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疑是想的,可十一怎么办?
她承诺过,不会丢下他一人。
但林寒月几乎没有给她思考的时间,“你要是不走,我就自己走了。”
方灵儿自然就以为她伤得很重,拉扯到了伤口,表情才这般扭曲。
“但是、但是你现在这样。”她略慌,有点手足无措。
“只是看着吓人,其实伤口不深。”林寒月立即解释,防止没有办法进行后面的忽悠。
她顺势而为,虚弱地咳嗽了几声后,才有气无力地说:“你知道的……白九溪他走时,那间屋里的东西来不及带走处理,我、我近些日子找机会偷溜进去了……”
“然后我翻到了点东西。”
“我也许有办法回家了……”林寒月沉默了一会,直视她,“咳咳,你要不要和我一起回去?按上面所说,今天晚上要是不走……嘶——”
长身而立的少年面不改色,连眉也未皱一下,只双眸愈加阴冷。
希望……不是他想的那样。
漆黑夜色中,少年再度睁眼,抬臂,五指微张。
手心内被捏得四分五裂的酒杯碎片洋洋落下,瓷器反射着冰冷月色,夹杂着滚滚血珠,随之坠地。
他面无表情地把食指同拇指放到唇边,吹响口哨。
虽早有心理准备,但当一切真的这般发生,他还是难以接受。
染着酒气的温热黑瞳渐渐凝上了寒霜。
为什么……为什么……他永远只能是被舍弃的那方?他们是,夫人也是……
只在他耳畔留下一长串的啊啊啊。
而沈十一无心关注这边,亦没有拉住他,只死死盯着远处那座小院。
几秒后,是许军师的一声惨叫,随后是老大爷似的痛苦呻吟。
“林、林寒月!”
惊吓之下,声音有些失真。
林寒月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只见腰腹处的衣衫一片湿濡,大团的艳红色,隐隐还能嗅到血腥味。
这一嗓子怪丢人的,他都听到下头守着的弟兄因憋不住笑而泄出的嘶嘶声了。
沈十一抽了抽眼睛,站起身,都有点想把胡言乱语的许拓一脚踹下去了。
再者说,京都中谁不知道他迷上了玉柳花魁,几乎日日去看她的表演。
还没等他回话,男人又继续慷慨陈词,声音陡然拔高了几个度。
“我跟你说,迎春楼的玉柳姑娘你晓不晓得!你晓不晓得!”
醉鬼拍了拍自己的胸膛,“我!我!全京都里她为什么独独倾心于我……就是因为我,我……”
就不该带他上来。
更不该让他喝酒。
小书生还在继续嘀嘀咕咕些什么,喝醉了的他胆子大了许多。
沈十一只好揪住他的后衣领,防止这文弱的书生摔下房顶。
少年默默饮了口酒,牢牢盯住那处灯火未熄的屋子。
“哎呀,不会的,你就嗝~”
她迅速翻找出小药箱背上,“ 我陪你一起去!”
……
“哎,十一,来!我们再干一壶!!”
谁知道刚才那一破窗,撞下的一根木条,正好随着落地捅在了她肚子上。
好鸡儿痛啊!
她控制不住,抬起的脸,龇牙咧嘴,面目狰狞。
说着,她就要动身。
“等等!你这样怎么走?”
方灵儿觉得林寒月这么大的出血量,说不定半路就要失血过多而亡。
她马上转移话题,追问道:“难道你不想回去吗?”
“我……我……”方灵儿犹豫不决。
想回去吗?
林寒月本想起来,但牵扯到了肌肉,刚才可能撞青了,一动,就一阵巨痛,“呃,现在不走……就来不及了!”
她一边说一边抽气。
但这样看,反而更逼真了,好似真受了重伤。
她面色一僵,遭了,血袋提前破了,怎么办?
而且这样破在了肚子上,怎么看都是命不久矣的样子。
只能临时改戏了。
指腹间猩红的血覆上少年的薄唇,在皎月的照耀下,显得有几分妖异。
约定的暗号已生效,接下来是收网的时间。
鲜红的舌尖探出双唇,沈十一舔扫去那抹血色,一舌尖浓郁的铁锈腥味。
他闭眼,心脏仿佛被一只手猛地攥住,喘不过气来般,抽搐着。
他真的这般……不重要吗?
喘息间夜间冰冷的空气直灌入喉,如锋利刀片割开了喉间最娇嫩的血肉,嗓眼冒出一股压不下的血腥味。
而这哎呦哎呦的引人发笑的背景音并无法逗笑他。
因为,被盯梢的屋子有了动静。
少年面色微沉,乌眸泠泠,直直看着远处那跑出来的人。
器大活好?不,是因为你人傻银子多又好骗。
“十一我跟你说——欸啊啊!”许拓跟着站起来,想去搭少年的肩膀。
却扑了个空,脚底一滑,咕噜噜从屋顶上滚了下去 。
“我、器、大、活、好!”
他一字一顿,颇为大声,很是自豪的模样。
沈十一:“……”
“嗯——第一点,把握住女人的心……最重要的是,是什么!?”许拓胡乱挥舞着手臂,“是床笫之事啊,十一!!”
“你得,得让她欲仙欲死。”男人单手做了个缓慢开花的动作,冲他笑得淫荡。
“她就再也离不开你了……”
超大声悠长的酒嗝。
迎面而来。
沈十一扶额避开:“……”
许拓冲旁边的少年嚷嚷,面色酡红,眼神迷离没有焦点,显然是已经醉了。
沈十一:“……”
“你放心,她、她肯定不会离开你的!”他摇摇晃晃,身子前倾,似乎要扑倒下去。
方灵儿:……
“好好的门不走……”方灵儿吐槽,顺手扶她起来,却蓦地卡了壳。
她木愣愣地盯着那片晕开的血色,瞳孔骤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