好微低下头。

我接过书看了一眼。

。

啊……我不会的次元背包的魔法……

“嗯。”

听到了主人的应声，我才起身离席，将椅子小心地收回去，回到主人身侧跪了下来，陪主人继续吃饭。

还是这样好，有安全感，而且很放松。

我尴尬得满脸通红。

“少谦。餐桌礼仪。”大约是主人也觉得他太过分了，皱了皱眉提醒道。

二爷赶紧严肃了下来：“对不起，哥，哥夫。”

“喜欢！谢谢主人！”

明知道他是因为之前的事才买了这套餐具给我的，但是那套餐具的样子实在可爱，我也不想计较那么多了。金黄的芝士，超好看。感觉比那套西瓜的好看多了！

“哥你可真疼哥夫啊。就一套餐具，还要花钱定制。你不是从来不给奴隶定制的东西吗？”二爷感叹道，“还特地去找de的定制工坊——哥夫，你知道de吗？专门做各种餐具器皿的一个牌子，就是那种要是摆在超市里，吃灰五六年都未必有人买的贵得要死的牌子。你这一套定制餐具，乱七八糟算下来，好几十万呢。你用的时候可千万小心点，别给磕了碰了。”

慢一点，慢，一，点，慢……一……点……慢——

我正在努力地控制自己，做着慢动作，坐在对面的二爷就捂着嘴偷笑了起来。

肯定是在笑我！

言外之意就是没人跟你抢，也没人催你，别一口接一口根本不匀空地吃那么急。可我没有急，我就只是单纯习惯了这个速度，下意识地……

主人都看不下去了……好丢人……

我红着脸低下头小声道歉：“对不起，主人。”

这是第一次坐下来吃饭。坐在正座的主人先动了筷，坐在我对面的二爷才动了筷，他们两个都开始吃了，我才低头拿起自己的餐具吃饭。

不比我一个人偷偷在下面吃，只要不弄出太大声音，主人也不会理我。桌上吃饭肯定要跟他们一样，不要说话，细嚼慢咽，最小的动作幅度，最优雅的一举一动——吃饭好累啊！

我一边吃，一边偷偷观察他们俩。之所以说是偷偷，是因为吃饭的时候一个劲地看别人也很不礼貌，可我还就是想看他们两个，尤其是主人。优雅，稳重，好看，一看就是出身教养良好的大户人家。我又想了想自己平时那个狼吞虎咽的难看吃相……呜，真的不能比。这怎么可能让主人喜欢我啊！主人凭什么喜欢我啊！

不要平等的爱情，不存在平等的身份和地位。

这还是他多次亲口强调的，也是我最终认可答应下来的。

这算是我第一次故意和他顶嘴，故意怼他，甚至不对他用敬语。尽管我嘴上那么指责他，讽刺他，但是我知道，我可以不用敬语这样怼他，已经是他给予我的实实在在的平等了。

然而气氛还是僵了好一阵。

“让人尽其才，而物也能尽其用才是珍惜和尊重。”主人看着我说，“我也尊重你的选择。厨房里有其他餐具，厨师还没走，可以让他帮你重新装盘。”

主人说得很委婉了，我要是还顶着枪口上，我才是真的不乖。

“信任，诚实，敞开，托付，毫无保留。这几样，你做到了吗？是谁对你说了什么，还是谁对你做了什么？为什么会变成这样？我的错让你的身体对我锁死了，可是谁让你把心对我锁死了？少谦，让，还是你自己？”他没有挣脱开我的手，也没有退回来，原地停下了脚步声音颤抖着问。

我思考着他提出的问题，是二爷的话？是让的严厉而冷酷的调教？都有，但又好像都不是。这一切都只是推力。真正出了问题的，是我自己。

因为我太不配他了。

“即便是我为了维持一对一，解除和你的主奴关系，你也没意见？”

他的这句话让我迟疑了片刻，但是这刚刚冒头的伤心难过迅速就被我自己扼杀掉了。我是奴隶。是他的奴隶。

“没有，主人。我是您的奴隶，一切遵从您的意愿。”

他的表情，语气和他对我的称呼让我迅速在他脚边跪了下来。

“主人。”

“如果我使用了他，你有意见吗？”

主人思考了一下，补充说：“除了调教时间，他在场的话，你不用保持奴隶姿态。你是这里的主人，拿出主人的姿态。”

“好的，主人。那是应该叫您先生吗？”我向他确认着。

“叫我名字也可以。”

“好的，主人。我知道了，谢谢主人提前告知。有什么需要我注意的吗？”

主人用复杂的表情看了我好一会儿才说：“记得戴面具。不要做任何可能会导致你身份暴露的事。我不会让他来四楼，不喜欢他的话，你可以躲着他，但是不要和他发生肢体冲突。再就是，有任何事，任何想法，一定要第一时间和我说，不要一个人藏着憋着。要信任我，好吗？”

“好的，我记住了，主人放心，我会和他好好相处，不给您添乱的。”我点了点头保证到。

主人切断了通讯之后脸色也不是很好看。

“温凉，有个事我要跟你说一下。”

主人说着把手心翻转到上面，稍稍抬了抬手。

“晚好。……方便，您说。……”

看来对方是个很直接的人，主人只应了两句话，接下来的语气就变得有些抗拒和为难了。

“我这边这段时间家里不太方便。而且您也知道，汲是住在我这里的。这也和我的原则有些冲突。……我知道，谢谢您信任我，可……那好吧，只一个月，一个月过后请您务必领走他。汲是我的婚戒奴，我必须照顾他的感受。”

主人连这个都挂在心上了。

“累的话可以靠在我腿上，或者去沙发那里坐着看。”主人说着温柔地摸了摸我的头发。

“谢谢主人！奴隶想挨着您！”我笑着赶紧就捧着书靠在了他的腿上，没有什么比挨着主人更让我感到安心的了。

二爷不是说主人是那种很尊重奴隶，会非常认真地考虑奴隶要求和反馈，允许商量的那种主人吗？一会主人用餐结束，跟他商量商量以后我还是跪着吃饭吧。

午饭结束，主人要去办公，我巴巴地跟着他，打算给他当脚垫，可我刚一跪下来，主人就递给我一本书。

“工具虽然方便，但是没有了工具，掌握工具的原理就很重要了。有手有脚有魔力，不能把自己饿死街头。”

尽管在主人的提醒下，二爷很严肃地道了歉，可我也完全没心情继续吃下去了。我感觉我的存在本身就是在给主人丢脸。我不想让主人因为我而脸上无光，也不想让主人看着这样的我，对我产生更多的厌恶。

“主人，我吃好了。”我放下了餐具，微微垂下目光，向他报告着。

主人看了看我的碗和盘子里还剩了大半的饭菜，皱着眉头看了一眼二爷。二爷赶紧缩了缩脖子，低头吃饭。

定制的？！

我惊讶地看着主人。

奴隶就是奴隶，可以用好牌子的东西，但是绝对不配用定制品。这是主人的规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