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恩慌忙想要躲起来，一时却找不到庇身的地方，听着那脚步声转过身，闭上了眼睛。

“你是什么人？”

慕恩愣了愣，这嗓音明显是个男子的，听起来比他的声音还要低沉几分。

难道这河里还真有仙子？

他不敢探过去看个究竟，只颤颤巍巍伸出手去够那衣服。

他没做过这档子事，心里七上八下得怎么也冷静不下来。

时限越来越短了，他只能去碰碰运气。

月神河只有在祭典的时候人多，现在冷冷清清的，只有月光洒下来，静谧得只听到虫鸣。

他赤着脚，踩在绿油油的草地，还挺舒服。

他最后两个字说得格外轻柔。

目光投过来，好像世间唯有慕恩这一抹亮色。

恩恩。

乳牛在外面叫着，估摸是饿了。

他摇摇头，将脑子里乱七八糟的想法全部压了下去，简单收拾了下走出去。

正在拿着草绳逗着牛玩的人终于站直了身，又恢复了贵公子的样子。

转眼又是飘荡在狂风骤雨之中。

好不容易落到实地，他睁开眼，才发现自己只是做了个梦。

榻上另一边是凉的，没有人睡过的痕迹。

月莫名想起他宫前种的那一池莲花，盛开时也是这般美艳，或许在面前人对比下，还要黯淡几分。

他情不自禁低下头，贴上少年的唇瓣。

却是比宫宴上的酒酿都要甘甜，只尝一口，就让他忍不住想要更多。

月弯了弯眉眼。

“定情信物。”

他语气温柔，眼神也仿佛能溺出水来。

待一切光辉散去，月的手里只有一块玉佩。

慕恩没见过那些华美玉器，但只看一眼，也觉得这质地是极好的，没有过多的雕饰，只刻了一轮明月，叫人看了就喜欢。

月把这玉佩放到了他手心。

似乎是发现手感极好，又捏了几下。

被反应过来的慕恩羞恼地推开，月才念念不舍地收回手。

慕恩从小到大还是第一次和人这般亲近，他本来有些不自在，可又想到刚刚那一手，又好奇得很。

他睡在这里正好，再加一个月就有些小了。

偏偏这人也当没看见，只是微皱了皱眉就坐在了榻上，明明长手长脚都伸展不开，还一副自若的样子。

慕恩见他霸占了床，撇了撇嘴打算就在凳子上凑一晚，明天就把这人打发走。

这人也不客气，牵着他的牛，打量着他的屋子。

这人明明应该是个贵家公子，却牵着头牛在这转悠，怎么看怎么违和。

“你到底想干什么？”

不知道他们是不是真的去伺候月神了，反正村里的人对此是深信不疑。

但慕恩不想去，他只想安安稳稳地活着。

村里不是没有想说亲给他的，毕竟他是村里公认最好看的那一个，还有顽劣的少年曾经说要娶他。

村长婆婆一看，这人身后牵着的不是慕恩养的牛吗，就带着人过来了。

等着村长婆婆走远了，慕恩就想关上门。

这人直接伸出手，挡住了。

他不认识那男子，却本能地觉得该避开。

他还在门口纠结着，就听到有人敲门。

是村长婆婆。

慕恩瞪大了眼睛，把衣服往他怀里一塞，也顾不得其他就拔腿跑了。

月饶是见过不少人，也是头一遭碰上这么胆小的，怕是连妹妹养的玉兔都比这个凡人胆子大。

他只是下凡偷闲，没想到还能遇到这么有趣的人。

“还还还……还你。”

这害怕得仿佛下一秒就要哭出来的样子，好像他是什么山洪猛兽。

自己有这么可怕吗？

慕恩看了一眼就匆匆收回了视线，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

男子却往他那走了一步，目光就落在慕恩手里，微挑了挑眉。

“我的衣服？”

慕恩看着旁边一拱一拱吃着草的乳牛有些发愁。

月神节快到了，他还没有成亲。

他爹娘在他小时候就相继去了，就留他一个孩子，还有个破草屋。

只是村里人他都熟悉，这声音有些过于陌生。

他有些好奇，再想都是男子，也没什么好避讳，就转过身。

站在他面前的男子比他还要高上不少，没有衣袍的遮挡，就这么展现着自己的好身材。那张脸也是极为出众，剑眉星目，至少比他见过的不少男子都要好看，就说那气质，也是村里人万万赶不上的。

再一想，要是那仙子过来没有衣袍穿只能赤身裸体要是被他看见了，可不就毁了清白，他要成亲，也没必要去祸害一个姑娘。

他抓着那衣袍，又想放下。

这般犹豫下，河里的声音已经停下了。

还没走到岸边，他就听到声音，像是有人在河里舀水。

在不远的大石头上，还放着衣袍。

慕恩说不出这衣袍是什么材质，只是看那边角的花纹，都很是华贵。

记忆里只有娘亲这般叫自己。

他一晃眼，好像回到了小时。

转头对他露出抹笑。

“你醒了？”

“恩恩。”

微风从窗阁吹进来，带着一分凉意。

他下意识收紧了被褥，才发现手里好像握着东西，展开，是一块玉佩。

他一时有些分不清，到底是梦境还是现实。

少年也不知为何没有推开，只是抓着他的衣襟，闭上眼，待人品尝。

这一晚，月色正好。

慕恩感觉自己好像踩在云里，从身上下都绵软得没有力。

但他的身世，就足以打消不少人的念头。

倒是村长婆婆拉着他跟他讲了个故事，说是有个放牛娃在月神河边拿了个仙子的衣服，仙子被留了下来就和这人成亲了。

慕恩没见过仙子，也不知道月神河到底有没有仙子。

更何况他们靠得这么近，呼吸交缠，仿佛真是亲密的伴侣。

慕恩从不知情为何物，在这样的氛围下，也生出几丝羞涩。

他的脸本就白嫩，这一羞涩，就染上粉霞。

“给我吗？”

他是喜欢的，但也知道不能平白受人馈赠。

“这太贵重了。”

他仰着脸看笑着的月。

“你不会真是神仙吧？”

月没回答，他只是挥了挥手，那满室的月光自发地聚拢在他的手心，这光亮并不伤眼，温和得如同眼前的人。

他这么想着，屁股还没挨着椅子呢，就感觉有股力推着自己，一转眼他就落到了榻上。

他双眼发直的样子逗笑了月。

这人伸出手，十分自然地捏了捏他双颊的肉。

“我不是说了吗，以身相许。”

慕恩当他是调笑自己，没把这话放在心上。

他家里就他一个人住，没什么多余摆设，榻也只有一个。

“你不要你的牛了？”

他说着，让慕恩看自己身后的乳牛。

慕恩没得法，只能让人进来。

他连忙打开门，脸上的笑在看到村长婆婆身后的那个男子时差点维持不住。

“恩子，这位公子说是你的友人来你这借住一晚。”

老人也是心善，看着月牵着牛站在大树下看起来无家可归就想着带他去自己家的，没想到这个人说自己是来找朋友的，只是不知道他住在哪间屋子。

忽然就不想回去了。

慕恩几乎是一路狂奔回去的。

等到了院子拴好门，他才想起自己忘了家里那头牛还在月神河那边拴着，可是他又怕再遇到那个男子。

月莫名就很想逗逗这个凡人。

他又往前了一步，嘴角噙着抹笑。

“既然公子你捡到了我的衣服，我无以为报，就以身相许吧？”

慕恩才反应过来自己手里还抓着这人衣服，脸一下子涨得通红。

明明面前这人说话语气正常得很，可能是他自己心虚的缘故，慕恩有些怕这个男人。

他颤颤巍巍把那衣服举起来，声音也是抖的。

好在村里人都是良善之人，这家补补那家帮帮忙，他吃着百家饭也活到了现在该说亲的年纪。

这村子有个说法，到了年纪还没娶亲的，不论男女都是要拉去伺候月神，以求保佑。

他有幸见过，那些人盛装打扮被送上竹筏，顺着河流漂远，再也没回来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