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站在那里，一身锦衣染血，是权势滔天的王，也是凡心入魔的妖。

他不是菩萨。

是这尘网深劫里逃不开的凡俗人。

程昶的嘴角扬了扬，片刻，又扬了扬。

终于抑制不住，放声大笑起来。

这就是复仇的滋味吗？

周围的人听了这声笑，全被慑住，前前后后跪了满地。

当初摔落崖下粉身碎骨，烈火焚身骨血寸断，虽然起死回生，可那些痛他却尝到了。

他与人为善与世无争，诸般剧痛加诸己身，他做错了什么？

好半晌，大理寺卿又才胆颤心惊地问：“世子殿下，要、要收尸吗？”

程昶的眸色安安静静的，脸上什么表情也无，他又扫了地上的尸体一眼，淡淡道：“收吧。”然后离开了囚室。

程昶一步一步朝外走。

“有、有。”林掌事应道，即刻命人搬来数坛上好的陈酿。

程昶道：“你们下去吧。”

他拿起一坛酒, 对着坛口饮下一口。

马车早已候在了宫门口, 孙海平看程昶一身染血地走过来, 胆颤心惊地问：“小王爷, 回、回王府吗？”

天际还余最后一缕霞光，程昶格外沉静地望了一眼，“去望山居吧。”

望山居距绥宫一个来时辰行程, 程昶到了望山居，一言不发地往山上走。

陵王紧盯着程昶，半晌，一拂袖，带着人一言不发地离开了大理寺的牢狱。

他最后拂袖的动作是个收尸的意思，可是程昶不出声，底下的人哪里敢动。

他们方才都看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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稳住不慌。

第一二四章

实在太痛快了！

他独立在斜阳下，笑得不能自已。

可那笑声却苍凉而悲阔。

程昶步至甬道口，暗金的暮光洒落在他身上，把他身上的血照得灼艳。

黄昏了，逢魔之刻。

原本天人一般的容貌在这一颗妖冶至极，颊边浅痣本来不显眼，却因沾了血，凄艳而灼目。

甬道的尽头，有暗沉沉的暮光。

黄昏了。

他朝着那光走去，忽然很轻地笑了一声。

一股灼烈入喉, 辛辣里带着一丝甘，还没怎么尝出滋味就下腹了。

程昶只好又饮一口。

他其实是不嗜酒的，前生有先心，不能碰酒, 穿来这里后, 时时命悬一线, 偶尔宫宴上浅酌一二, 却也是见好就停。

扶风斋外有个露台，时值中夜, 飞瀑之水直冲下来, 浇洒在露台边，溅起点点水星子。

望山居的林掌事知道小王爷喜欢此处，趁着这几日早已把扶风斋收拾妥当，露台上摆了石桌与竹榻, 里处屋间还挂着纱幔。

程昶在石桌旁坐下，问：“有酒吗？”

这位王世子殿下，不过几句话，就逼死了一名当朝四品大员。

衣裳上虽沾了血，手上竟还干干净净的。

三公子落水后，众臣只知他是比以往有本事了，未料竟还有这样的铁腕手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