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起来好凄凉……”闻曦忍不住笑；“你这不是工具人啊，充其量是背景板。”

“可不！”赵政嘉裕也笑，往不辣的汤锅里下了半盘子羊肉片；“他们本来不想给我钱的，是那个哥哥给我争取来的，虽然也不多，不过也巧了，我跟着拍了几次以后，这个彩妆小哥莫名其妙就火起来，带货带的特别多，我也就跟着拿得多了。”

“你……只靠当背景板也能拿得多？”闻曦表示怀疑，按照赵政嘉裕说的，他只是不露脸的背景板的话，不至于还有带货提成吧。

“是那种……搞笑视频扮演路人？”闻曦不能理解。

“不是，嗯……算是……卖腐吧，或者卖人设更贴切，就那个网红负责所有计划和露脸，我按照剧本跟他互动一下，就是个工具人，跟贱男背后的那个马男差不多，不过我不是搞笑类，他给我的人设是霸总，”说完，赵政嘉裕自己也裂了下嘴，似乎被这个词尬住了。

“然后……你们拍一些暧昧视频传网上？”

对啊，他还没跟家里恢复联系，家里自然不会把他常穿的冬衣寄过来，只能自己买，可看他新球鞋新大衣的，不知道自己买件羽绒服吗？

闻曦抿了抿嘴唇，决定还是不唠叨了，周舟说得对，自己不是他爹，不需要凡事都管，管多了反而遭记恨。

不过他到底做的什么兼职，闻曦还是想了解下。

“嗯……”赵政嘉裕一看他都看到关键字了，自己也不好继续隐瞒；“就……我做点小生意，卖卖袜子。”

“卖袜子？只卖袜子？”闻曦不信，卖袜子太简单了，他们艺术系有几个女生自己画袜子花纹，特质的袜子一个重样的都没有，在女生之间特别流行；“那你结巴什么？”

“我……”赵政嘉裕也问自己，对啊，结巴什么？

“看你人气挺高啊，开独立账号指日可待了。”

“那我就要签约了，每个月会有指标，要是完不成就会被抛弃，还要自己剪辑，怪麻烦的……我现在之所以自由就是没签约，每周配合拍个2、3次就够了，”赵政嘉裕满脸懒惰，他最怕麻烦了。

“只是这样拍视频……赚的也不多吧，”闻曦正说着，赵政嘉裕那边的微信提醒来了；“呃……有人找你。”

“随便吃点吧，我不想走远，天太冷，”闻曦说，他看周围都是些临街小店，两个人再怎么放开吃也没多少钱。

赵政嘉裕拉着闻曦进了旁边的一家火锅店，点了个鸳鸯锅。

闻曦穿着程木子寄过来的夹克式羽绒服，非常暖和，将它脱下来放在一边，发现坐在对面的赵政嘉裕抖着嘴唇缩着肩膀，正捧着杯子喝热水。

生气的闻曦太可怕了，虽然只是一瞬间，但冷若冰霜，赵政嘉裕差点崩了，他怕亲人一样的闻曦会忽然把自己当成陌生人，怕他不再唠叨自己，不再心疼自己，太可怕了……光是想想就吓得赵政嘉裕呼吸困难。

闻曦简单看了几个视频，包括点击率十万的那个，说实话，挺一般的，都就是一个把滤镜拉满小青年在镜头前苦口婆心的带货，或者配合时下流行的bgm搔首弄姿，几乎每个视频里，赵政嘉裕都会出现，不是收拾房间，就是端着食物过来，俨然一副成功女人背后的好男人形象，跟他自己说的一样，从不露正脸，最火的那个视频，是好男人赵政嘉裕拖完地，把零食放在了小青年面前，顺带在他头上摸了摸，小青年好像没忍住笑场了，抬起头去跟镜头外的赵政嘉裕打闹，就这么一段没什么实质内容的视频，点赞破了十万，评论里清一色的发糖了，甜死了什么的留言，还追问你家钱总的账号。

“钱总？”闻曦抬起头问赵政嘉裕。看完视频的闻曦，心里舒服了一些，也有心思跟赵政嘉裕开玩笑。

赵政嘉裕理解不了，闻曦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就让他大脑超负荷，无法给四肢下达命令，只能在原地手足无措。

“我……我……”赵政嘉裕憋出好几个我字，结巴一样，他趁着这个结巴的空挡，心一横，眼一闭，把手机长长的递出去，穿过锅子，抵到闻曦眼前。

“不好看……你……你凑合看吧，我跟他就是同事关系，他真人特难看，满脸痘痘，还特黑！”赵政嘉裕一口气全说出来，一半都在贬低他口中的网红。

“你生气了……？”赵政嘉裕读不出来，只能直接问。

“没有，”闻曦摇摇头，他的确没生气，也不是难过，而是一种……没法形容的感觉，堵得他胸口闷闷的。赵政嘉裕开始对他有所隐瞒了。

“那你怎么不说话……”

“就是你们合作的短视频，我也好奇，我加入的社团也有几个人是短视频红人。”

赵政嘉裕迟疑了，他放下筷子拿起手机，虽然他们之间隔着一个雾气氤氲的锅子，闻曦的视线仍能透过白雾，捕捉到赵政嘉裕脸上一闪而过的为难。他迟迟没有回答闻曦的话。

闻曦也不催他，就静静地等，他不是有攻击性的人，他的活力都在注视和等待中体现，所以他的目光总是充满内容，尤其是跟他朝夕相处的人，最能从中读出他的想法，这可能也是赵政嘉裕低下头避免与他对视的原因。

“是个什么哥哥？”闻曦还是管不住自己的嘴。

“在a市上初三的时候，同学的哥哥，”赵政嘉裕不想多提这个人。

“哦，带的什么货？”闻曦看出来了，这样帮他的人，居然两句就介绍完了，没说是做什么工作的，没说什么时候联系上的，看来他是不想说。

周五的晚上，二人如期在快捷酒店门口见了面。

闻曦见到赵政嘉裕时，一眼就瞧出了他的变化，不是他换了新的大衣，不是他理了新的发型穿了新的鞋，而是他的精神面貌不一样了，如果说上次见面他还蔫头耷脑的，这次他腰杆完全挺起来了，眼睛也有了神采，特像他高一高二时候的样子，还一脸未语先笑的表情，老远看见闻曦了就开始蹦跶，等闻曦走近了，他这个笑就憋不住了，大大的咧开了嘴，跟个小学生得奖状了一样。

“哎嘿嘿嘿嘿老婆嘿嘿嘿！！”赵政嘉裕晃着大个子，一蹦一跳的迎接闻曦。

“当然啊，都是那个哥哥帮我争取的，”赵政嘉裕嘴上说着，眼睛紧盯着辣锅里的毛肚。

哥哥？

闻曦咀嚼着这个词，有些不放心，又觉得是自己敏感。

“对。”

“拍这个视频目的是什么？吸粉？吸流量？然后变现？”闻曦心里有些别扭。

“差不多，我还没跟经纪公司签约，我认识的一个哥哥给我介绍的这个网红，公司给这个网红的定位是吸女粉的彩妆0，之前给他配了一个男朋友，但长得不帅，俩人一直没火起来，后来那个男朋友就不干了，就换了我，不过他们吸取教训，这次是死活不会让我露脸，连声音都不露，就那个网红拍视频的时候，我在后面溜达几圈，偶尔跟他互动一下。”

“当演员！”

“什么！？”闻曦筷子上的牛肉卷都吓掉了；“演员？你会演戏吗？”

“不会啊，不需要我演戏，”赵政嘉裕吃了一大口午餐肉；“是有个网红，我做他搭档，偶尔拍视频拍照的时候我出镜就可以，不露脸的。”

怪不得要吃火锅呢，这是冷的。

“没有羽绒服吗？”闻曦问。

赵政嘉裕摇摇头。

“我卖的是穿过的袜子……”

“啊？”闻曦一愣，立刻想到之前小葵跟他说的原味内衣……心想这袜子可以和内衣划等号吗……？

闻曦不打算看赵政嘉裕的隐私，但微信提示还是让他看到个关键字，白袜？

赵政嘉裕抱着手机回复了几句，有些心虚的看向闻曦。

闻曦实在忍不住了，很郑重的问他；“什么白袜？”

赵政嘉裕的脸色刚缓过来，指着自己道；“我……”

“噗……哈哈哈哈哈，不是只有人设吗？”

“人设也要名字啊，”赵政嘉裕无奈；“这些都是我没法掌控的。”

闻曦看他满脸胀红，还斜着眼睛不敢看自己，有点想道歉又拉不下脸的窘迫模样，于是心里一软，接过了手机。

闻曦借过手机的瞬间，赵政嘉裕有种解脱感，全身紧绷的肌肉慢慢松懈下来，恢复到进店前的状态。

赵政嘉裕看着静静欣赏视频的闻曦，心里恍然大悟，原来跟他处了整整6年多的闻曦，从没真的跟他生气过，他以前的那些质问，管教，纠缠不休，都是嗔怪，都是让他舒服让他得意的燃料，刚才冷漠的，不知道说什么的闻曦，才是真正的生气了。

“我……不知道说什么，”闻曦低下头，吃了口涮好的青笋。菌汤锅没什么滋味，涮的久了连蔬菜本身的清香也没了，让人胃口全无。

这句话说的赵政嘉裕心中一凛，他的闻曦从没说过这样冷淡的话，他不怕闻曦跟自己闹，也不怕闻曦跟自己生气，甚至希望他这么做，因为这样自己就可以趁机甩甩脸，任性一下，然后这件事就这么糊弄过去了，可闻曦没有，他好像不在乎也不关心一样，就这样一句……我不知道说什么就过去了？

什么叫不知道说什么？

“拍的其实不好……”赵政嘉裕半天就憋出这样一句，他不想给闻曦看视频，毕竟是假装情侣的东西，万一闻曦为此吃醋，不让他继续拍就坏了。

闻曦嗯了一声，从辣锅里给他夹了一块子羊肉。

赵政嘉裕没有吃，他抬起眼皮偷偷摸摸看闻曦，像是犯错的小孩偷瞧家长一样，想通过解读他们的脸色来推算自己目前的处境。

“彩妆，最近也带点鞋。”

“嗯……我能看看吗？”

“看什么？”赵政嘉裕警觉的抬起头。

“都12月了，还没穿羽绒服啊？冷不冷？”闻曦看见他也高兴，伸出温暖的小白手去摸赵政嘉裕的脸，果然，又凉又糙。

赵政嘉裕舒服的享受暖手给他带来的温度，满心雀跃，他们都多久没见了？再多几天就凑够一个月了！

“吃饭了吗，先吃饭，我请客，”赵政嘉裕说的底气十足，这点也跟以前一模一样，闻曦觉得，他最近应该在兼职上赚到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