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察们为了维持治安,一个个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可这份焦躁感一点没影响到看客们的气定神闲,这就像那戏台子上的主角儿正演到高潮部分,关键档口,哪儿有客散的理。
果不其然啊,你也上赶着过来了。事发还没20分钟,二四六台就都到达了事发地,喊话的警察走往他们所在的方位,大周末早上,你们这记者比公鸡还勤快。
听音识人,陆斯回虽未看向走来的邢亮,提问之声已先行出口:当事人姓名?
陆斯回在林漫身前开道,右手紧握着她,陷入推搡的人群,小半分钟后,抵达到了核心。
我到底做错了什么?要让...我的命这么苦啊...那撕裂般的令人揪心的哀嚎上气不接下气,疲惫而脆弱,使得同情之感毫不费力地从围观者的心绪中涌溢而出。
俩人望向同一个方向,只是不同的人。陆斯回凝眉迅速上下扫了一遍那个抱着电线杆,瘫坐在地上痛哭流涕的女人,她头发凌乱,颧骨处的乌青在朝阳下显得分外刺眼。
她主动开口讲话,让郑欲森有些欣喜,向她靠近了几步,演技拙劣,漏洞百出。
林白露本想后退,却又站定,缓缓地分析道:是啊,镇定到不可思议,声音里没有一丝颤抖。
她似有似无地冷笑了下,你看我有几分,像她?
石磊沉默少许,咂了下嘴,抛下心中那点儿别扭感,做出轨这条线,哪个观众不爱看男女那点儿事儿?
警察肯定把重点放在张朝身上,我们想办法采访到陈玉艳。
二台他们先回了台里,marry紧跟着林白露去了制作厅,刚进门,郑欲森便对她说,你先去忙别的,我和白露有事要谈。
我背靠着茶几,想要站起来,他的脚却踹在我的肩膀上,右手拿起了桌子上的烟灰缸,砸在了我的脸上。刘美啜泣着将手放在了她脸颊的伤痕处,他喝醉了,整个人都在晃,我从他的腿缝间看到了门,于是使劲把他推开,连滚带爬地逃了出来,之后的你们就知道了。
根据你的描述,整个过程似乎时间不长。她刚说完,站在摄影机后的陆斯回开了口,比起之前你所经历的家暴,这一次是轻是重?
刘美迟疑了几秒,答道:较轻。
具像化的细节,更能引起观众的重视。林白露挑了挑眉,当然,您不回答也是可以的。
用皮带,用刀,罐子,扳手,抄起什么顺手就用什么打。刘美回答道。
林漫听着这些器具,就觉惨不忍睹,倒吸一口气,那你受伤后有去过医院,留下过什么证明吗?
您还提到,陈玉艳有一个女儿,对吗?石磊接着围绕着这个话题。
对,她女儿念初中。刘美手肘撑在腿上,掩面而泣,张朝一个月就赚两千多块钱,一半儿都给了他们的母女,我的日子还怎么过?
她的女儿叫什么?在哪儿上学?石磊进一步问。
过十字路口向西500米...林漫微喘着气小声重复着记忆,启动了车。
突发事件让林漫略显慌乱,她侧目睨了眼陆斯回,他的神态已无半点闲适之情,严肃而专注的投入感让她也紧跟着定了神。
希望我们不会太迟,能赶得上。林漫怕他们到现场后,当事人已离开。
她是你丈夫的同事?石磊让小王拉近镜头。
不是。刘美嘴角扯动,她在我们小区外开了个日化店,张朝就是在那里认识了她。
您确认您的丈夫出轨了吗?
似乎在刹那间,刘美的身体变得僵硬了几分,可转眼间这份反应又被她凄凉的哭声掩盖而去,这位记者...你也是女人...你是觉得,我脸上的伤还不够吗?
是不是连你们也觉得家暴没什么大不了?连你们...也觉得女人就该被打?刘美泣不成声地质问着。
林记者并没有这个意思。林漫想让刘美信任他们,却又不知该如何做。
我...她的嗓子一下一下向上扯动着,喉头像被空气噎住,挤出几个字音,我...生不出来孩子。
你先深呼吸。林漫抽出几张纸递给她,心一横问道:家暴的频率是怎样的?
并没有什么规律。刘美攥着递过的纸巾。
您别误解。林漫觉得刘美话语中的意思是怕被看低,解释道:我们只是想了解基本情况。
待刘美点头后,石磊又问,您丈夫的工作是?
他在修车厂工作。
可是问题就出现在她的反应太正常了,根据她自己早上的哭诉,她是一个常年被家暴的女人,可当陆斯回快速靠近她时,她却没有表现出一丝惧怕甚至不适。
家暴的滋味,林白露清楚地尝过,即使因为职业的原因要求她见形形色色的男人,可当有选择时,身体自发的躲避行为不会改变,就像现在,她坐在林漫的左侧,坐在离石磊,离在场的所有男士都最远的位置。
陆斯回掩去眼中试探后的波动,返回摄影机后。
半小时后,刘美进入了房间,疲于等待的六人宛若打了鸡血。
刘美坐在了沙发上,还未出声,脸上干涸的泪迹又重新覆盖上了泪水。
林白露林漫石磊坐在沙发对面的三张椅子上,其他三人调好摄影机,在开始之前,林漫拿着手中的收音设备问道:介意带一下这个小麦克风吗?收音用的。
派出所外时不时有行人回头,邢亮皱眉妥协道:两个就两个,快进快出。
进去之后,邢亮给找了一墙上没有任何标语,空荡的房间,你们先跟这儿等着,等刘美做完笔录,要是还愿意接受采访,你们就采。
怎么又变卦,不是说好了我们主导着了解前因后果吗?小王架好摄影机。
好,要快也要准。有了基本信息才好布置人手,金薇挂断电话,派了二三组前往目的地。
没过多久,就到了附近的派出所,邢亮先让手下把刘美带了进去,自己站门口拦了下来。
邢警官,你不会要反悔吧?石磊敏感地道。
哦。小王揉揉脑袋,似懂非懂,怎么感觉四台不太重视,派的人脸生啊。
你干这行才几天?石磊初看到陆斯回时也心里一惊,还思索了几秒是谁放虎归山,陆斯回这个名字,得记清楚了,前几年他在新闻一线的时候,你估摸着还在大学玩儿泥巴。
那他这几年在干什么?
白露姐,不好意思我来晚了。marry连声道歉。
阵阵檀木香味将林白露包围,林白露近似于逼视的视线来到marry脸上精致的妆容,停留了很长一个时刻,长到让对方心里直发怵,才忽然脸色一变,嘴角微勾,没事,太久没出现场难免仓促,你们未到场时获取的信息,我用手机录了下来。
marry顿时松了口气,望向窗外躲避视线时,看到了一闪而过的陆斯回。
钟客行
下一秒,手机屏幕上显示着金薇姐打来的电话,她语速较快,直入主题,收到消息了吧?
嗯。陆斯回手中快速准备着出现场的用具,看到林漫已立刻去换衣服,又瞟了眼时间,我跟林漫不出15分钟到南枫路。
众目睽睽下警察还敢暴力执法?看着被拖起的刘美,人群中一道声音响起。
就是啊,施暴者不抓,反倒抓起受害者了?
趁乱,陆斯回暗自指挥着两家电视台的摄影师傅扛着摄像机往边缘退,自然地为警方开路,在此期间,林漫收到了他的眼神,立刻逆身推开人群前去开车。
巴望着的石磊顺势附和,此话不假,问清事情真相是你们的职责,也是我们的行活儿,归根结底大家都是一家人,邢警官看着也不像死板的人,这事儿犯不着纠结,您就当给个体谅。
嘿你们记者这不打草稿就能一唱一和的,可真行。邢亮也知现在不是那较劲的时候,拖泥带水只会让事态更不可控,便一不做二不休,招来不远处的两位女警察,下令道:把人搀起来,带走。
可刘美不肯走啊。
闪光灯的刺光打在刘美肿胀的眼眶处,她抬起拍在地上的手擦了下淌出的眼泪,染泪的灰土在她白皙与乌青参杂的脸上留下泥痕,她盯视着记者证片刻,抽泣着点了点头。
而这边,看着群情激愤,愈演愈烈的邢亮搔首踟蹰,这么多摄像机对着,若用强制性手段将人带走,暴力执法的帽子必给他扣上,他明儿就得脱衣服走人。
林白露扫了一眼陆斯回,转身走上前,压低声音,用着一种淡淡的含有威胁性的语调对邢亮道:只要记者不散,人群就不会散,邢警官你不是不知道,我们记者最不缺的,就是时间。
你作为一名记者,张口就来?一年轻警察恼怒道。
人记者说得也没差啊,吃粮不管事儿,这不你们最擅长的吗?可能在这帮人眼里女的不算人!这话我是听不下去了,又开始搞男女对立了?......
记者和警察之间存在一种宿命般的天敌关系,往往一个企盼事件敛声,一个欲图喧腾。
那还能有假?二台林白露问的,当事人亲口答的,就刚刚这十来分钟的事儿...说话间,邢亮的注意力被一企图在混乱中对他人背包动手脚的毛贼吸引。
二话不说,劈开拥堵的人群,猛地将那人的胳膊肘反扭,吃了熊心豹子胆了,在警察眼皮子底下都敢动手!
突如其来的插曲又激起一阵骚乱,面对如此嘈杂无序的场面,邢亮给毛贼铐上手铐后,耐心就再无一分。
<h1>第七幕 清风何来</h1>
真相是什么?
如果翻开钟老所写下的,书的第一页便道:
刘美。邢亮负责南枫路这片的管辖区域,现在被堵得水泄不通,他愁眉不展,她丈夫叫张朝,家住户水巷惠民小区。
他丈夫出轨的那女的叫什么陈玉艳,陈玉艳应该是独身抚养有一女儿,陈玉艳的女儿叫陈...陈什么来着?。
女儿?怎么得知的?准确吗?得到的信息比陆斯回预想的多得多,他微微抬眉观察着周遭的一切,或许是经验亦或者是种难以言明的直觉,让他对轻而易举得来的信息警惕。
而林漫望向的则是站在女人身旁的林白露,与此同时,林白露的目光锁定在了他们还未来得及分开的手。
林漫抽回自己的手,惯性地开口想要叫姑姑,却被一道厉声打断。
退!都往后退!该散散!一警察粗着嗓子呵斥着波动的人荡,一帮人看热闹不嫌事儿大,大马路边儿推到一个发生踩踏事故,担得起责任吗你们!
走不了。陆斯回刷着速说上的相关词条,他深谙行业规则,嘴角流露出轻微地嘲讽,同行会帮忙。
当林漫还在犹疑竞争的同行怎么会帮忙时,等到了南枫路,瞧一眼便明白了。
观者如堵,里三层外三层的围着马路边的一电线杆,围观者个个儿手里都举着手机录视频或直播,混合着吵嚷与呵斥、哭诉与询问的声音,刺耳杂沓,而这一切显然少不了记者的助威。
郑欲森收住脚步,面目凝重,白露,别说傻话。
林白露有无数次都想问问他,他是怎么做到将自己完全分裂成两半,为什么他在面对这样的事件时,能毫无波动,从未觉得与自己有关呢?
还是未问出口,林白露眸光一闪,我只做女方被家暴这个角度。
marry愣了下,退出房门,好、好的。
林白露播放完录的采访后,郑欲森摇了摇头,垂眸问她,你想怎么做这条?
为什么摇头?林白露双手环胸,看着郑欲森。
那之前较重的某一次,或者某几次,没有促发你,像今天一样逃离的念头吗?陆斯回凝视着她。
望着盯着自己的冷肃眼神,渐渐地,刘美的脸皱成了一团,她松开死咬着的嘴唇,咽了一口唾液,崩溃地哭着对站在房间最后的警察道:警察同志,我不想再回答他们的问题了
从派出所出来后,各自上车,小王放好摄像机问石磊,老大,从哪个角度做这条新闻?
哪儿有钱去医院,他带回来些药,或者等着它自己好。
张朝昨晚用什么打的你?林白露上身后倾了下,让marry正对着她脸上的伤拍摄,你能说说昨晚的具体经过吗?
昨晚他喝了酒,早上快5点才回来。刘美回答得很流畅,酒气熏天,他一进门就给了我一巴掌,把我直接扇倒在地。
等一下。刘美正要作答,林漫伸手制止,我想我们还是专注在家暴这件事上,不管怎样,都应该保护未成年人的信息。
张朝都用什么打你?林白露望着她脸上的伤痕。
必须要回答吗?
我亲眼看到他们在店里偷情。刘美面部血色尽失,还有几分狰狞,那个女人自己没丈夫,就要抢我的丈夫。
林漫隐约觉得这样的表达有些不对劲,提问道:您对您的丈夫,还留有夫妻之情对吗?
我是人,不是机器啊。刘美敛去脸上不该有的神色,只留下可怜二字,夫妻之间的感情怎么可能说断就断?
当然不是。石磊用着最可靠的音调否认道,诱导着转移了话题,我这辈子最痛恨两种人,一是打老婆的男人,二是插足别人家庭的人。
您提到过一个名字,叫陈玉艳,这个人对您的家庭生活造成了什么影响呢?
刘美手中的纸巾已被捏成不能再小的纸团,怨恨在无意之中布满她的眼眶,又及时被源源不断的泪水稀释,她毁了我的家庭...
没有规律,频率高吗?林白露的目光盯着她的表情一动不动。
高。刘美眼睛睁大了些,当即肯定道。
答案刚出,林白露就不留任何空隙地继续追问,那你身上还有别的伤吗?
他因为什么打你?林白露的问题毫无修饰,单刀直入,连提问的声音都是冰冷的。
听到这样淡漠的语调出自林白露之口,林漫身体一震。
刘美又呜咽了起来,灰青的颧骨上挤,遮住了半个眼睛,因为我..
您是做什么工作的呢?石磊先从易回答的问题入手,让被采访者进入状态。
原先开了店卖衣服。刘美吸了吸鼻子,声音嘶哑,生意不好就不卖了,现在没工作。可是家里上上下下,洗衣做饭,都是我在做的啊。
陆斯回的镜头聚焦到她放在双膝间搓动的双手。
成,摄影录音随后就到,你们务必拿到采访。金薇翻看了下行事本,这条新闻就靠你俩拿下来了,我让轻鹤和夏颜去警局蹲一个刑事案件的调查情况,战线估计短不了。
好,再联。斯回挂断电话,锁门下楼。通话间,林漫回到自己的房间,短暂地讶异了下房间已被他整理得干干净净,可时间紧不敢耽误,她赶紧穿好衣服,扎着头发往门口跑。
上车后,陆斯回边系安全带边规划着路线,过前面十字路口向西大概500米,有条窄巷,绕开闹街从那儿走,更快。
刘美摇了摇头,林漫正要起身,陆斯回已从她手中拿过,我来。
只见陆斯回走上前,拿着麦克风夹子的手靠近刘美的速度很快,他弯腰蹲下,间隔的距离要略近些,只有在他准备捏起她的衣服时,女人才闪躲了下,开口道:我自己夹就好...
近乎立刻,林白露心中咯噔一响,脸色煞白,蓦地意识到了问题。当陌生男性要动自己的衣服时,躲闪是一个女人正常的反应,刘美也不例外。
给你们地儿采访就不错了,还挑三拣四。邢亮鼻翼翁动,不然做完笔录,人一出派出所我看你们三家怎么薅扯。
等待的时间是最难熬的,在这个过程中除了林漫跟林白露打了一个奇怪且稍显尴尬的招呼外,大家都闭口不言,又相互审视着。
四周的空气中,始终弥漫着某种难以触摸到的诡异之感,好似各个心怀鬼胎知道点别人不知道的事,却又如约好一般绝口不提,尤其是六台之外的他们四人。
那倒不至于。邢亮指了指派出所,得亏所长不在,让你们到这儿采访跟顶风作案没什么区别,又不是菜市场,你们哗啦啦一堆人扛着摄影机就往里闯可不行,一家台出一个,进去采访完就悄声给我走人。
一个怎么够?得有人录像收音啊。marry反驳道。
您看两个人行不行?林漫有些着急,说着已从摄影大哥手里拿过摄影机。
在监想起三年前得知陆斯回入狱时的难以置信,石磊改口道:总之二台和四台有的是好戏要上演,我们就等着坐收渔翁之利。
鉴伤报告一般多久能拿到?刘美被打伤的脸,一直反复出现在林漫的思绪里。
要看程度,比如轻伤的话,十个工作日以内。陆斯回拨通金薇电话,当事人叫刘美,年龄大概35岁左右,其丈夫叫张朝,家住惠民小区,还涉及到一个叫陈玉艳的女人,派二三组到小区附近查一下他们的职业等个人信息。采访完刘美,我们再汇合。
请大家持续关注南城六台!看陆斯回跟林白露一个比一个走得快,石磊吆喝了一嗓子,也大步上车,快走!
石磊带着的徒弟小王脚踩油门,却也疑惑,老大,刚不是看你们达成一致了吗,没必要这么着急吧?
你小子做什么美梦呢!石磊一掌拍在他的后脑勺上,在记者这行当里,为了爆点新闻,结盟只是一时的,竞争却是一世的,这一秒和你翻脸不认人的人,就是前一秒跟你称兄道弟的人,明白吗?
别的不说,我相信警察同志充分感知到了广大市民的热心,以及各位对这次家暴事件的重视程度。石磊面对前涌的人群,抬手提声安抚道:各位也看到当事人情绪不稳定,警察这么做也是考虑到当事人的身体状况,关于此次事件的详细情况,我台必将全程紧跟
请锁定南城二台【独家新闻】。林白露看到刘美已被带上警车,以现场情况为背景,直面着人群中那些举起手机直播的镜头,传播道:我是主持人林白露,【独家新闻】将为您实时报道事件真相。
语罢,姗姗来迟的marry才终于带着工作人员开车赶到现场,林白露未有停顿,奋力穿过人群,上车关门,拧眉道:跟紧前面的警车。
这都乱成什么样儿了,不走也得走,手上动作轻点儿。
头儿,手上动作再轻也看不出来啊,她要是挣脱,咱铁定被骂个狗血淋头。年轻警察道。
这就要看记者朋友们的诚意了。邢亮手一挥,准备硬着头皮突过人群,直奔警车。
再耽误下去,可就不只我们三家电视台。林白露说着用指尖敲了敲手腕上的表盖催促道,与其这么僵持着,不如我们各退一步。
正当邢亮本能地想要抵抗,却迫于形势摇摆不定时,陆斯回顺水推舟:你把人带回警局,我们助你收场,前提是尊重当事人意愿,让我们主导采访。
在想要了解前因后果这件事上,大家立场一样,何必争个你死我活。
诚然,在场的所有记者,都敏锐地捕捉到这个事件本身带有一种难得一见的戏剧性,通常记者遇到的家暴事件,采访到的要么是那些已入监狱,把施暴的丈夫杀死的妻子,要么是在审判庭上,将妻子虐待而死却试图脱罪的丈夫,像这样当事人主动站出来的,少之又少。
林白露石磊陆斯回三人老辣的眼神短暂相碰,彼此便心知肚明,现场越错乱,他们记者才越有可能拿到筹码和警察交换,陆斯回招手让摄影录像紧跟而来,添砖加瓦,混乱的闪光灯一片,加剧了焦土化的形势。
见缝插针,林漫蹲在刘美身边,出示记者证走流程,轻声确认道:您好,我是四台的记者林漫,您愿意接受我台的采访吗?
他粗暴地拽着那人往刘美身边走去,趁理智稍存,调整了口气,语调放软再次劝说道:这位女士,我们民警理解您现在这个情绪不是很稳定,但小20分钟过去了,您也看到这秩序不成个样儿,哭解决不了问题,咱们先去派出所该报案报案,走正规流程,只要调查清楚有人触犯了法律,那绝不会放过。
二台仅林白露孤身一人,六台的石磊可早就让自家台的摄影全方位对着刘美捕捉画面,听到邢亮的话,他脸色一沉,眼球速转,一进派出所哪儿还有记者的事,第一手资料拿不到手这条新闻就算废了,立即嗤笑拦道:报案?
当记者这么多年,家暴的新闻没做过千条,也做过百条了,搁警局里,打人犯法,打老婆可就不犯法了。石磊旺火添柴,煽动着周围趾高气扬的男人与义愤填膺的女人。
真相是什么?
作为一名记者,面对这个问题时,先别急着回答。
因为有时问题本身,比答案更重要。

