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玉旒适应黑暗,睁开眼侧着头看他收起手机到口袋里。听他语气,肯定是梅森在宴会中找不到两人。
工作是否很累?
还好。海玉旒轻轻的、无声的呼出一小口气。她要是说太累,他是否会要她结束刚开始的心理谘商师执业?
海玉旒被他拉着往外走,根本没时间纠正他的失礼。
上车。安德鲁找到自己停在铺着灰色碎石前院停车区域的车为她开门。
海玉旒没有说话,乖乖坐进车里。
我们可以早点回去吗?
怎么?妳身体不舒服?安德鲁仔细专注地看着她。
不是。海玉旒否认。
好帅的叔叔。
对啊!
比照片还好看。
你认识她?安德鲁看着男孩抱着更小的孩子,心里有些想伸手帮忙。
是啊。玉姐姐长得漂亮人也很好。男孩身后孩子全亦步亦趋跟着。
男孩脸上笑容竟让安德鲁有些不快,海玉旒吝于对他说明自己的事和对他对她的好没有相同回报令他内心对她不满又更加升高:怎么个好法?
就此先回去吧。安德鲁拉开车门,长腿迈出宾利车之前对司机交代。不待司机回答,他起身离开后座,关好车门,直起身体,抬头望着眼前沿山而建的阶梯。
车子在他身后缓缓开走,安德鲁踏上面前法国巴黎蒙马特区著名长串阶梯,意大利制皮鞋在石板地发出清脆声响。他心里揣测着几个月来海玉旒的可能改变。
有几个孩子在阶梯嘻闹着,安德鲁小心闪过孩子们,他知道这区治安较差有许多吉普赛扒手,不过这些孩子衣物整洁,应该是附近店家孩子。他拿起手中地址对着旁边房子,眼光四处搜寻他要找的地址。因为他身上和四周充满各类艺术冲突风格完全格格不入的高级义大利西服,孩子们好奇地跟在他身后。
她虽不算是舞林高手但在瑞士寄宿学校也学习得不错。脚步轻轻跟着安德鲁带领,他握着她的手,她手搭着他的肩。
妳舞跳得不错。他在她耳边说。
当然,有练过。海玉旒抬头看他。
是啊。
那下周见。海玉旒接过报纸包好的中亚风格手绘小花瓶,对夏雪微笑后离开。
好,再见。夏雪看着走远身影,她早认出每周都会来这个市集的海玉旒就是专门报导名人富豪报章杂志上刊载过的中国公主。说不定,海玉旒能帮她找到她等待许久的男人。
妳会说中文?海玉旒在每周都会前往采购的巴黎市区某个古董跳蚤市场,听见一个女声对着说中文的观光客介绍着商品。待观光客走开,她忍不住询问。
是啊,我是夏雪,妳是?夏雪抬头看着人来人往古董市集里除她自己以外的华人。
海玉旒记得这个女人每周都会在同个位置摆摊。住在欧洲的亚洲人这时尚属稀有,海玉旒很难不注意到。
妳要离开请便,但我不会和妳离婚。永远。安德鲁扶住房门门框,心里又出现前女友离开他时那撕碎他心脏的感觉,甚至更加剧烈,让他几乎站不住。
安德鲁。海玉旒皱眉,不解这是为什么。他自己四处留情,却不准她离去。
妳滚。忙碌一天,安德鲁口气不善背对着她下逐客令,然后走进房间用力甩上房门。
学校和谘商中心喽。你毕业以后还打算住在波士顿吗?海玉旒想知道他的打算。
我还不知道。安德鲁心里盘算着圣殿骑士团下届会长选举即将开始。他会等到结果才决定,自家公司和他的公司合并得很成功,专业经理人自会为他管理公司,他只需作重大决定。适时他会对外公布婚姻状况,以免去不必要的女人贴近身和母亲逼婚。
海玉旒心里那种被当成棋子的感觉越来越强烈,她心里不安和猜疑也在扩大之中。
我知道。海玉旒诚实回答。
车内又恢复安静。
你最近都在忙些什么。海玉旒罕见询问起他的生活。他安排她学一大堆东西,自己常常都不在家。
妳不开心?东方水漾趁着梅森前去为海玉旒取来饮料偷偷问她。
还好。海玉旒对她笑笑,她知道她对安德鲁的失望要瞒过他的朋友并不会太容易。
妳别太介意安德鲁,妳是第一个他带来加入好友之间活动的女人,对他来说妳很特别。有时候我们这种生意人会因为工作需要和他人社交,但不会越矩。东方水漾也知道安德鲁在外似乎和很多女人往来,忍不住安慰她。
我让妳学太多东西?
不是。海玉旒轻笑,他可是让她认识很多有趣人事物,就像是师父和安德鲁的马,也让心理谘商增加不少客户 。
妳知道妳什么都可以告诉我。安德鲁看着眼前车灯照射着道路。
回家的路上车里异常安静。安德鲁转头看她,海玉旒正闭着眼休息,他于是什么都没开口说。
沿海公路旁几乎没有路灯,路程距离市区还有些远,安德鲁紧闭双唇,脑中许多事物围绕着让他没有多分心注意海玉旒心情,因为她本来一开始对他就时常冷淡,近来他又让她学习不少新东西。
铃、铃。手机响起,安德鲁单手拿出西装外套里的手机接起:嗯。对不起,今天我只是去露脸,我们先离开了。好,晚安。
那是?
我只是不习惯常常参加宴会。海玉旒忍住心底酸涩,随便找个借口。
妳累了。安德鲁肯定的说:好,我们回家。音乐落下,他拉着她步出舞池直接走上台阶离开。他只要在波士顿就有些社交邀约令他无法拒绝。
消夜想吃什么?
海玉旒张大眼惊讶看着近在咫尺的他,几秒内立刻恢复正常,脚步还是随着音乐飘动:我以为你很喜欢这种场合。
只是工作。安德鲁看出海玉旒开始有进步,泄露心情的表情明显减少许多。
孩子们七嘴八舌笑闹着离开。
安德鲁罕见露出笑容目送孩子们离去,他们喊海玉旒姐姐竟然喊和海玉旒同年的他叔叔。不过还知道他长得帅,他就暂且原谅他们。他这才知道海玉旒对孩子们算是不错,虽然他知道她并不喜欢小孩子。
她会教我们功课,会给我们好吃点心。单纯的小男孩丝毫不介意他的口气:就在那个转角。男孩带着安德鲁离开只走过一半的高耸阶梯,转进某个热闹巷弄,男孩指着远远某个转角。
一起过去?安德鲁打起算盘,如果他和孩子们一起出现海玉旒不至于立刻赶他走。
你自己走过去吧。男孩摇摇头,放下手中小女娃,改牵着她:你是玉姐姐的男朋友吧。她的桌上有张你的照片呢!我们不过去当电灯泡。其他孩子也附和不想看大人亲亲。安德鲁给他一个感谢微笑,没对小萝卜头们的反应说些什么,只以手掌揉揉男孩头发。心里不免怀疑海玉旒真的只是在耍大小姐脾气,在等着他来找她吗?她以圆桌学会势力介入圣殿骑士团的好事没逃过他的眼睛,也为她自己引来十三氏族注意。近来圆桌学会打破许多过去与圣殿骑士团井水不泛河水的惯例,他怀疑海玉旒已在短短半年担任圆桌学会内要职,所以能影响其组织决定。
叔叔、叔叔!你在找什么?某个男孩子以法文开口。
你知道这个地址吗?安德鲁回以英文,递给看来是孩子群领导者的金发男孩手中小纸片。
你要找玉姐姐。跟我来吧。男孩回以英文抱起身旁年纪较小也是金发的女娃就往前爬上阶梯。
安德鲁站在远处街角,看着海玉旒离开跳蚤市场,穿着依然讲究但增添些巴黎女人随性风格。
会长。一部车子停在他面前,司机从落下副驾驶座窗户内出声。
到蒙马特区。安德鲁开门坐进车里。他派人找到她行踪时第一时间没有办法立刻亲自前去找她,等他再度找到行踪飘忽的她,已经过好些时日。
海玉旒。海玉旒伸出手和她一握:请帮我包起来。在跳蚤市场里妳的古物向来是数一数二受欢迎的。海玉旒递给夏雪个小花瓶。
谢谢,我在中亚有些门路。夏雪手中以报纸小心包好花瓶。
妳每周都会来摆摊吗?
海玉旒明白他说气话,但还是走到城堡前那座超大木制大门,拿起门边手电筒和雪衣,毅然决然推开大门,走进飘雪夜里,消失在黑暗下山小径之中。她既然回到熟悉的欧洲,要追查出害死她父母的人就更容易。待安德鲁回过神,他已经在城堡里找不到海玉旒。
从此,海玉旒于公于私总是借着圆桌学会势力处处找安德鲁麻烦,让他暴跳如雷。但安德鲁抑或是海玉旒,从来没向别人说过他们之间的婚姻羁绊,也没人想到去查这种东西,只因两个人实在是太像有着深仇大恨的仇人,让人无法联想这两人有其它关系。而两人都以为对方会去办离婚,因为美国只要一方提起离婚通常就会成立,但不知为何两人都没有动作。关于安德鲁的诽闻则变本加厉。
海玉旒在美国卖掉些沉重或较不值钱的古董,到巴黎依旧衣食无缺,因为想当真正心理医师她进入法国医学院就读,法国的公立大学不管学生国籍都是不用支付学费,她也乐得将钱拿来帮助需要的人,课余她在蒙马特区小山丘转角店面开起古董店,将她家传古董摆在店里再买入些古董家具当店销售。她请了个打工金发法国女孩在她上课时帮她看店。
返家后安德鲁只能叹息看着她消失在房门之后。她还是不肯对他打开心房。
不久安德鲁顺利被选为圣殿骑士团会长,两人移居圣殿骑士团总部瑞士寇克斯堡。安德鲁还是夜夜忙着应酬,将父母交给他的娱乐事业管理公司和自己的制片公司合并经营得有声有色。
我们离婚吧。深夜,海玉旒双眼无神,看着他要走进房里的背影,强迫自己开口。她没有办法继续冷眼旁观他身旁女伴一个换过一个。就算他是逢场做戏好了,她也不要再忍受下去当地下妻子。
我母亲将公司完全交给我,学校也快毕业。安德鲁看她一眼又立刻专心开车。她是在关心他吗?
嗯。她其实也猜出来了。
妳呢?安德鲁口气温和许多。
我当然不会介意。海玉旒言不由衷,眼角却看到宴会主人夫妇身旁年轻女孩亲热地拉着安德鲁手臂,亲吻他的脸颊。
梅森说知情人士之间盛传iq在人口前2%之内的圆桌学会成员也是清朝皇族后代的海玉旒符合圣殿骑士团兄弟会那本神谕上西方混乱女神艾芮丝转世描述。从海玉旒第一天站在安德鲁身旁开始参与西方社交场合,因着她算是清朝皇朝格格,西方上流社会人们和报章称她为中国公主,当起所谓名媛。但是,神谕又没几个人看过或是看得懂,因此东方水漾半信半疑。
走吧。是妳表现的机会。安德鲁拉着海玉旒踏进舞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