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到底,他們都變了吧。
徐丹穎的個性愈加沉著內斂,口是心非的話也說得毫不違背心意。她看著眼前的男人,時間磨礪他的五官,眉眼愈加尖銳清冷,與醫鬧的家屬對峙也是乾淨俐落,不顯露任何情緒。
她等了約莫半小時,男人仍舊沒有轉醒,車內肯定沒床上舒適,徐丹穎打算把人叫醒時,就看見男人握在手上的手機螢幕跳了好幾則訊息,餘光瞥見是陌生的名字。
「沒事,程醫師什麼性格你還不知道嗎?罵他也沒用,別人不回嘴是不敢,他是懶,院長對他是又愛又恨。」
「那倒也是。」女人放心了,貌似才注意到護理長身後的徐丹穎,大概以為是某位病人的家屬,禮貌的朝她頷首示意,護理長貌似想介紹,徐丹穎連忙拉住她的手,輕輕搖了頭。
女人漾起笑,「我先去交班啦,好餓啊,待會我們要去吃後街的麻辣鍋,要幫姊姊帶一份嗎?」
程尋還是住在原本的租屋,距離醫院開車只要十五分鐘,倘若碰上塞車,那得更久了。是有些遠,但他說嫌麻煩,回家也只是睡覺而已。
抵達停車場時,徐丹穎不自覺鬆了一口氣,卻見程尋一動也不動,聽見他勻稱的呼吸聲,大概是累壞了。自己也有一個醫生爸爸,即便那時不常回家,但救人是分秒必爭的事,很多時候根本顧不上自己好不好。
剛在護理站的時候,趁著程尋去交接,護理長拉著她說了不少話。徐丹穎她從小看到大,自然拷問了一番,她避重就輕的答,現在她的身份極為尷尬。
简体
劃得挺清的啊。
徐丹穎原以為自己今生最出格的事,只有一件就是那晚不知天高地厚的睡了程尋。
同樣身為女人,她知道這麼做有多麼讓人心碎,甚至會對愛情大失所望,如此有違良心的事,按照以往,她連想都不會,遑論是從剛才就在心裡不知廉恥的不斷演練、掙扎。
「嗯?哪呀?」她再靠近一些,鼻息間混著柔甜的尾音,紅脣張合,茉莉花四溢,「是乾淨的啊,再刮下去要破皮了。」她看得太專注了,身體前傾,屁股離了洗手台,下一秒整個人從檯面上滑了下來,男人彎起手臂眼明手快的將人抱起。
女人柔軟的身軀全貼上男人結實的肌肉,密不透風,她甚至張腿環住他的腰。
程尋沉著眸色,許久未觸碰,體內的細胞蠢蠢欲動,長指若有似無的撫過女人的腰,淡聲:「徐丹穎,妳故意的啊?」
程尋蹙眉,忽然說,「妳開車嗎?」見她點頭,「那好,送我回家。」
男人在她開口前,舉起自己剛受了傷的慣用手,徐丹穎無從拒絕。
兩人坐在車內,除了程尋偶爾的報路聲,氣氛尷尬。徐丹穎這次回來,也不是想和程尋交惡,兩人畢竟也有過一段感情,不至於分開後就老死不相往來。
「我要看鏡子,否則被你弄成什麼樣都不知道。」
徐丹穎笑了一聲,男人看了一眼她光溜溜的腳,忽然彎身將她抱起,徐丹穎坐上大理石檯面時,受寵若驚。兩人曾在這做了好幾次,什麼姿勢都有,就是沒有衣衫完整的時候。
她一僵,頓時覺得腦袋亂糟糟的,氣氛旖旎,然而男人似乎無所察覺,開始指揮她從上到下、右至左的刮。徐丹穎熱著臉,照做。
徐丹穎知道他一個潔癖的人,也講究外表整潔。「我幫你?」
他沒拒絕。
徐丹穎沒用過刮鬍刀,「家裡沒有電動的嗎?」
「我再替你轉交。」
程尋點頭。
徐丹穎私心想和他多說幾句話,但程尋貌似幾天沒睡了,而且剛才那位女醫師也下班了,總覺得打擾,也不知道如何開口。
程尋家倒是都一樣啊。
程尋給了她一雙女式拖鞋,倒了一杯水,禮數服務都到了,徐丹穎總覺得自己像個外人。她偏不想碰,光著腳踏上地毯,直到聽到他說,「喝點水,脣都白了。」
她才捧起水杯慢慢的啜了幾口。
她佯裝鎮定,「你家到了。」
男人按著痠疼的脖子,隨口扔了一句話,「上去坐一下吧。」
徐丹穎沒敢動。
<h1>第十一章 百花何處尋(2)</h1>
徐丹穎轉移話題,盯著他上了藥的手臂,「手沒事吧?」
「只是皮肉傷。」
「麻辣鍋好好吃噢你不來真可惜。還是我帶去你家?」
「你可別空腹睡覺,對腸胃不好。」
意識到偷看別人訊息不道德,徐丹穎轉開眼時就看見男人不知何時醒了。
「別了,人老,胃就不好。」
「好的。」女人邊揮手,一邊按著訊息。徐丹穎的直覺告訴他,大概是程尋了吧。
徐丹穎嘆息,把車駛進地下室。
話還沒說完,遠遠的一名窈窕女子快步而來,「我聽說剛才有家屬鬧事,程醫師受傷了,他現在人呢?」
護理長起身,「啊,沒事了,剛才替他上藥了。現在被院長叫去,估計要被訓一頓,外加記點了吧。」
「怎麼會這樣?」
「我都聽說了,我爸對你很不友善吧。抱歉,我已經跟他說別這樣了,但他真的沒有惡意,他惜才,也是希望你能在這領域上有所成就,所以你千萬別放在心上。」
長時間未闔眼,眼壓極高,引發了頭疼,程尋選擇閉目養神。「我沒放在心上。」
「那是我多想了。」
她不是這樣的一個人,合則聚,不合則散,從不放太多感情,更不會為了一己私慾,侵佔一個人的所有,甚至讓別人為此感到痛苦。
女人歪頭,黑髮披肩,髮絲張揚大膽的撓著男人逐漸滾燙的皮膚,她按過他的後頸,吻了上去。
如今,第二件要來了。
「你的手不也沒怎麼樣嗎?」
「我這是在教妳。」徐丹穎挑眉,聽見他說,「別隨隨便便就上來一個男人的家。」
一個男人。
「痛的話,告訴我喔。」徐丹穎深怕刮花他的臉,視線緊盯著男人下巴處的白色泡沫,另一手扶著他的脖頸,全然沒發現兩人的呼吸幾乎混在一塊了。
「你看一下,乾淨了嗎?」她下意識伸手用著指腹輕輕摩挲,確認上頭沒有殘留的鬍渣。
女人的指腹細軟,程尋的聲色低啞:「不乾淨。」
「手括的比較乾淨。」
「那我要怎麼做?」徐丹穎聽從他的指示去拿了刮鬍泡,兩人一同進了浴室,說是怕弄髒地毯。浴室不小,但也沒有客廳大,兩個高大的人擠在一間,空氣都稀薄了。
兩人貼得近,徐丹穎的腰抵著洗手台,姿勢曖昧,「要不,你站裡面吧?」
徐丹穎以為他會多說幾句。
走至玄關,她還猶豫著要不要和他說,她要回來復學,以後可以常見面了想了想,說這些似乎都不合時宜了。「那我先回去了,你早點休息吧。」
她轉頭,見他正拿著刮鬍刀摸著新長出來的鬍渣,緊蹙眉頭。在醫院待了好幾天,沒有多餘的時間整理儀容,好不容易休假,手臂卻傷了。
明明是陽光最充足的午後,室內卻開著日光燈,窗簾緊閉,著實陰冷。
程尋進房了,出來時,手上多了一個小提袋,是飾品,徐丹穎認得這個大牌子。她接過手,總覺得沉重,程尋看上去完全不懂女孩子的東西,何況還是要給程恩渝的禮物,她挑得很。
這大概不是他一個人去挑的。
程尋:「程恩渝送別會那天我要值班,她吵著要禮物,我買了,妳替我帶給她。」
「喔好啊。」
徐丹穎跟在他身後,這裡她並不陌生,但門口的造景變了,警衛也換了,總覺得都不熟悉了。映入眼簾,極簡灰白的傢俱,屋內充斥著冷硬的線條,一塵不染,毫無人煙氣。
「那就好。」兩人相視無語,徐丹穎率先轉開眼神。
「怎麼來了?」
「外婆放我一段長假。」徐丹穎心不在焉。「既然沒事的話,我就先走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