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我造成的伤害不会因为我不是了就没有了消失了。琪琪,我黑过你啊,我以前做的事,对你做过的事,就是他们现在对你做的,不觉得可怕吗?
全炁的啜泣声噎了一下,再次续起时夹杂着一声声哥哥,不知道是当咒语喊著能减少惧意,还是单纯想余有年了。
我怕啊,琪琪。
你先把药吃了好不好?余有年的声音一软再软。
全炁低头憋了一会儿,把树洞拿枯叶填上,遵循指令倒水吃药。他站在放著热水壸的琉璃台边沿,听见余有年问:琪琪,我唱儿歌哄你睡觉好不好?
一声琪琪,枯树应声倒下,只剩下一小截仍扎根在地里的树桩,就像此时蹲在地上的全炁。
果然,余有年哑吧了。
良久,我就是录节目压力大找她谈谈。
别骗我,余有年。
这是什么方法?怎么能这么乱来?
余有年听出来全炁有些生气,便笑道:现在不能告诉你,而且未必会走到那一步。
那一步是哪一步?全炁隐隐觉得不安。最后一幕,阿强为了求得阿龙的原谅豁出了性命。也从那时候起,似乎有预知能力的余有年时不时问他如果被背叛了会怎样。还有林医生白天的信息,如果情绪影响不严重余有年也不会跑去看医生。全炁的脑子像一堵墙,被一张张信息超载的纸糊满,揭不下来又看不清。他被施以灌铅的刑罚,被人捏住嘴巴灌下取代铅的无力感,这虚无缥缈的无力感拉扯著腹部往下坠,疼得全炁眼框都红了。
全炁看了两眼,关闭屏幕继续喂羊。
进了剧组全炁不能随意旅行散心,只能在拍摄空隙在片场附近走走。有个农场养了羊羔,他看见一个大概五岁大的男孩抱着体积快要赶上人的粮草走来。
我可以帮你喂吗?全炁问。
小孩把粮草放到地上让全炁自己拿。小孩工作不专心,一边喂羊一边盯着全炁瞧。昨天杨媛提醒全炁要更新微博,全炁拿起手机拍下喂羊的过程。
你有你的原则和底线。
你一直在向我的原则靠近,也远在底线之上,我要怎么做你才能对我有信心?
巧舌如簧的余有年被人抽了舌筋,失灵了。
小乔送来药,见全炁在打电话很快就走了。
造谣你抄袭的线很早就埋下了。余有年的声音终于透出一点倦意。我那会儿忙,没留意到。
全炁安静地听着,没插话。
余有年的声音也拐了个弯,像在山间走直路到了崖边才知道转方向。
要是我没遇上你没收手,今天黑你的人可能就是我了。余有年的话像一条没串好的珠链,断断续续道:一想到这个我就怕,不敢告诉你可是不能一直瞒着你,他们也在挖我的料,不知道哪一天就会被挖出来与其被你发现,我自己坦白可能你会没那么生气,可我不知道怎么坦白很多次我都想跟你说,但我怕你会在我面前直接走人,或是把我骂一顿再走人我实在太害怕了,所以你来的那天早上我一直在装睡
全炁停止了啜泣,鼻音比先前更重了,你总是不相信我可以接受你的一切。
哥哥他一下一下地抽著鼻子,嘴里像嚼著一堆小石子。你为什么不跟我商量
商量了你就不会让我这么做了,而且,余有年顿了顿,多了怯懦和退缩,我也不敢跟你说我当过黑子,你讨厌黑子啊。
可是你不是了啊!
余有年一安静,全炁就猜对方在想对策。失语治疗那段时间令他过度了解余有年。可偏偏他又猜测不到余有年到底想做什么。在他情绪翻滚的短短几分钟里,余有年已经换上了先前若无其事的态度。
那我没什么好说啦。你拍戏费精神,早点休息吧。
全炁从小到大可以说是被保护得很好,可周全的保护令他在这种时候除了无能为力,体会不到别的情绪。这些天的隐忍被埋在一棵枯树的树干里,薄弱的表层被啄木鸟凿出一个洞,他忍不住小小地啜泣一声,又迅速压下。
你别乱来。他喝令道。
我不会有事的。
你怎么不会有事?林医生都找到我这儿来了!全炁不仅肚子疼胃疼,连太阳穴都开始凸凸地跳动。
小孩忽然在镜头里露出半张脸,睁著黑溜溜的眼珠问全炁:你要跟我结婚吗?羊都送你。
这段视频发到网上立刻引来汹涌的留言,都在调侃全炁有艳遇。其中一条留言占据热度一位,用户名是演员余有年。
豆丁不能随便跟陌生人聊天哦。
全炁脚蹲麻了,费了点力气站起来,轮流甩动两只脚帮助血液流动。热姜茶到了,他开门去接,低下头不让人看见他还没干的眼角。
茶被放在桌上,掀开薄薄的塑胶盖子,白烟浑然忘我地往上窜。全炁失神地盯着看了一会儿。
茶凉了他也冷静了。我说过会原谅你的,但需要时间。
等到发现的时候已经阻止不了了。这次有点麻烦,对方弯弯肠子多,也砸了钱,光靠你的粉丝和拼钱是不能行的。余有年说得慢,似乎在给全炁时间消化。只能用别的方法扭转局面。
所以你也做了调色盘发了出去吗?用别的号?
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