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娘听不懂,她一心认为她老儿子被鬼魂拿了,还把自己舍不得用的顶针都送给“老魔鬼”求她给“我”驱魂。
我不忍心再看,扭头离开。
再说回那天,我跟王大牙磕着瓜子往大院后头的池塘走,看到有人在池塘边那颗粗大的枫树下躺着。咱们村有三大树,村口的柿子树,池塘边的大枫树,还有一棵我家门口的银杏树。都是有人腰粗的树干,一间房那么大的树冠
我二姐对这一现状十分不满,她成天盯着村长写大字念广播,“我们村落后啦!”
村长说“啥落后?”
我二姐已经二十了,尚未婚娶。胸/脯鼓鼓的,腰勒的细细的,手冻成了五根胡萝卜,“中央的思想不抓紧跟人民传达,我们走到时代后头了!老村长啊,你是老革命了!才吃了几天公家粮怎么染上了这种娇奢淫逸的作风!”
只不过我们村在淮河边,软湿土地,主动结不出硬气果实。
我们村对文革的态度含糊不清,也就是县里的文书下来,村长忙着开会传达,大会开一半村民又开始扯点有的没的,“大港油田!咦…这以后咱吃油是不是直接跟打井水一样在院子里轧就行?”
“吃吃吃,吃实心吧你的!那是给机器吃的油,人吃了就要死!”
他忙左右打探,而后小心翼翼地凑过来,“爱”
“什么?”
“她们—都爱~那个男知青”他绘声绘色地瞪大眼睛,闪烁着猥琐的笑容。
村长被她骂得烟草脸皱成一团,气得抹了长在头上的长舌蓝布帽,来我家找我爹,“范舂!管管你这好闺女吧!将来没人敢娶她!”
我爹老实,蹲在门槛上磕烟斗,“作孽!”
我变成狗之后,时常回家看看。看到娘给捆在梁柱子上的“朱将军”喂饭,一口饭一行泪,我难受地直汪汪,“娘啊,别人认不出我,你难道也认不出你的老儿子吗!我范照就算再时运不济,也不可能干出那些不要脸面的事啊!”
“我不信”
“你不信就去吃”
“我便不吃…也不信!你能拿我怎么办吧”
我头一次见着有人能把这个字说成这么恶心的,再看胡娇娇好像也有点恶心了。王大牙本身就恶心,但他狗皮膏药一样粘着我,甩也甩不开,我只能被迫接受他,不过他还算不错,我平常使唤他拿个东西什么,他跑腿还算勤快。
刚从学校回来那阵,我什么也不干,反正都是给公社干活,卖不卖力拿的还是那点死公分。娘说,“你都跟在娘后头弯腰,别那么卖命”
二姐范夏草不高兴:“娘!你怎么能说这种话!这像是农民身份该说的话吗!你把我们勤劳朴实的革命属性丢到哪里去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