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场只有李藿最为平静,他终于说出了很早之前就想说的话,在当时见到唐屿父母时他就下定了决心一定要在过年之前说出这件事,把对方介绍给家人。
虽然跟对方分手了,但这个念头还是一直存在心里,挥散不去。
难道要骗一辈子吗?他在心里问自己。
说着李母便掏出了手机,翻开了相册。
李藿看着母亲的动作,半晌,下定决心般长吐出一口气,“妈,别找了,我不喜欢女孩。”
李母已经伸出去的手停在半空,呆愣地看着儿子。
此话正中李母的心防,她早就急得要命,但不想在这件事上面给孩子施加压力,于是只隐晦地提过,此时见有人挑起话头便也跟着符合,就连李茯都好奇地望了过来。
李藿夹菜的动作停滞一瞬,最后还是将其放到了碗里,“我不急的干爹,现在年轻,主要以事业为重,来,我陪您喝两杯。”
他犹豫几秒还是没有说实话,对着父母尚且难以开口,更别提当着薛若涤爸妈了。
李藿回过神,挑了一筷子放到妹妹碗里夸奖起来。
有别人在场,李茯恢复成少言寡语的模样,哪怕心里开心得要命,面上都还是淡淡的,这一点跟李父很像。
“谢谢哥。”
他担心地望向李藿。
视线对接中,李藿对他投以无措的眼神。
李茯咬住嘴唇,在心里猜测哥哥有没有男朋友,妈妈闹起来要怎么劝阻。
早就知道内情的薛若涤只是放下筷子,表情没有波澜,待会儿如果李藿被打,他就把人拉到他家去。
李家经历了混乱的一夜,饭菜冷在桌上没有吃完,特地宰杀的鸡鸭熬炖在锅里,浮起一层凝固的油,小黄狗衔着一块骨头跑走了,打开的门外天色从傍晚橘红变成入夜的墨蓝,薛母在长长久久的寂静中拽着老公儿子跟主人家告辞。
“儿子啊,你刚刚说的什么,妈没听清,”
她将手机收回去,放到了桌上,殷殷切切的眼神看向了儿子。
母亲亟待他反悔的表情让李藿几乎说不出话来,他哽着喉咙,藏在桌下的手攥成拳头,“我说,我、我不喜欢女孩!”
“来来来,若涤坐这儿,挨着小藿,你也要挨着哥哥?行行行,小藿做你们俩中间好了吧?”李母忙前忙后,又是端菜又是招呼客人,好说歹说才把非要帮忙的大家按在了椅子上,安排起来座位。
等到最后一道菜端上来以后,李父和李母作为主人也坐下了,他们坐的是长桌,李藿坐中间左右两边是妹妹和发小,父母坐在他的对面,旁边挨着干亲——薛父薛母,小黄狗在堂屋外张望,尾巴摇摆地欢快。
他突然有些没由来的酸涩,甚至想要流泪,这种团圆的气氛,以及父辈们和同辈一大家其乐融融的笑容,让他的心脏酸胀,情绪复杂,在经历过千疮百孔之后,那些伤,只有家人才能治愈。
长痛不如短痛,刚刚一个冲动,就说了出来。
但说了便说了,伸头一刀缩头也是一刀,薛家长辈迟早会知道,干脆一起通知算了。
李藿的话宛若一道惊雷炸得尘土飞扬,惊愕四座,率先反应过来的李母,说话声音都在颤抖。
薛父浑身一个激灵,酒瞬间醒了过来。
李父拿出来一包烟,薛母把丈夫的酒杯夺过来泼在了地上。
李茯担忧地盯着她哥,就连薛若涤都猛地偏头看了过去。
“你这孩子,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若涤都满地跑了,还不急,再不急就找不到好姑娘咯……”
薛父不赞同地摇了摇头,又倒了一杯白酒喝上。
“是啊,工作再忙,人生大事还是要完成的,前几天王大妈给我说了个女孩,我觉得挺不错的,还有照片呢!等等啊…我找出来给你看看……”
她捧着碗吃菜,只觉得心里甜滋滋的,哥哥夹的菜,嘿嘿嘿~
饭桌上洋溢着欢声笑语,只是薛父喝了两口小酒,说出来的话让他笑意凝固在了嘴角。
“小藿啊,你也老大不小了,就没想着带个女朋友回来给大家看看?”
“那个芳姐,老薛他喝多了,你别在意,我们吃好了,就先回去了啊。”
李母这才像被解开穴道一般,背过身三两下抹干净眼泪,“就走了啊……再坐一会儿吧……真是太失礼了,我也没想到会这样……”说着她又忍不住哭了起来,带着哭腔继续道:“你们慢走啊,改天我提着小兔崽子来上门道歉。”
薛家人连连摆手,跟李母道谢,念叨着多谢款待,饭菜都很好吃,薛若涤站在门边,背后是大片的、如同墨水泼就的天空,依稀点缀着晚星和残月。
刚刚还能骗自己听错了,可现在,堂屋寂静得连一根针掉在地上都能听见,李藿字正腔圆的声音传入每个人的耳朵,众人反应不一。
李母立马眼泪就流了下来,李父吸起了烟。
薛父求助般看向自己的妻子,被暗暗拧了下腿根。
“吃啊,愣着干嘛?”
薛若涤见人不动,碰了碰发小的胳膊出声提醒。
“吃的吃的,菜太多了我挑花了眼,小茯可真厉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