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里蔚开始头疼了,这莫名其妙冒出来的小公子,究竟什么人?能让金露风就这样送到自己的身边来。她提出婚前要与皇夫见上一面,被金露风以婚前不相见为由拒绝了,她派出季西去查看,也看不到真人。她现在怀疑根本就没有什么金小公子,这一切都是金露风搞出来戏弄她的名堂,给她搞个假的皇夫,走个过场,再对外说皇夫生病了云云,既堵住了众臣之口,又可以顺理成章地将她独占。
也可能是等着她沉不住气要求解除婚约,再趁机奚落嘲笑她一番,让她承认厌男,放弃孕育子嗣。
百里蔚越想越有道理,她准备以不变应万变,金露风爱怎么折腾就怎么折腾,如果金小公子不存在,那就让她自己去善后擦屁股;如果金小公子存在,那她和皇夫同床共枕,也是天经地义,怕什么。
季西疑惑:陛下不是之前都布了局,要致她死地?
百里蔚揉了揉眉心,江山方稳固,边境狼烟起,怎么能在这个时候杀掉国之栋梁?
她是昏了头了吗,在这个时候动金露风。这几年无论金露风如何对待自己,不是都忍受过来了吗?更何况,那几日的金露风,待她极好,体贴入微,出去玩的时候,还会为她准备零散的铜板,送她定情信物,想与她两情相悦难道是害怕在她的温柔中沦陷吗?害怕真的喜欢上金露风?百里蔚捂住嘴巴,喜欢?不会吧?
皇帝的大婚,就这么迅速地决定了下来。婚期定在下月初六,只有十几天了,相关的各部突然忙的团团转。就单说婚礼礼服,往常为陛下准备的嫁衣是皇女制式,自然不适用于当今天子,制衣局不得不连夜赶工,为陛下缝制嫁衣;工部也需要按照男子喜好的样式重新修缮皇夫的寝殿;礼部更是为了筹备婚事需要的礼品、礼器,收取运送各地贡品而倾巢出动。皇帝大婚毕竟是天大的喜事,臣子与工匠们熬夜挥洒着汗水,觉得忙也值了。
太和殿内却没有多少喜意,百里蔚一如往常的吃饭睡觉,批阅奏折,好似什么也没有发生。
影卫季西默默地站在百里蔚身侧,看着她翻来覆去地折腾着一本折子,约么有一刻钟了。
不远处有声音传来,百里蔚抬头,是礼部侍郎翦伯源去而复返,她连忙掩饰好自己的情绪,端坐起来。翦卿何事?
翦伯源缓步而来,他迟疑了片刻,还是将来意和盘托出。
臣想问一问方世白之事。
金露风观察着百里蔚的表情,不放过任何一个细节,她看到百里蔚秀气的眉毛微微蹙起,漂亮的眼瞳中翻涌着不悦。她要再给她添一把火。
怎么,这不是陛下想要的吗,跟一个来路不明的陌生男子,肌肤相亲,阴阳调和。陛下想一想,你光着身子,在这男人身下承欢的样子
金露风是故意的,她又来恶心自己!百里蔚简直要气得吐血,明明是正常的男欢女爱,从她嘴里说出,怎么这般下流猥琐,叫人生理不适?既然如此,你也别想多舒坦。她神色一缓,立刻就变得从容淡定起来,薄唇勾起,微微一笑。
金露风说完便走,留下百里蔚一人在龙椅上目瞪口呆。
这真的是那个金露风吗?那个总是围在自己身边纠缠不休,性格恶劣,让人莫敢不从的霸道将军吗?是那个眼中永远燃烧着火,不管不顾地要拉着自己共沉沦的金露风吗?
她真的放弃了。
金露风明明是站在龙椅下,需要仰视龙椅上的人,可她面色冷然,昂首背立,竟然显得比皇帝还要不可一世。她仍然是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就像百里蔚的任何一个臣子一样,百里蔚问什么,她就答什么。
是啊,臣厌倦了了。
你百里蔚一时语塞,就这样?没有解释,也没有承诺,甚至连厌倦了什么,都不问一句。
将军一切如常,有条不紊地处理政事,将重要的折子打上批条,拿给自己批阅,跟群臣辩论的时候气势十足,唯一不一样的是,她不看自己。
以前那种侵略性十足的,总是流连在自己身上的目光,今日不知为何,一次也没有出现过,她在回避她!意识到这一点的百里蔚心头狂喜,看来自己的猜测很可能是正确的,金露风不准备再纠缠自己了。
狂喜之后,百里蔚竟也涌起了一丝怨怼:人心易变,情深不寿。这人口中说着多爱自己,无论如何都不放开自己,还不是像现在这般腻了吗?
她继续让季西去将军府蹲守,证实了金小公子确有其人,季西说那人龙章凤姿、气质卓然,与陛下十分相配。
百里蔚听了心情复杂,金露风竟然真的选择了一个品貌兼优的男子来做她的皇夫?这怎么可能!之前选秀选的那些歪瓜裂枣的夫嫔她还记忆尤深,难道金露风转了性,开始做好事了?那天她说了什么来着让陛下称心如意,金露风最近的确没有再来纠缠自己了,莫非
莫非她终于厌倦了,要放过自己了?!
怀有身孕?!百里蔚心头一动,你说什么?!
属下也只是听说!陛下,若是这孩子真的是溪太子的季西满怀期待地看着百里蔚,当今陛下与先太子一母同胞,感情深厚,定然不会薄待了自己的侄儿。
百里蔚又惊又喜,皇兄与金露风订婚之后,一直未纳侧室,若是真的有这么一个孩子,天可怜见,皇兄的血脉便有人传承了。
<h1>18. 甘甜</h1>
皇夫的人选很快就定了下来,是金家旁支的一位公子,品貌良好,年龄合适,家世也正好。金小公子是监国将军的从弟,算起来也是皇帝的表兄,实在是亲上加亲。
朝臣们却觉得皇帝不太高兴,只见皇帝冲着监国将军勾了勾手,让她走上前去。
陛下,季西出言打断了百里蔚的思绪,属下近日听闻一件事情,是关于溪太子的。
百里蔚挑了挑眉。
属下听一位太子府邸的旧人提起。溪太子遭人暗算,府中的下人都纷纷逃命。曾经服侍过溪太子的一位宫人也奔波辗转,九死一生,她走的时候似乎怀有身孕。
百里蔚摇摇头,驱散自己这疯狂的想法。
她问季西:你去将军府,见到那位金小公子了吗?
季西道:不曾见到,金小公子整日待在屋中,一次也不曾露面。
百里蔚叹了口气,放下手中的奏折。季西,你不用这般紧张自责,之前我被金露风的事,是我提前吩咐过你,无论如何不可暴露在她面前,你没有出现是对的。
提到这事,季西便愧疚不已,属下没有想到,陛下竟然会受那么重的伤,金露风实在是大逆不道。陛下只要一声令下,属下立刻便集结影卫去杀了她!纵然她身手不凡,但拼了影卫的数十条性命,也总会让陛下如愿。
百里蔚叹了口气,现在不能杀她。
那朕便承将军的好意,笑纳美君郎了。
果然金露风脸色一变,冷笑道:臣已问过钦天监,下月初六便是大吉之日,陛下大婚,就定在初六好了。
如果这是陛下想要的东西,臣定会让陛下如愿以偿。
方世白?百里蔚扬了扬眉,之前金露风贬谪了一大波朝臣,她以为方世白也在此列,便没有过多关注。方世白怎么了?
百里蔚颓然地倒在龙椅上,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没有想象中的那般开心,她设想过很多次与金露风决裂的情景,但从没想到竟然会是这样,金露风一句话都不与自己多说,说走就走了。
眼泪不自觉地流了下来,是为了金露风而流吗?她为什么要哭,她应该高兴才对。她做了那么多事情,都没能逼退金露风,当她什么都没做的时候,金露风却自己放手了。这一定是不甘心吧,不甘心开始是强迫,结束是施舍。
陛下
金露风唇边浮起一抹讥笑,这不是陛下希望的吗。
没错。
若无事,臣便离去了,近日东夷又有些动作,需要臣来应对。
至少也该知会自己一声吧,凭什么单方面开始,又单方面结束。
鬼使神差地,散朝之后,百里蔚叫住了金露风。
喂,金露风百里蔚斟酌了一下措辞,可别让她以为自己舍不得才是,你是厌倦了,是吗?
没错,以前从来没发生过这样的事情,只要金露风在京城,就一定要凑到她身边来,就算只是吃口饭的功夫,也得抓着她一起吃。像现在这样每天公事公办的,多余的话都不说一句,这太不合理了。
百里蔚按捺着内心的激动,若真是这样与金露风相处了整整两年,她终于可以恢复到正常的生活了吗?
这日上朝的时候,皇帝格外留意了一下监国将军。
去查!也许这孩子会对朝政造成很大的影响,他才是皇位名正言顺的继承人,但百里蔚才不管那些,她并不是很爱做这皇帝,待到孩子成年之时,让位给他又何妨!
随着婚期渐渐逼近,百里蔚莫名其妙地开始焦虑起来。不为别的,只为金露风再也没有来找过她。
在那日商定了大婚之后,每日上朝,金露风都一如往昔地与她商讨政事,可下朝后便立刻离去,也不说要来太和宫了,甚至连一个多余的眼神都没有留给过她。过去霸占着自己身边桌案与床榻的人,竟仿佛凭空消失了一般。与金露风相处的那些事情,仿佛是一场她自己的梦。
百里蔚用旁人听不见的声音质问金露风:表姐,朕怎么不知道你还有这么一位从弟?
金露风面露笑意,百里蔚极少会唤自己表姐,看来这凭空冒出来的金小公子还是很刺激的。
她也用只有两人才能听到的声音回答道:我说有,便是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