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这样巴不得走,连一刻都等不及了。
顾绍祯冷厉的夺过药碗,仰起脖子一口喝了精光,随即砰的一声摔回案上,险些坠地碎成渣片。
温良良压住火气,一边收拾残局,一边继续继续与他交代,“大夫开的药再有两天便能喝完,到时你让彭叔去取新的方子。
他的两条手臂垂在胸前锦被上,骨节分明的手指兀自摩挲着掌心,窗外似有雪化成水的滴答声,一下一下敲打着两人各自敏感的神经。
温良良好脾气的端起碗,现下是酉时,顾绍祯作息极为规律,戌时三刻便会熄灯入眠。再忍忍,伺候完今日,将来兴许就天涯两端,再不相见。
勺子递到顾绍祯唇边,那人微微蹙眉,白皙的脸上有种说不出的不耐烦,殷红的唇轻轻启开,勺子便迫不及待的塞了进去,紧接着又是一勺,他凛眉抬眸,心中早已运足了怒气。
“药凉的差不多了。”她往前递了递碗,顾绍祯并没有接过去的意思。
“我只开了一点窗户,透透药气,风是暖的,不冷。外面的腊梅花都要落了,桃树梨树打了苞,再有几日满园都是花香,到时...算了,我去关上吧。”
温良良起身,水青色的衣裳轻轻浮动,她摸了摸热烫的脸,心想,最后一次,就都听他的好了。
温良良蹙着眉心,低头凑在衣领上闻了闻,红唇一咬,便攥着拳头来到窗前。
顾绍祯静静的看她行动,温良良今日穿的是一袭素白的软烟罗裙子,外面套着一件水青色春衫,她本就纤细婀娜,如今脱去臃肿的冬衣,更显玉洁冰清,娇俏怡人。
窗户支开一条缝,小的只溜进来一股狭长的风,温良良拍了拍手,甫一转身,便听那人淡淡一句,“不冷么?”
三人哈哈笑了几声,又赶忙边浆洗边继续小声唧唧,“公子大好,夫人高兴,两人便能赶紧圆房,生个小公子....”
走近正院,周遭便霎时安静下来,温良良拾阶而上,天色渐暗,房里早已燃了火烛,明晃晃的影子投在窗户上,她吁了口气,推门而入。
房中常年有股药味,温良良转身关上门,透过花鸟蜀锦屏风,她隐约看到床上那人斜靠在枕上,一动不动,似拿冷眸盯着门口。
你习字用的狼毫笔我都刷净了,砚台润了水,宣纸叠在紫檀架子上,随用随取。春衫我替你找了出来,冬日的衣裳多半已经收好了,
见他不悦,温良良连忙从怀里扯出巾帕,陪着笑替他擦净嘴角的药汁,素白的小手指甲圆润纤巧,带着一股淡淡的香气,萦在顾绍祯鼻间。
他只觉得燥意丛生,心烦意乱之际,一把抓住温良良的右手,那人一愣,惊骇之下竟忘了往回抽手,温软的触感让顾绍祯迷惑,他拽着温良良的手,喉间干涩,心跳如雷,方要开口,便听那人一语冷了氛围。
“乖,快些喝完药,早点睡。”
再回去的时候,便见顾绍祯直直的盯着自己,温良良心里咯噔一声,仍旧佯装镇定的坐下,“怎么不喝药?一会儿凉了小厨房还得重新煮,耽搁你睡觉。”
顾绍祯想笑,尤其面对温良良这般口是心非的样子,明明是怕自己醒着耽误她与旁人私奔,偏要说的如此理直气壮。
“你喂我。”
像是被人看破了心思,温良良面上微热,随即一拂鬓发,旁若无事的走到床边,坐在顾绍祯对面的圆凳上。
顾绍祯乌发随意披着,白皙的脸上泛着异样的潮红。他的瞳孔浓黑如星辰璀璨,如今正掩在那排长睫之下,叫人如何都猜不透内里。他斜靠在绣兰花暗纹软枕之上,挺拔的鼻梁上沁出几颗细密的汗珠,莹白的锦衣衬的肌肤愈发玉润,漫不经心的模样慵懒而又迷人。
他挑了挑眼尾,温良良端起药碗,纤细的手指慢慢搅了搅药汁,见她方要抬头,便立时将眸光投到床尾,胸口忽然就跳得无比剧烈起来。
她动了动唇,终是笑着走上前去,将药碗放在床边的几案上,颇为爽快的说道,“今日最后一碗药,喝完有奖励。”
以往在家中,这个时节便早早将桃花纸换成了窗纱,开春时节,虽偶有还寒迹象,却不大妨碍的。
顾绍祯身子弱,一年四季都得靠药养活,不光没换窗纱,房内还燃着地龙,暖烘烘的将那股子药味蒸的四散开来,熏得到处都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