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會開始,白明月溜出隔出多個貴賓休息室的區域,偷偷躲在樓中樓裝飾柱子、營造神秘氣息的大型紗巾後方看著下方大廳動靜。
她不是偷窺狂,只是一個好奇寶寶。
阿拉伯王妃蒂娜特立獨行,不戴頭巾還熱衷社交,說得一口所謂英國上流社會的時尚英文腔調。
這男人的隨扈竟然就直接放手讓她跌坐在地上。
「痛。」
沙爾汶忍不住笑,直到那女人和隨從消失在健身房,他臉上還是帶著笑。
惡名昭彰的他想要對她做什麼?
無奈她受制於兩個大男人,她的掙扎根本完全不影響他們。
他戴起原本在脖子上的除噪耳機不理會她。
特別是在中東國家,月亮對這裡的文化來說佔有一席之地,就更令人難忘。
「今晚麻煩妳待在這幫我,我的助理會跟博物館說的。」
「好。」
「妳要不要說說來此的目的?還有三番兩次出現在我面前的原因?」
沙爾汶在跑步機上輕鬆的慢跑著,詢問她的口氣竟然沒有帶著任何跑步會有的喘氣聲,可見他有媲美運動員的體力。
「我只是來這個國家掃墓。」白明月堅持她之前的說法。
畢竟她處於劣勢。
「要他們讓開。」
沙爾汶沒有回話,而是自顧自的使用起運動器材。
「這麼巧,我也住這。」
「那好,健身房讓給你吧。」明月想藉機離開。
沙爾汶朝隨從揮揮手,立刻就有兩隻毛茸茸的大手擋住她的去路。
穿著運動服的沙爾汶現身,抽走白明月手上想當武器的毛巾,用英文緩緩開口告訴她。
「你。」他大駕光臨所以趕走所有人?排場還真大。
「妳這麼陰魂不散。」
沙爾汶是做生意的奇才,而王位順序怎麼排都不可能落在這位堂兄頭上。
「做什麼?」明月拿下耳機,按下健身房跑步機停止鍵,緩下腳步。
「請妳跟我們走一趟。」兩個穿運動服粗壯的男人站在跑步機左右邊,把她夾在中間。
他與王位繼承無緣,也無意與從小一起長大的堂哥爭大位,就算未來結婚生子也希望小孩不要有一天必須繼承王位,但身為皇族一員總不會出去找工作,也就自然而然成為堂哥左右手。
他也是少數幾個沙爾汶信任並會聽取意見的人。
沙爾汶的野心他也不是不知道,只不過他覺得不可能,下一任王儲在他們出生之前早就決定,下下任王儲也要等現任王儲變國王才會決定。
撒藍搖搖頭,玉樹臨風、風流倜黨的堂哥在想什麼他怎麼會不知道。
那個匆匆逃開的女人頗具姿色。
如果沙爾汶真認為她是個商業間諜,恐怕早被抓起來了。
白明月往不遠處的一道門奔去,她拉不開門,但是迅速找到門邊的按鈕,她用力按下去,門自動開啟,她迅速逃離。
「那個女人是誰?」男人走到沙爾汶身旁。他剛剛可透過連通門上開的兩個長條玻璃小窗看到沙爾汶和那女人幾乎鼻碰鼻,差點親下去。
「可能是間諜。」沙爾汶站起身來,有點不尋常的立刻恢復原來的立姿和聲音。他們來此是商業多過於政治。
「沙爾汶?」走道遠處和白明月被推進來反方向的門打開,一個男人喊。
趁他轉頭過去看向聲音傳來的方向,白明月微微轉過身準備逃走。
沙爾汶只看了來人一眼,沒有回話,轉回頭看著白明月。
「我爸爸,我在這邊住過好幾年。」白明月改用阿拉伯文回答。
「他曾是旅館或是航空公司的工作人員?」這個區域亞洲人只從事幾種特定工作。
「是。」明月不是沒有其他意圖,不過這個時候不會表現出來。她不是笨蛋。
但,其實她說謊了。
「您還滿意嗎?」白明月放下手中整髮用具。
「看來不錯。」
「說!到底是誰派妳來的。」
「是我自己來的,不要亂講。」明月不是不知道這個區域各國嚴格的法律。
要是被告發任何一條罪就很可能引起很大的麻煩,簡單為罰款了事,麻煩一點可能還要被關。
他們身邊慢慢圍起好奇的人群。
他扯著她的手往來時方向走,他用力推開門,拉著她疾走直到建築物彎曲處看不見身後的門。
「放開我,你弄痛我了。」白明月用力掙扎,無奈他緊緊抓住她的手腕。
「你有被害妄想症嗎?」女人發起火來。
「晚宴上偷看我的不就是妳嗎。」
「你有什麼證據是我針對你,況且我出現在公開晚宴又如何。」白明月驚訝於他敏銳觀察力。
他立即認出她是晚宴中站在博物館高處偷看他的女人之一。
他記得另一個女人是他叔母的金髮白人助理,而這個女人有著一頭黑髮,細緻五官和歐洲或中東、中亞大眼高鼻的女人完全不同,所以就算完全不認識,記憶力原本就不錯的他仍舊對她印象深刻。
「妳有什麼目的?」他拉她到身前。
東方人,她有什麼企圖?
故意把飲料倒在他身上搭訕嗎?
等等,這女人有點眼熟。
他和她根本就相距有段距離。
況且自從媒體大肆報導某澳洲富豪出軌前妻如何將飲料倒到富豪身上裝腔作勢幫忙洗衣進而變成正宮又變成前妻收到大筆贍養費的故事,他遇到的女人就時常用這招。
「對不起。」女人立刻道歉。
國際情勢的走向有利於他在父王面前爭取更多權利,引領國內年輕一輩改變的潮流。
他還得花些工夫在父親身上。
他需要實權。
隨扈還沒機會把遲疑中的話語說出就被打斷。
「別跟來。」
走出新穎辦公大樓,走進相連的繁華購物中心。
當然,她幫忙差點開天窗的事,助理應該是要很感謝她的。況且她幫忙的部分助理並不會也不懂,所以也不會認為她會搶走工作。
她目送王妃搭乘的車,看著車燈消失在轉彎處。
隔天一早,白明月來到父親的墳上,因為某些原因,她的父親連死都不願意回國。
沙爾汶有著被監視的感覺,抬頭看到兩個躲在裝飾布後方若隱若現的女人。
他隱藏起自己的不高興繼續扮演溫和有禮的角色。
當白明月從送她回旅館的豪華房車下來,似乎還沒有從如夢似幻中回到現實。
「她生病了。」
「那怎麼辦?」
「我來試試吧。」亞洲女子從門邊現身。
「今天是王妃和王儲的場子,他們是這家博物館成立的資助者之一,沙爾汶代替國王出席,王子對藝術品很有興趣。」金髮助理又給太多資訊。
「妳喜歡這型的男人?」白明月轉身用背抵著大理石製成的扶手以輕鬆、開玩笑口氣詢問。
「妳不喜歡有錢、有勢、有地位的男人?不太可能吧。紐約可是個很現實的地方。」王妃助理回給她一抹曖昧的微笑。
「在這個區域算是人盡皆知。」穿著牛仔褲和高跟鞋的助理是外國人,還是個金髮美女。
「原來如此。」白明月微笑著點點頭。
「他是王妃老公也就是現任王儲的侄子。他和一般阿拉伯男人不同,不歧視女人又很紳士呢。」金髮助理加碼描述。
玩世不恭的沙爾汶能言善道,雖然養尊處優應對上至各國皇室下至販夫走卒無往不利。
王妃順應他的長袖善舞落得輕鬆。
「真俊。」王妃的助理也跑出來站在白明月旁邊觀看樓下的熱鬧。
也沒有依循這地區王族王儲傳統到英國就讀軍事學院或去他國留學。而是在自己的國家完成學業。
因此在家族龐大的阿拉伯國家皇位繼承順序這件事裡,除非有重大改變,他也不會在前頭。
雖然全國上下都知道他是國王最疼愛的孩子。
「沙爾汶。」
蒂娜知道沙爾汶雖知書達禮、重言諾,卻是個為達目的不擇手段的人。也從側面消息得知他一心想當國王,進而改變自己的國家好創造一個仿造西方現代化的國家。
不能說有什麼不好,但是歷史上野心太大的人特別是在政治上通常沒有好下場。
<h1>chapter 1</h1>
阿拉伯聯合大公國 阿布達比 羅浮宮
「羅浮宮阿布達比分館由法國知名建築師尚?努維爾設計,靈感源於當代攝影師眼中的阿拉伯建築影像。聽說是由七千八百五十顆金屬星星構成的銀色拱頂,浮在白色展廳上方,努維爾稱層層金屬星間透下的光為星雨,有如棕櫚樹下不斷浮動的光影,亦有如傳統阿拉伯巿集的屋頂。」亞洲女子清脆聲音為進到羅浮宮新開設分館的貴客介紹。
看著王妃穿梭在衣香鬓影之間,好似她就天生屬於那裡。
不過白明月很清楚,沒有什麼人真正與生俱來就能在上流社交圈悠遊自得,那是長年的習慣和練習內化之後的成果。
「王妃殿下。」西服外罩著有金色飾條白色阿拉伯罩衫,頭上戴著白色頭巾的男子迎上前,站到蒂娜面前。
這座分館除了有5%展品是當代藝術還有300件展品向法國13間博物館借展,包括梵谷1887年自畫像以及這座分館視為鎮館之作的達文西。
開館後第一次出借私人晚宴由鄰國皇室包下。
她幫忙的女人是鄰國皇室成員。
這個女人喚起他某些回憶。
明月看著他戴好耳機,她沒有尖叫,她叫那男人也聽不到,就算聽得到也不會理她。
「放手!讓我下來!我自己會走。」白明月知道不給一個合理理由,她是走不了的。
但她不會因為被狹持就放棄尊嚴。
「送到我的套房。」沙爾汶說。
他從頭到尾壓根就不相信她的說法,如果她還要堅持這種說法,那少不了施加一點懲罰。
「你不能這麼做!」白明月掙扎起來。
白明月試圖繞過兩個動也不動守著她的衛兵。
不料就在她差點成功的時候,她被捉住。
兩個大男人就這樣一人一邊捉住她的兩隻手臂,提著她到沙爾汶面前。
「讓開。」
兩個隨從像牆壁一樣動也不動。
「他們只聽我的。」不過他對白明月有膽命令兩個大男人而不是嚇得發抖有些佩服。
他要是不現身,她一副要和他的隨從打架的樣子。他的兩位熊般的隨從可不是她一個女人打得過的。
「才沒有,我在自己住的旅館健身房運動也不行嗎?」她氣呼呼的說。
白明月知道自己下褟的旅館不差,這區域旅館普遍都很豪華,但是不知道豪華到王室也會停留。
「你們是誰?憑什麼?」
白明月全身警戒著離開跑步機,發現原本在旅館健身房裡的人竟然都走光,雙手拉緊刻意從脖子拿到雙手中的毛巾。
「不必再看,人都走光。」
就著記憶中身材、體型、臉型類似眼前看來高貴優雅女人的知名模特兒打扮,她依樣畫葫蘆做出髮妝,希望不會被發現。
「妳是博物館義工?白明月小姐。」女人總算看到她胸前的義工名牌。
「是,我是白明月,中文名字的意思是潔白的月亮。朋友家人也直接用英文的月亮叫我。」白明月知道要讓人印象深刻,就必須要有個好記的開場白。
阿拉伯國家王室在外國勢力離開後以石油的發現開啟幾十年來富有、生活舒適,早就不時興殺死家人奪位。
沙爾汶雖然全身肌肉不夠斯文,但也不像會隨時叫人拖出去斬了那型。
現在這個網路時代人人有意見可以自由在網路發表,本國不行討論可以放在國外網站,當國王說不定還吃力不討好。
「你來做什麼?撒藍。」沙爾汶皺眉,堂弟此時應該要坐在會議桌幫他開會的。
「可以請你回去開會嗎?」堂哥的侍衛被趕走之後剛剛請他出會議室過來找人。
撒藍的名字在阿拉伯文意味和平,是父母對他這個小兒子的期望也是對國家的期望。
「商業間諜?那你還放她跑了。」身為沙爾汶的堂弟,他哪會不知道堂哥的能耐。
小時候他和沙爾汶習武,沒人敢和沙爾汶對打,一方面礙於王室身份,一方面因為堂兄真的很厲害,所以他老是落得被老師指定,他知道沙爾汶很會欺敵的。
「我在她身上衣服黏了追蹤器。」
白明月知道這是逃走的最佳時刻,不然的話,兩個男人她是沒辦法抵抗的,這兩個中東國家的男人如果知道她的真正目的之後會如何對付她很難說,她可不想被強暴之後賣到奴隸市場。
想到這,她用力的踢向他的小腿骨。
「該死!」沙爾汶疼到彎下腰。
「我以為亞洲人會回國下葬。」沙爾汶總算鬆手讓她離開牆邊。
「通常是的,不過我的父親不喜歡自己的國家。」白明月垂下眼簾把身上沾到飲料的水珠拍掉。
她看了一眼沙爾汶染水的深色西服外套。不去理會它,假裝沒看到。
「妳來這個國家做什麼?」沙爾汶看見她眼中的慌亂不是假裝。口氣和緩些,不過還是把她控制住。
「掃墓。」她簡單用英文單字回答,不想多做解釋。
「誰?妳看起來不像來自這邊。」
「妳知道我是誰還公然得罪我?」
「你有病!」
她被推到連接兩棟建築物的牆上
當晚她還刻意躲在半透明布幔飄飄的地方。
「宴會邀請名單我親自看過、一個個確認過。」
「是蒂納王妃讓我幫忙她的,我可沒有闖進宴會。現在我也已經道過歉,你身為男人不會這麼小氣吧。」
普通、沒有任何企圖的亞洲女人怎麼可能用沈香香水?況且這支香水和他身上特別製作的古龍水味道類似,這個香味是他親自製作,只有他知道配方,根本就是刻意製作的仿冒品。
稀有珍貴的阿拉伯沉香,其濃郁的沉香氣息,會讓人進入幽靜迷霧森林般不可自拔。
沙爾汶當下沒有意識到或是刻意忽略眼前女人會逐漸令他感到迷惑。
近距離接觸讓他注意到她身上的香水帶著阿拉伯沉香的味道。
沉香顧名思義沉到水裡的木材提煉出的一種香味,是一種極為珍貴的木質調香氛原料,號稱是液體黃金,真正的天然沉香原料售價昂貴,不是普通人用得起。
雖然是在這個區域頗受歡迎的味道,能以這樣的天然原料調製專屬香水也只有富豪皇室貴族用得起。
「妳行嗎?」
「我在紐約是很有經驗的公關,以前也曾經在美國紐約大都會博物館慈善晚宴當過化妝師。」她快速瀏覽過打著明亮燈光的登台用梳妝台上面擺放的用具。
她的父親年輕時就帶全家搬到阿拉伯聯合大公國的杜拜工作,小時候她上的是國際學校,也學了些阿拉伯文。後來家庭變故,她跟著親人回到亞洲,最後因緣際會下到了美國。這次的旅程她從歐洲遊到父親當年的夢想之地,不光是回憶過去,也希望找到一份符合志趣的工作。剛好博物館分館開幕,急需會中文的義工,她就申請了。
「妳是故意的。」沙爾汶抓住女人的手。
她手中杯子掉到地上,裡面已經空了。
「當當然不是,怎麼可能。」
皇族裡的其他人,他也要令他們沒有反對話語可說。
穿著流行v領設計鏤空阿拉伯長袍的女人把手中飲料狀似手滑往他身上倒。
不過他看出她的刻意。
未來,他的國家將會迎頭趕上。
走過他身旁穿著長袍的女人們竊竊私語,他裝作沒看到迅速經過她們身旁。
他計畫已久的事終於看到一絲曙光。
放下手中的花,她走到旁邊的椅子上坐下,在這裡的期間,她每天早上都會來陪陪早逝的父親。
沙爾汶暫時離開一場會議,揮手要隨扈別跟。
「可是。」
蒂娜王妃在她下車之前留下她的聯絡方式,也給她一張名片。
「我們會保持聯絡。」王妃是這麼說的。
「很高興認識妳。」王妃的助理伸手與她一握。
「不會不喜歡,只是很危險。」白明月話有所指地說。
「我喜歡妳的直接。不過我感覺不到妳所謂的危險。」
白明月沒有搭話,她不清楚助理喜歡的到底是這男人還是錢。或許很多女人也都不知道自己喜歡的原來是錢,脫去金錢和權勢,這男人也不過是平凡人罷了。
「看不出來。」白明月手托著下巴。光從肢體動作來說,她認為王子對王妃只是表面上的尊敬。
「也難怪,妳沒和他本人碰過面。」金髮助理聳聳肩。
「今天這場宴會是什麼目的?」白明月轉換話題。
「那是誰?」白明月假裝好奇的問。
「沙爾汶王子,鄰國國王最疼愛的皇子。」
「他很有名嗎?」她繼續明知故問。
「皇叔說他會晚點到。」
「嗯。」
王妃沒有繼續與他說話,因為其他人開始聚集在她和沙爾汶身旁。
她的丈夫才是現任的王儲,依照國家習慣,兄傳弟,叔傳姪,且死後傳位,所以繼位者多半都不是年輕人。
沙爾汶的父親駕崩之後才會輪到她的親王丈夫。
不過沙爾汶也並非現任國王大老婆所生,而是三老婆的長子。
她在博物館大門告別客人,再刷識別證進到限制進入區域,聽到貴賓休息專用室沒關的門內傳出對話。
「您的造型師沒辦法過來。」
「為什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