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衣人想了想,含笑道:“你很快就会知道我的身份了,尚书公子。”
凌暄又是一惊:“你……你知道我的身份?”
黑衣人高深莫测地笑了一笑,没有作声。
沐景殊目光一滞,猛地转脸看向凌暄,凌利的眼神望得凌暄心头一颤,他下意识地点点头:“没错,和我一起进来的确实是蓝瑾。”他眨眨眼,道:“三王爷认识他?”
沐景殊没有答话,而是迅速冲了出去。
凌暄皱了皱眉,刚刚听沐景殊和黑衣男子的对话,他便主观的认为沐景殊做了对不起蓝瑾的事,可照此时的情形看来,沐景殊似乎很在意蓝瑾。他这般想着,不由自主地便要跟出去,却被黑衣男子一把拉住:“你跟去做什么?”
“还有事?”
凌暄还未开口,却听到一旁的黑衣男子悠然道:“我若是没有看错,进这秘道的人不止你一个,还有一个人呢?”
凌暄吃了一惊:“你知道我们跟踪你?”
冷剑见他这么吃惊,不禁也跟着吃了一惊,他之前听沐景寒说蓝瑾刺伤了王爷,心下便不太相信。他与蓝瑾接触较多,对蓝瑾多少有些了解,又深知沐景殊和蓝瑾之间的感情,所以他无论如何都不愿相信蓝瑾竟真的狠下心去刺伤沐景殊。此时见蓝瑾一脸茫然,好似全不知情,不禁疑惑起来。“你不记得了么?你将匕首刺进了王爷的心口……”
蓝瑾闻言,心口突地一跳,他一把揪住冷剑的衣领,表情扭曲得几乎有些狰狞,惊疑不定地问道:“你说什么?”
冷剑从未见他露出这般骇人的表情,不禁怔了一怔,过了半晌才道:“你竟然连自己做了什么事都不记得了?难道你没有发现你的匕首不见了么?”
冷剑沉默了一下,才道:“蓝公子,明天我们便要出发去丹阳,这一路上可以没什么时间休息了,你今日好生歇着吧。”
“去丹阳?”蓝瑾一愣,随即便会过意来,讥诮地笑道:“我差点忘了,我爹勾结摄政王谋权篡位,罪可诛九族,我又不是三王爷的什么人,自然不能幸免……”
冷剑听出他话的嘲讽之意,不禁皱了皱眉。王爷骗他固然有错,本意却是为了他好,他可以恨王爷,却不该出手刺伤王爷。这么想着,他不由得冷笑一声,道:“王爷不想让你掺合进来,才将你骗去月河村,本意是为了何护你,谁知你竟自己跑回来了……”
莫非是被他们收走了?他正想着,忽然听到门外有细碎的脚步声响起。稍稍沉吟了一下,他回到床上躺下,闭上眼假装未醒,双耳却十分敏锐地注意着外面的动静。
脚步声停下后,是钥匙开锁的声音,然后,门被人从外面推开。
蓝瑾听到那人一步步靠近,心里默默算计着,待那人走到床边,他猛地跳了起来,一掌拍向那人。那人卒不及防,被他拍得往后退了两步,惊道:“蓝公子!”
他皱了皱眉,慢慢回想起之前的事情。他原本是打算去云州找沐景殊,却被凌暄拦住,两人跟着黑衣人进了秘室,然后,他听到了沐景殊和黑衣人的对话。之后沐景殊告诉他,他爹是紫焰阁的阁主,两人起了争执……
再然后呢?自己怎么会晕过去?是谁将他带到这里来的?沐景殊么?
他使劲摇了摇头,想让自己脑子更清醒一些,可怎么也想不起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越想头越疼,简直像是要裂开一样。
蓝瑾想上前替他止血,双脚却像是被钉在地上一般无法动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沐景殊在他眼前倒下去。
满眼的鲜血,好似要染红这片天地。
“子晔——”
沐景寒不再理会他,而是转向冷剑,道:“带他出去吧,沐景殊若是醒了怪罪,我一人担下来便是。”
冷剑无奈,只好照做。
待冷剑出去,沐景寒又朝凌暄道:“我要给他拨刀,过来帮忙。”
冷剑吃了一惊,道:“小候爷,蓝公子他……”
沐景寒目光锐利地瞥他一眼,将冷剑的话生生打断:“他怎么了?他爹是摄政王的帮凶,他又差点杀了当朝三王爷,难道还能脱罪么?”
冷剑一时间也不知道说什么好。
作家的话:
☆、第四十章
凌暄没有等多久,沐景寒便已经回来了,还带了一个人回来,这个人凌暄也是认得的——冷剑。
这时,一直沉默不语的沐景殊忽然开口道:“你怎么会在这里?”
凌暄这才注意到沐景殊的脸色很不好,便猜到他对自己的忽然闯入十分不满。他生x" />大胆,又和沐景昊有些交情,所以对这位王爷并不害怕,便道:“当然是来找顾逍的。我很久没看到他,打听了很久才知道他三王爷一起到了洛川,所以才来这里找他。”
沐景殊沉默了一下,才道:“顾逍已经回丹阳了。”
沐景殊虽然觉得自己有愧于他,但听到他说这些话,仍是不免有些恼怒,便道:“我并非有意骗你,而且,我也并不想伤害你……”
蓝瑾心中本就又怨又恨,听到这话,心中的怒火也蹿了起来,他冷笑一声,道:“你杀了我所有的亲人,我二娘三娘从未做过伤不出的吓人。
密室里的温度很低,加上夜明珠的光芒也是清冷清冷的,照在沐景殊苍的脸上,简直活像是僵尸一般。
☆、第三十九章
密室里无比静谧,几乎可以听到细密的风穿堂而过的声音。
沐景殊心中有愧,对着蓝瑾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是紧紧地盯着他。
自他记事起,他爹便极少在家,一年之中待在家里的时间加起来都不足一个月,可洛川县的别的商人,没有一个像他爹这样忙的;再仔细一起,他爹身上全然没有商人该有的圆滑和世故,在他的印象里,他爹和洛川别的商人的关系似乎也并不算好;最重要的一点是,洛川县令十分敬畏他爹,他以前以为县令是因为从他爹那里得了许多好处,如今看来,他敬畏的是他爹的身份……
他越想越心惊。
沐景殊静静地观察着他的神色,见他表情越来越难看,不禁低声叹了口气,道:“我皇叔早在几年前就开始利用紫焰阁的势力对付政敌,那些对反我皇叔的人不是被紫焰阁协迫,便是被杀。我暗中调查了很久,才查到紫焰阁阁主的身份……”
蓝瑾浑身一震,抬眼怀疑地瞪着沐景殊。他此前只怀疑紫焰阁同沐景殊有关,却做梦都没料到,同紫焰阁有关的人竟是他爹。
这怎么可能?他爹怎么可能是杀人组织的头目?
他猛地起身,往后退了两步拉开和沐景殊的距离,一脸难以置信:“不可能,我爹他……他只是个普通商人,你别以为这样可以骗到我。”
蓝瑾望着那张熟悉的脸庞,越看越觉得阳生,渐渐的,只觉得眼前这人他从来没认识过。
沐景殊脚步沉重地走到他面前,花了很大力气才开口,低声唤道:“蓝瑾……”
蓝瑾沉默不语,没有如他像想的那般伤心哭泣,也没有发疯一样的破口大骂,只是十分平静地望着他。这样的反应,反而让他更加担忧。蓝瑾向来情绪外露,还从未像现在这样淡漠。
沐景殊看到他,只是微微皱了皱眉,却没说话。倒是坐在一旁的黑衣男子先开了口,“是你?”他看着将浑身狼狈的凌暄上下打量一番,勾唇一笑,带着一丝挑衅意味地道:“才一日不见,你怎么就变成这副模样了?”
凌暄被他问得一口气差点出不来,他瞪大眼怒视着黑衣男子,骂道:“还不是你这混蛋干的好事!”
黑衣男子挑挑眉,道:“喂,你说话说清楚些,不然该让人误会了。”
沐景殊出了密室,一眼便看到蓝瑾僵直地立在外间的石壁边,脸色惨白,又目无神,好像随时都会晕过去一样。
蓝瑾没有逃走,并不是他不想逃,而是在听到那些对话之后,他全身都麻木了,双腿有如生在地上一般,半步都移动不了。及至看到沐景殊走出来,他仍旧没从这种麻木的状态恢复过来。
夜明珠的光芒洁白冷清,静静地照着沐景殊俊美无双的脸颊,墨色的眸子幽深如海,看不透他的想法。
“不用你管。”
黑衣人瞥他一眼,笑道:“你想不想试试我的其它药?”
凌暄猛地一震,立即想起那日他神不知鬼不觉地给自己下的药,那药虽然只是泻药,却压g" />无药可解,他只要坐着不动,使觉腹痛难忍,实在是非常折磨人。想到那日的情形,他不禁黑了脸,咬牙怒视着黑衣人:“你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要和我过不去?”
“你们动静这么大,我怎么可能不知道。”
凌暄不由心下一震,他和蓝瑾虽然都不是武功绝顶之人,可是他们这一路跟来,因为担心被发现,所以十分小心,没想到还是被他给发现了。看来,他们都小瞧了这黑衣人。
黑衣男子转向沐景殊,似笑非笑地道:“我忘了告诉你,和他一起进来的,是蓝瑾。”
蓝瑾手上力道一松,整个人摇摇晃晃地往后退了两步,瞬间天旋地转,他恍恍惚惚地跌坐在床上,喃喃自语:“不可能……不可能……”
他怎么可能会刺伤沐景殊?就算心里恨他骗自己,恨他害死自己的家人,甚至想让杀了他报仇,可是,他自己心里清楚得很,对着沐景殊,他g" />本下了不手!
冷剑见他这般失魂落魄,心里越发疑惑了。他直觉蓝瑾不可能对沐景殊下手,却又觉得哪里不对劲。明明他自己亲手刺伤了王爷,却好像完全不记得,这是为什么?
蓝瑾垂下眼,幽幽道:“他害死我家人,还欺瞒于我,这是为了我好?若有一天,这些事发生在你自己身上,你会如何?”
冷剑被他问得哑口无言,他愣了一下,道:“既便如此,你也不该……不该刺伤王爷!”
蓝瑾闻言猛地一震,道:“我……我何时伤过他?”
蓝瑾一愣:“冷剑?”一边说着,一边停下手,“你怎么在这?”
冷剑叹了口气,道:“我来给公子送吃的。”
蓝瑾皱了皱眉,道:“这里是什么地方?你为什么把我关起来?”他略微停顿了一下,压低了语气,神情低落地问,“沐景殊让你们将我锁起来的么?”
凌暄一愣:“他已经回去了?”
沐景殊道:“你也该回丹阳了。”
凌暄听闻顾逍已经回丹阳,心里有些疑惑,因为他前几日才收到消息说顾逍和沐景殊在洛川一同失了踪。但他也没多问,因为他知道,沐景殊向来一言九鼎,从不说谎,于是便道:“既然如此,我就不打扰三王爷了。”他说着正要转身,又想起还在外面未曾进来的蓝瑾,不禁迟疑了一下,转身朝沐景殊道,“三王爷……”
他起身下床, />索着走到门边,拉了拉,没有动拉,却听到细微的铁索抖动的声音。蓝瑾吃了一惊,又用力拉了拉,将门拉开了一条缝,借着门缝,可以看到门阀上被缠上了厚重的铁索。
门被锁住了?是谁将他锁在这里的?沐景殊么?
他愣了一愣,很快便想起那柄随身带着的匕首,那匕首销铁如泥,应该能削断这铁索。他一边想着一边去掏匕首,却发现那匕首不知何时已经不见了。
蓝瑾从噩梦中惊醒,出了一身的冷汗。
他睁开眼坐起来,只觉得脑袋昏昏沉沉。伸手揉了揉额头,他抬眼四望,发现自己躺在一间封闭的屋子里,屋子里简陋得很,连桌椅都没有,只有一张木板床,而他现在就躺在这张木板床上。
这是哪?我怎么会在这?
虽然沐景寒说很令人恼火,又处处针对自己,但看到沐景寒给沐景殊处理伤口时严谨认真的模样,凌暄不禁对他有些寡目相看了。
黑暗的天际,不见一丝光明,黑压压的云层,似乎随时要落下来一般,压得人喘不过气。
蓝瑾站在荒凉的原野,惊慌失措地几步之外的沐景殊,他a" />口也不知是被什么利器所伤,竟然有一个黑洞洞地窟窿,鲜红的血y" />不断从那窟窿里流出来。从他身上滴下的血,在他脚边流淌成一条河。
凌暄忍不住道:“我觉得蓝瑾不是故意要伤三王爷的,他一定是一时失手。”
沐景寒看他一眼,冷笑道:“这件事,还轮不到你来管吧?”
凌暄听他用这种语气和自己说话,心里忽然很不舒服,不禁双眼一瞪,道:“我还不想管呢!”
见到凌暄,冷剑显然有些意外:“凌公子?”随即又像是想到什么,道,“顾逍已经和皇上一同回了丹阳。”
凌暄道:“我知道。”
沐景寒听到他们的对话,不禁皱了皱眉,道:“现在可不是叙旧的时候。”又朝冷剑道:“既然冷轩他们已经得手,你便先将蓝瑾一同带回丹阳,到时和他父亲一起问斩。”
凌暄被自己的想象吓了一跳,浑身一抖,躲到蓝瑾身旁。
蓝瑾被沐景寒扔在一旁的地板上,大概是因为寒气太重,他脸色也有些苍白。凌暄将他从地上拉起来搬到一旁的椅子上,然后坐在另一张椅子上看着他。
他实在想不通,为什么只过了那么一小会儿,蓝瑾就刺伤了沐景殊。他和蓝瑾认识的时间不长,但两次得蓝瑾帮忙,所以心底里认为蓝瑾是个心肠很好的人,因此怎么都想不通他为何要刺伤沐景殊。
蓝瑾垂着脸,一种锥心刺骨的疼痛便在心口一点点发酵,像是要撕裂他的a" />口一般。他静默了许久,忽然像是发疯一般,竟然笑了起来。
“你没事吧?”沐景殊见他笑得诡异,生怕他像上次发现蓝府出事时一般走火入魔,忙伸手要去扶他,但他的手还未靠近,便被蓝瑾狠狠拍开。
“别碰我!”蓝瑾抬眼狠狠瞪着他,眼里早已没有他所熟悉的单纯质朴,取而代之的是寒冰般的冷漠和刻骨仇恨,他咬着牙,一字一字道:“沐景殊,我这辈子从来没有憎恨过任何人,你是第一个!”
他话未说完,便被蓝瑾接了话头:“你们查到我爹的身份,自然也将我家里的情况查得一清二楚。所以,你和你皇兄便来了洛川,借机接近我,骗我给你当男宠,引我爹出面。可惜我爹非但没有上当,还躲了起来,你无计可施,又纵火烧了烧了我家,烧死我的二娘三娘,将我骗去月河村,引我爹出面……”
他越说声音越轻,面容也伴随着说出来的话越来越凄厉。他早该想到的,沐景殊当初找上他,他只猜到他要利用自己骗人,却万万料不到,他竟想利用自己来骗他爹。
沐景殊没有说话,可在蓝瑾看来,不说话便是默认。
“我何必骗你……”
蓝瑾连连摇头:“我爹g" />本不会武功,他只是个满身铜臭的奸商……”
他嘴里这么说着,心里也拼命说服自己,他爹不可能是紫焰阁的阁主。可是,脑子里却又胡思乱想起来。
沐景殊已经肯定他将自己和沐景寒的对话都听到了,却还是忍不住问道:“你都听到了?”
蓝瑾连眼都没抬一下,只是幽幽道:“我爹和你有什么仇?”
沐景殊抿了抿唇,道:“你爹是紫焰阁阁主。”
“误会个屁!”凌暄也顾不得沐景殊在场,口不择言地骂道:“要不是你给我下药还讹了我的银子,我怎么会沦落到这个地步!你最好从现在开始祈祷,千万不要落在我手上,不然我会让你比我惨一千倍。”
黑衣男子不禁笑了一笑,道:“我很期待。”
“你——”凌暄被气得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